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考核24小时20分钟。
安语鹤听到这样一句豪言壮志,却并未与迟意一同露出雄心勃勃的样子,而是严肃道:“你得想好,我记得你学舞不算快,如果明天早上十点之前你不能学得很好,得分太低,你可能到时候连两个镜头都没有。”
迟意知道安语鹤在担心什么:“我明白,但我相信我自己,更相信你。”
安语鹤见这人已然是深思熟虑后的样子,目光在“两天班”的门牌上转过,率先抬脚向一天班教室走去:“那准备好迎接二十四小时极限挑战了吗?”
“准备好了,安老师。”迟意明白计划通,立马跟上。
自进节目以来,不少人都或认真或打趣地叫过这三个字,但迟意把尾音压得极低极轻,藏在掩不住的笑意中,听得安语鹤不自觉捻了下耳垂。
其实他并不是完全没想过选一天班,但他经历过太多失败和坏运气,这些经历让他在镜头面前习惯了掩藏野心,伪装成一个更容易被大众接受的、平庸但稳健的人。
做出这种称得上“冒进”的决定时,就需要有人来推他一把。
这个人出现了。
走在迟意前面,安语鹤突然有一种伪装都被看穿了的感觉。
难道主动提出让我帮他,也是想成全我吗?
这个念头甫一冒头,便被安语鹤甩开了,他笑自己未免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待两人来到一天班时,已经有二十几人在里面热身了,迟意看到了不少熟面孔。
两人没有多话,立马加入。
距离考核24小时。
率先来到他们班进行授课的是舞蹈老师。
到底害怕被安语鹤看出什么端倪,迟意不擅长撒谎,到时候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胡话来。迟意以“怕挡到别人”为由,远远躲到了教室角落去。
……但是还是忍不住,根本忍不住!
迟意本来肢体协调性就不是特别好,这下明明手脚知道该往哪里动,大脑偏偏要往反方向用力,两相结合下他看起来更小脑不发达了。
旁边的宁楷跳着跳着就不由自主被吸引了目光。
又过了一遍,宁楷实在没忍住:“迟意,你是不是病……呃,不舒服?要不要歇一下?”
迟意被来自大哥的关怀绊了一下,勉力维持着体面:“没有没有,就是新舞,不适应,再来两遍就好了,哈哈。”
宁楷将信将疑地转了回去。
距离考核22小时30分钟。
连续不停地练了一个半小时,教室最后横七竖八地躺倒一片,只有安语鹤、吴炀、橙澄、宁楷等十来个人还能跟上音乐。
舞蹈老师没忍住嘲讽道:“这样就不行了还选一天班?要不要我给你们后面的墙凿个洞,你们偷偷爬到两天班那边?”
一片哄笑。
迟意撑着膝靠在墙上喘匀一口气,见已经有几个人完整跟跳下来了,终于觉得不用再“会装不会”了。
……再装下去他就要真不会了。
距离考核时间22小时。
安语鹤趁着喝水的当儿,握着水杯到了迟意身边:“你学舞速度怎么突然变这么快了,真是士别两小时,当刮目相看啊。”
迟意脑瓜飞速旋转:“主要是因为大家这会儿在一起练,想不起来的时候立马就能看到别人怎么跳的。”
安语鹤点头:“行,那等会儿学完歌,咱们背对镜子一起来一遍。”
距离考核21小时50分钟。
隔壁的声乐老师和他们的舞蹈老师交接换班,给他们人手发了一份歌词。
迟意很喜欢这首《Become》。
曲写得很好,抓耳且有记忆点,十分青春活力,唯一的缺点就是换气口非常不好找,体力不好的人搭配上舞蹈更是灾难。
词也不错,有深度但又不是硬凹内涵,充满了希冀,唯一的缺点就是难记。
在其他人看来,vocal一直是迟意的强项,因此老师点到他时,他也懒得藏了。
迟意咬字清楚,高音干净利索,他将恰到好处的技巧和个人风格融入第一小段**,既使人耳目一新又不会喧宾夺主。
听罢,在一片震惊的寂静中,声乐老师发出了一句经典的锐评:“怎么你们练了同样的时间,人家就能唱这么好?”
迟意:……惭愧。
“迟老师,”橙澄趁老师去检查验收其他人时蹭过来,双手捧着歌词像要给他献哈达,“行行好,教教我这段怎么唱吧。”
话音未落,迟意就感觉周围几双耳朵都竖起来了。
距离考核20小时40分钟。
又合上舞蹈跟完一遍音乐,迟意一抬头才看到快一点半了,后知后觉地感到了饿。
他轻拉了下身边安语鹤的卫衣下摆:“吃饭走吧,吃完回来接着练。”
刘海有些长了,跳舞的时候安语鹤就用小夹子夹起来,他取下左中右三个夹子:“好,等等,我把词带上。”
“别带别带,趁着吃饭换换脑子。”迟意拉着安语鹤的袖口就把人往外带“而且我都记住了,等会儿我边吃边唱给你听。”
安语鹤被晕晕乎乎地拉着,他看了看自己被牵住的袖口,忍了半晌,待他们走出镜头才露出一点促狭,道:“你知道什么东西一般拉人的时候不拽手腕或者拉手,而是扯衣服口吗?”
迟意没反应过来:“东西?”
安语鹤弯弯眼睛:“我在家养过一只小土狗,每次它饿了就这样扯着我的袖口或者裤腿,让我给它倒饭。”
“小狗可不是东西。”迟意明白了安语鹤的意思,恶狠狠地拨乱了安语鹤刚整好的刘海,“我也不是!哪有东西能教你唱歌?我给你说你刚刚唱的那句气口不对,应该是……”
不是哪有狗能教你唱歌,而是哪有东西能教你唱歌。
安语鹤憋着笑,虚心跟迟意学习怎样更好地处理这首歌。
一路跟着学到食堂后安语鹤才觉得有些不对:我不是来帮他的吗?怎么好像反过来了?
迟意越走越饿,到了餐厅的时候感觉自己已经能吃下一头牛了。
什么“轻食”、什么“减脂”都先放放,他走向炒菜自选就库库往盘子里加饭。
“别吃这么多。”安语鹤本来都要走向另一边的快餐了,一看他不要命的加法又拐了回来,“吃这么多等会儿运动对胃不好,少吃点,等下饿了再来吃。”
距离考核17小时37分钟。
安语鹤已经能把舞全部顺下来磨好了,就是词还稍微有点记不住,他盘腿靠在镜子边坐下,边恢复体力边记词。
没记两分钟,他就感觉到有人靠了过来,他还以为是第二顿吃完回来的迟意,目光没从歌词上移开:“这顿吃的什么?”
“什么吃的什么?”
安语鹤抬头,才发现过来的人是吴炀,他摇摇头:“有什么事吗?”
吴炀没蹲下也没坐下,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安语鹤:“我dance break那段有点顺不下来,你能和我一起来几遍吗?”
安语鹤点点头表示可以,有点遗憾地放下手里的词。
距离考核11小时23分钟。
一天班的不少人意识到自己并不能在一天之内完成这件事,被十五分冲昏的头脑冷静了下来,无声的压抑和焦躁弥漫了整个教室。
有人扛不住压力,躲在楼道里悄悄去哭,又想在镜头前展示自己的勤勉,留着泪痕不擦回来接着练。
有人明明是习惯早睡早起的人,选了一天班只好闭着眼睛愣跳。
有人想放弃但又不敢放弃,只好咬着牙逼自己乱练一气。
橙澄是心里很有数的人,非常清楚自己休息得越好发挥越好,他正欲回寝,看到安语鹤还在练,顺口道:“你不回去歇歇吗?”
安语鹤和他挥挥手:“不了,我经常通宵练,习惯了。”
“反人类,太反人类了。”橙澄打着哈欠走了。
距离考核8小时46分钟。
迟意清楚自己不是超长续航型选手,左右这个教室人练过的次数加起来都没有他的多,他非常没有负担地拖来了软垫,打算在墙边睡仨小时。
睡之前他想到什么,伸向自己厚衣服的手顿了顿,又抓住扔得远了一点。
距离考核5小时。
迟意被手表的闹钟震醒,果不其然看到身上盖着一件熟悉的外套。
他心满意足地把脸埋在外套里,闻着清淡的柑橘沐浴露味儿,又睡了十分钟回笼觉。
距离考核4小时48分钟。
迟意醒神,罕见地在安语鹤脸上看到了倦色。
下一刻,这人狠狠捏了下自己的鼻梁,把倦色压了回去,变回了在镜头前处变不惊的安语鹤。
这已经是迟意第好几次看到安语鹤每当即将流露出一点温吞稳重以外的情绪时,意识到自己在镜头前又强行摁下去了。
可他到底是人,人怎么可能每天只会好脾气地笑呢,怎么可能不会累呢。
“安语鹤,休息一下吧。”迟意起身,转了转脖子和肩,“走,咱们出去透透风。”
他一路带着安语鹤上楼,往这个七层建筑的最顶层走。
“不是要让我休息吗?”上到六层连安语鹤也有点扛不住了,“这是什么?有氧休息?”
迟意心里有点打鼓,其实他也不确定能不能上来,就是突然想起来上回成团之后,经纪人有次和他们聊天时说他们工作人员闲了会去小天台烧烤吹风,自在得不得了。
万一到上面了发现锁着门就惨了,还得编一下为什么溜安语鹤一趟。
好在上天待他不薄,他伸手一推,那扇铁门便应声而开。
他们到的时候夜幕还没有完全褪去,天上的星子还剩几颗,远处地平线的白和夜色的黑交相辉映,又融合成美好的深蓝。
两人就在独属破晓的静谧中,肩并肩趴在栏杆上吹着晨风平复呼吸。
安语鹤的四肢百骸都在这阵清凉的晨风中舒缓,良久,他才发现二人竟然就这么无言地并肩站了十五分钟。
这其实很不像他,只要和活人在一起,他都会不由自主处在一个“严阵以待”的紧绷状态下。
就算和朋友在一起,也会因为害怕对方和自己相处起来不自在或者尴尬,努力找到适合两个人聊的话题,不让气氛冷场。
在镜头下就更不用说了,他生怕自己流露出的其他情绪会影响观众对他舞台的判断,恨不得变成一个只会微笑的玩偶。
但和迟意在一起的这些天,对方的松弛好像在无意间渗透着他,身体力行地告诉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用想太多。
天边那一线白逐渐扩大,变成温暖的鹅黄,开始快速地蚕食黑。
“没想到今天是阴天。”迟意四处张望一通,发现太阳藏在积云后,并不给面儿,“估计看不到日出和朝霞了,好可惜。”
“不可惜。”
迟意偏头去看落在安语鹤眼里的光。
“这是只有我们知道,连太阳也不知道的,独一无二的日出。”
距考核2分钟。
“别紧张。”站在考核教室门口,安语鹤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你一定可以站在人群的最中间发光。”
选择一天班的意思是可以休息三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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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