陆远舟在辉的引导下,从传送门走出,踏上了R-47的土地。就在鞋底碰到坚硬的混凝土路面那一刻,他听到上空传来“滴”的一声响。
陆远舟抬眼,发现一台小小的飞行器悬浮在半空中。摄像头对着他的脸拍了一张照片,又在空中盘旋了片刻,便飞走了。
“这是R-47的安保系统。”辉介绍,“每一位来客的信息都会被输入进数据库中。”
他打开投屏:“因此,R-47在异管会安全评级中定义为绿色,属于法治社会,产生人身危害的可能性极小,所以不会给建造师配备武器。但还请陆先生谨言慎行,防止与当地居民产生冲突。”
陆远舟点点头。以他的性格,别说和别人发生冲突了,即使有人特地找陆远舟麻烦,他也极有可能没反应过来,一脸淡漠地直接忽视走掉。
“陆先生请稍等,我联系接待员。”辉说,“他会负责你此次的行程。”
在辉忙着联络的过程中,陆远舟抬眼,开始打量起了这座城市。大概是和自己之前所处的世界有时差,此刻的R-47似乎是早晨。他位于一条街道中,周围耸立着高大而色彩诡异的建筑。摩天大楼直耸入云,墙体简直可以用密不透风形容,将4车道的宽阔马路挤成了窄窄的一条。
建筑的色彩单调,用的是材料最原始的状态。如一只只钢筋混凝土巨兽,冷漠而高傲。街上空无一人。虽是早上,气氛却清冷肃杀。只有偶尔驶过的飞行器发出嗡嗡的低音。
“好了!”辉的声音传来,“联络员马上就到。陆先生在这里等他就好。”
“我会先返回C-86,也就是陆先生所属的世界,如果有紧急情况,请通过手机上的异世界online联系。”
陆远舟点头,辉站在传送门旁边,对他浅浅鞠了一躬。
“调研时间为8小时,R-47世界时间从早上九点到晚上5点。5点钟时,我会在这里接你回去。”
陆远舟目送辉离开R-47,然后打开了手机。在“异世界online”中,他看到了任务时间安排。
今天进行场地调研。明天做设计。后天交付结果,然后由R-47世界的任务发布者进行评分。
时间并不算紧张,但是……
他点开“拥有材料”菜单,看了看自己抽到的卡,再次攒起了眉。
虽然有SSR,但用这些材料造公园,真的太勉强了。更何况自己还不知道R-47对这座市民公园的具体要求。
他环顾四周,与自己的世界街道上繁忙的底商不同,这里的大楼全部门窗紧闭。没有人,也也没有盆栽花卉。整个城市冷漠高傲,没有一丝生物的气息。
于此同时,陆远舟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绿草清香。他有些疑惑地吸了吸鼻子。植物的气息存在感格外强烈,清新的味道令陆远舟产生置身于树林之感,然而追寻不到任何植物的踪影。
“对不起,请问你是0世界的设计师吗?”突然,一个清朗的男音传来,陆远舟耳中的翻译器响起细微的电流声。
他回头,看到一位身材修长,容貌俊朗的青年男子站在他的身后,稍稍有些惊讶地扬起了眉。
他认得这个人。
男子见到陆远舟的脸,轻轻眨了眨眼,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哦,我的老天,这简直难以置信。”他说着,朝陆远舟伸出了手,“0世界派来的设计师竟然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男子浓重的翻译腔令陆远舟有点想笑。他轻轻抿了下唇,与男子握了握手。
“你是……顾扬顾先生吧?”陆远舟问道。
顾扬微微一怔。“你是从C-86世界来的?”他显得有些开心,“那我用母语与你交谈,可以吗?”
陆远舟点点头。随着顾扬转换语言,那股翻译腔和耳边翻译器发出的电流声顿时消失不见了。
“你会说这个世界的语言?”陆远舟问。
“这里的语言系统和我们的世界很像。”顾扬笑笑,“Y国的语言和英语类似,很简单的。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在C-86世界竟然还有人记得我。”
“自然记得。”陆远舟说,“毕竟我也是那个时候的大学生。”
顾扬出名时,陆远舟在上大二。那时顾扬比他大两级,在国内TOP2名校读书,作为摇滚乐队主唱,参加了当时火爆的选秀节目,并拔得了头筹。每一个大学生手机里都会有一两首顾扬乐队的歌。
出人意料的是,在顾扬拿到第一后,他竟断然拒绝了经纪公司的签约和培养,直接回学校搞科研,从此之后便销声匿迹,逐渐淡出大众的视线。
陆远舟仔细打量了顾扬一番。他身材高挑,一件简单的连帽衫,加上开朗亲切的言谈,显得阳光又随和。与当初在台上身着皮衣、画着烟熏妆、唱金属黑嗓的叛逆青年简直判若两人。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后,陆远舟问。
顾扬眨眨眼,露出笑容:“因为我死了。”
陆远舟愣了一瞬,随即了然:“那么,你现在也在帮那个0世界的异世界管理委员会做事?”
顾扬点头:“没错。”
“是什么职位?”
“和我以前业余做的事差不多,”顾扬挠了挠头发,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在大众面前唱唱歌什么的。但是他们称呼我为‘宇宙歌姬’。”
陆远舟对异管会的命名品味产生了怀疑:“宇宙歌姬?”
“对。”顾扬说,“我的任务,就是要营造宇宙第一歌星的形象,在每个世界的知名度达到全部居民的40%。”
他朝空无一人的街道摆了摆手:“这个世界,就是我正在攻略的。”
“但是这里……真的有人吗?”陆远舟发出了自己的疑惑。
“当然有人,这里是R-47最大的城市。”顾扬笑道,“不过这里的人死板的很,一点娱乐精神都没有。我估计你的任务,可能也会和我一样,进行得比较艰难。”
“走吧,我带你去你的场地。”
二人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向东南方向行走。在上午的阳光下,马路显得格外安静,只有二人鞋踏在混凝土砖上的声音,以及若隐若现的树叶沙沙声。
顾扬出乎意料地十分健谈。大概是许久不见故乡来客,他在路上一直不停地说话,像一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即使陆远舟话语不多,也丝毫不会显得尴尬。
陆远舟在谈话中了解道,顾扬选择了R-47进行攻略,在知名度达到要求前,是不能离开的。
“我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顾扬的表情有些无奈。
“这个世界攻略起来很难。因为他们本身的特性,不是很需要娱乐活动。”他抬手,轻轻朝正在冲他拍照的无人机打招呼,“这里人人都是工作狂。”
“但是,现在是上班的时间吧?”陆远舟问,“这么多大厦,我一个人都没见到。”
“不是的,现在是‘照片合成’时间。”顾扬说。
当他说到“照片合成”时,陆远舟耳朵中又响起翻译器细小的电流声。
“上午到中午的这段时间,全城的居民都会进行照片合成。”顾扬解释,“这种时候,他们都不会随意活动的。也只有我这种外地人会在外面闲逛。”
陆远舟十分迷惑,等到他想开口问“照片合成”是什么时,顾扬已经自顾自地开始了下一话题。
“他们就是这样。”顾扬将手掌枕在脑后,“照片合成结束,就立刻工作,工作结束,就迅速去照片合成。一点悠闲自由的时间都没有。”
“我这个宇宙歌姬,想要开个演唱会什么的,都无从下手。开不了演唱会,就没有收入。为了不饿死。我只能去研究所打工了。好在研究所收入不低。我甚至还在不错的位置买了座房子。”
顾扬咧嘴一笑:“看来还是知识最有用啊!”
陆远舟思索片刻。“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选择这个世界呢?”他问。
“因为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高,可以举办全球级别,甚至太空级别的演唱会。”顾扬说。“当然,他们乐不乐意办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并且,”他露出淡淡的笑容,“我选择这里,还有一些私人的原因。”
顾扬带着陆远舟离开了宽阔的街道。随着卒不及防的一个转弯,一股浓郁的树叶青草的芳香顿时冲进了他的胸腔。
陆远舟惊讶地望着面前一片茫茫绿意。街道两侧挤挤挨挨、高耸入云的建筑后,竟有如此大的一片草甸森林。奇花异草有序地生长。鲜花绿叶,色彩缤纷,共同沐浴着阳光,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着。植物之间,还坐落着一些不大的石头房屋,显得颇为幽静。
“往这边走。”顾扬站在林间一条一人宽的小路上,朝陆远舟招手。
陆远舟跟了上去。他身旁的树林似乎被穿插其中的小路分成许多块整齐有序的方格。方格之中,有许多他眼熟却又叫不上名字的植物。陆远舟身为景观设计师的本能蠢蠢欲动。他不禁拿出手机,打开植物识别app,拍下离他脚边最近的一朵花。
那朵花长得很像鸢尾,花柱却是浅白色的,内花被裂片也与常见鸢尾形状不同。app搜寻了一番,没有结果。陆远舟俯下身,用指尖轻轻抬起花瓣,观察它的花茎。
“陆先生?”顾扬在前方,发现陆远舟没有跟上来,便回头找他的身影。听到顾扬的声音,陆远舟站起身,快走两步来到顾扬身后。
“这是去哪里?”陆远舟问。
“去陆先生需要设计的场地。”顾扬答。
“场地?”这有些出乎陆远舟的意料,“在树林里?”
“算是吧。”顾扬笑笑,朝前方一仰头,“喏,到了。”
不用顾扬提醒,陆远舟的场地在这一片树林里格外明显。道路划分出的方格中,唯一一块光秃秃的黄土,一棵植物都没有的地方,便是留给陆远舟的场地。
陆远舟:“这里怎么一棵树都没有?”
“当然是为了建公园,给遣散到其他地方了。”顾扬笑道。
他指了指落在空地旁的房子。那是一栋小小的石头别墅,孤零零地落在空地边缘。
“这就是我的住所。但是,”他说,看着陆远舟,“你觉得在这里建公园,有必要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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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灰色唐棣的Amyitis(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