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输了比赛,但安语鹤的心情并不太糟糕。
一来他尽了全力完成自己的舞台,也尽了全力帮助他们阵营内的每一个选手,大家一起不留遗憾地呈现出了很好的舞台,那么努力便都没有白费。
二来,迟意被惊喜砸中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爱。
他隔着人群看过去,好像看到耷拉了很多天的尾巴又疯狂摇摆了起来。
这样就很好。
于是他安心地回到宿舍睡过去,打算精神饱满地迎接第二天的休息日。
然而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间,耳边传来翻来覆去的声音还有呢喃声。
他强撑着睡意醒来,打开手边的夜灯,看到不远处的迟意脸色酡红,眉头也难受地皱在一起。
安语鹤的睡意在顷刻间散去,他立刻伸出手,用手背贴在迟意的额头,感觉自己要是再晚一点发现,这人的脑浆就要咕嘟烧开了。
他手脚麻利地去找来退烧贴,先贴在了迟意的头上,然后又去烧水,找退烧药。
“迟意,迟意。”安语鹤努力把人从从乱七八糟的窝里刨出来,“起来吃了药再继续睡。”
迟意其实对自己要病一场有点心理准备,在原来的时间线接二连三受到冲击后,他马不停蹄地找到回来的方式,又马不停蹄地伴随着糟糕的心态投入了训练。
再叠上第一次当中心位还有队长的压力debuff,他觉得舞台结束之后,这一口气松下来估计就要生病。
但他体格一向很好,因此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睡到半夜自己都不知道烧了起来。
“没事。”迟意接过安语鹤递来的水和药,一张口才发现嗓子已经烧哑了,"我底子好,睡一觉就好了。"
“没事什么,我再晚点发现你烧起来,明天就可以吃炭烤狗肉了。”安语鹤盯着他吞了退烧药,发现这个人总能轻而易举让他来脾气。
迟意本来就不太清明的脑袋更迷糊了:“什么狗肉?不能吃狗肉,狗是人类的好朋友。”
安语鹤简直无语了,一边用迟意的毛巾浸在冷水里,再拧干捂到迟意滚烫的脖子上,一边道:“托你的福,我还没吃上。”
迟意被突如其来的物理降温冰得一哆嗦:“你要勒死我吗?我死了没关系,但是你不可以吃狗肉,因为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如果你吃了狗肉,不止狗的家人会难过,喜欢狗的人也会难过。”
安语鹤提起毛巾的一角捂住迟意叭叭个没完的嘴:“嗓子都哑得说不出来话了,还惦记着拯救你那同类呢。放心吧,我没有这个爱好。”
他这句话没能很好地控制住音量,吵醒了上铺的闫沛。
闫沛闭着眼睛探出一颗头:“出啥事儿了?”
安语鹤见迟意已经乖乖躺好,便关了夜灯:“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没事儿,你继续睡吧。”
闫沛只听到“巴拉巴拉睡吧”,于是咚得一声躺回去又不省人事了。
安语鹤拖过来一个凳子,坐在迟意床边,借着月光给迟意换了一张额头的退烧贴。
床上的人眼睛乖乖地一动不动,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安语鹤动作:“我是已经死了吗,是不是因为我死了才能见到你?”
发烧让迟意一双眼睛盛满水光,安语鹤再次被这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得心软了下来,抓住迟意不安分地伸出来的手放回被子里:“你没死,我也没死,我们都好好地活着。”
谁料迟意却一把在被子下反手抓住了他:“那我明天醒来之后,你还会在吗?”
安语鹤答:“每天醒来之后我都在。”
“病好了之后也在吗?”
“不用生病也在。”
迟意仍旧不依不饶地想说什么,安语鹤只好举起测温枪指着他:“快睡,再不睡我开枪了。”
迟意这才不甘心地闭了眼,只是手仍然在被子底下抓着安语鹤不放。
安语鹤早就看穿了迟意在借病发疯,对方的神志并没有因为发烧受到影响,估计就是平时不好随机发挥,想借病找个人撒娇,宣泄一下情感。
他便由着对方去了。
面前的迟意已经再次陷入了沉睡,安语鹤知道镜头在自己斜后方的墙角,不过每天晚上睡前他们都会把镜头盖住,加之此时被他挡着,是拍不到他的任何动作和迟意的脸的。
大概是夜晚确实容易让人冲动,安语鹤借着测温枪的掩护,缓缓伸出手,在这人高挺的鼻梁上滑了一下。
他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据迟意说,他因为没能救自己对自己觉得无比亏欠,从而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其实自那天他的猜想得到印证后,他便没有再和对方聊过“未来”相关的话题。
两个人都忙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他不敢问。
他怕这个人为了回来救他,舍弃了他不敢想象的东西。
他也会因为对方的牺牲,而不知道该怎样偿还。
他咬住舌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指尖离开迟意的皮肤后,不知是为了骗过谁,动作不自然地按下测温按钮,却看也忘了看显示屏,又收回了手。
又要给这人换毛巾,又要隔一会儿量一□□温看看还有没有在烧,安语鹤从三点折腾到凌晨五点多,天都蒙蒙亮了,看到迟意的温度终于降回了三十七摄氏度,他才回到自己的床栽过去。
于是这一觉“光荣”地睡到了中午。
醒过来后,安语鹤意识还没清醒,便闭着眼睛一骨碌爬起来伸出手去摸迟意的额头。
入手是已经冰凉的枕头。
“醒了?昨晚为了给我退烧几点睡的?”
他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看到迟意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边,正含笑看着自己。
安语鹤揉了揉脸,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还烧不烧?还有哪里难受吗?需不需要去挂个水?”
迟意一一作答:“不烧了,哪里都不难受了,不需要去挂……咳咳咳……”
安语鹤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迟意有点尴尬:“好吧,除了有点咳嗽,其他都不难受了。”
见这人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严肃道:“迟意,你是歌手,是要靠嗓子吃饭的,保护嗓子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对方企图蒙混过关:“以前没这么突然过……我再也不敢了。”
安语鹤没脾气地摇摇头,随后看了眼墙上的表,说:“都这个点了,你吃了吗?”
迟意摇头。
安语鹤加快了叠被子的速度:“那你稍微等等,我洗漱完去食堂给你带回来吃。”
迟意对安语鹤比以往更甚的细心程度感到害怕,他可不希望被自己喜欢的人当儿子养:“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了,刚刚就是想等你睡醒了一起去食堂,病了也正好出去转转嘛,走吧。”
安语鹤觉得也有道理,便同意了。
两人随便坐在餐厅的角落,端回来饭,迟意却没有急着吃,琢磨着该怎样开接下来的口。
他今天早上醒来后,他用赖床的功夫想了起来明天即将迎接他们的,是突袭媒体采访。
这个媒体采访无非是选一些热点话题,用尽可能“刁难”的方式打选手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更好地为还没播出的第二次公演造势。
但重要的是这个环节之中的潜规则。
在第三次公演之前,他们可以靠自己争取来一次音乐节舞台,而四个音乐节的主办方也藏在这些采访媒体中,他们会根据选手们的回答和表现进行评估,随后当场挑出心怡的选手发出邀请。
如果有一个明晰的目标在前,那么为之拼搏大概是很容易的事,怕就怕在招呼也不打,你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当时在这个环节,有近二十人都错失了这个机会。
迟意上一次在这个环节中,非常幸运地碰到了野玫瑰邮局合作过的主办,对方也对他印象深刻、很喜欢他,痛快地给了他机会。
也就是在那时他在主办的建议下,叫来了游柏等人来给他助阵,他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人气陡升,免于被第二次顺位淘汰。
重来一次,他下定决心要帮安语鹤完成他信中描写的愿景,但他不知道现在的安语鹤还有没有想那么多,于是他打算坦诚地摊开与对方谈谈。
“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迟意做好了心理准备后开口。
看迟意这么严肃,安语鹤不由得放下刚拿起来的筷子:“你说。”
迟意摆手:“没事儿,你边吃边听我说。”
“在那边你和我说,你以后希望不依靠粉丝经济,不贩卖人设。抛开商业价值,不做无谓的竞争,做一个大家只在舞台上见面的人,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这么想的。”
他语速不算快,给人留足了思考时间,但安语鹤还是愣了片刻才回神。
“我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吗?”安语鹤愕然。
迟意明白这是“早有此意”的意思了,也掰开一次性筷子,没有对此解释,只说:“那就好办了,这次我们一点一点来。”
他解释了明天将要到来的采访,以及觉得他可以在这个环节,顺水推舟地提出一部分他的愿景。
安语鹤明白了迟意的意思,有些迟疑:“现在就提出这个合适吗?”
迟意明白他的顾虑,他们现在还正是要依靠投票、打榜等往上爬的时候,如果这时候说什么“不想依靠粉丝经济、不想让粉丝花钱”,实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颇有又当又立之嫌。
“我也想过,其实明天的媒体……也不一定就会如我们所愿,问相关的问题,但如果提到了,你可以顺水推舟地提一嘴,不做什么铺陈,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安语鹤点点头,考虑了起来,两人沉思着吃饭,半晌,迟意又问:“你怎么没问过我成团后的中心位是谁?”
其实结合起来两人第一次拍商务、车抛锚在山上那天,迟意的表现来看,安语鹤心里隐隐有了一点猜测,但他思索后反过来问:“重来一次,除了你第二次公演发现选曲和之前有不一样以外,还有什么区别吗?”
迟意唇角瞬间不翘了,耿耿于怀道:“有,之前你没有腰伤,一直到我们成团之后都很健康,不知道这次问题出在哪里。”
闻言,安语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看,重来一次,变量越来越多了,没有什么是可以打包票的,所有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我就先不问了。”
迟意的唇角又翘了起来,他就喜欢安语鹤这副听到什么都波澜不惊,但又成竹在胸的模样。
这副痴笑的模样落在安语鹤眼中,他心想坏了,昨晚还是给脑子烧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