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湫没说话,只自顾自地走。
陈天暮察觉到迟湫似乎心情不太好,放下小虎灯,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吧?”
迟湫沉默了一下,跟陈天暮说话语气不似与龙吟山庄的人那般凶狠:“没事。”他说,“先去把你的伤处理了。”
陈天暮没说话,只跟着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糕点。
迟湫见他不吭声,有点奇怪,他转头看着陈天暮,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
“这药你留着用吧,我先.....”
迟湫“走了”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陈天暮拽住了,这次直接拽了他的手腕。
陈天暮的手温度明明不高可迟湫还是感觉被烫了一下,手腕微微一抖。
“你又要把我扔了?”陈天暮看着他说,“迟湫,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你真当我脾气好不会生气是不是?”
迟湫一愣,居然莫名觉得自己理亏了起来,尤其是对上陈天暮微红的眼圈,心一软,话噎在嘴边说不出来了。
“不是......我只是......”
“你说什么也没用,我跟定你了!”陈天暮不知从哪掏出一根红绳来,不由分说地把他和迟湫的手腕缠在了一起。
迟湫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没挣扎,便随他去了,只当是小孩儿闹脾气,一会儿就好了。
闹了半天,表演也已经结束了,迟湫到底没看上打铁花,颇为遗憾。
街上人群渐散,迟湫领着陈天暮回了客栈,他本想给陈天暮开一间房,可陈天暮死活不同意,差点闹得全客栈都以为他俩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迟湫无法只好把他领回了房间。
他晃了晃手腕:“解开,我给你上药。”
陈天暮不甘心,十分忐忑地把绳子解开,生怕迟湫找借口一个转身又走了,又有点认命地想:走就走吧,他大概是真的不想收我为徒。
谁知迟湫居然走到一旁洗了洗手,真的拿过药瓶要给他上药。
陈天暮简直受宠若惊,呆滞地脱了一侧衣服,露出了肩背上的伤口。
直到上药刺激到伤口,陈天暮倒吸一口凉气才回过神来。
“伤口不深,没什么大事。”
迟湫的手指微凉,陈天暮肩膀动了一下,脖子有些红,磕磕巴巴地说:“谢.....谢谢。”
迟湫给他处理好伤,洗掉手上的药说道:“你喜欢在这屋就在这屋,我去别的房间。”
陈天暮一下跳起来拉住他:“不行。”
迟湫觉得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事,他现在已经完全适应陈天暮拽他胳膊了。
他道:“难道我们两个睡一张床吗?我没有跟别人睡一张床的习惯,而且,我们好像没有那么熟吧?”
陈天暮眨了下眼,不知道迟湫哪句话说的不对,他脸上可疑地红了一下,连忙道:“不不不,我打地铺就行。”
迟湫:“......”
迟湫以为他在开玩笑,谁曾想陈天暮还真找小二要了床被子铺到地上,还顺带要了两壶酒。
迟湫:“......”
这什么癖好?
“不是,你......”迟湫欲言又止,表情有点奇怪。
陈天暮蹲在地上调整被子抬头看他:“啊?怎么了?”
“.....没事。”
陈天暮虽然睡地铺,但显然心情十分愉悦,迟湫坐在一旁微微皱着眉看他。
陈天暮铺好被子在上面愉快地打了个滚,扯到肩背上的伤,顿时又呲牙咧嘴起来。
迟湫撑着脑袋十分头疼。
见陈天暮终于消停了他才问道:“龙吟山庄怎么回事?”
陈天暮坐了起来:“唉,他们打算把吴庄主下葬的,整理吴庄主遗物的时候丢失了一本乐谱。”他看了看迟湫,小心翼翼地说,“嗯.....据说是迟公习前辈生前作的。”
乐谱丢失,龙吟山庄上下找了个遍一无所获,便有人猜是庄里进了贼,可这贼金不偷银不偷,偏偏偷一本破乐谱,实在是奇怪。
于是他们一想,这乐谱是迟公习留下的,天底下对这乐谱最感兴趣的大概只有迟湫了。
这人不光弑师,还连他师父的遗物也不放过,要尽数销毁,可见心思之歹毒。
他们在大堂议论半天,关枫河想到那自称“池桥礼”的人,对破风刀法异常熟悉,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必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便大胆猜测,这面具之人就是迟湫!
而一直为迟湫说话的陈天暮自然也成了怀疑对象。
陈天暮见迟湫不说话,以为是他不想提起迟公习,于是抿了下嘴角岔开话题道:“其实我本来打算今天逛逛这个社火节的,结果因为他们搅合的什么也没看到。”
迟湫沉默了一下说:“乐谱是我拿走的,也确实是迟公习的遗物。”
“啊,那.....那......”陈天暮磕巴了半天也没问出来想问的话,但迟湫看懂了他的眼神,他想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它本来就是我的。”
这曲子中规中矩算不上好听,但确实费了迟公习不少时间,他说是给迟湫写的,送给迟湫。
迟湫虽然嫌弃,好歹没有扼杀迟公习的音乐梦想,迟公习就自我感觉良好地吹笛子给他听。
只是乐谱迟公习一直没给他。
陈天暮嘴唇动了动,还没等他说话,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迟湫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
夜里月悬于空,撒下一片银辉,“嘭”一声,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响。
迟湫朝陈天暮招了下手:“快来看,放烟花呢。”
陈天暮起身跑过来,迟湫手一撑窗棂翻出窗外,陈天暮被他吓了一跳,以为他跑了,看见他只是坐在屋檐上才放下心来,他抹了抹心口觉得迟早被迟湫整出毛病来。
陈天暮往街上一瞥,看见不远处丝丝缕缕有些火星,他指了一下:“你看那边,是什么?”
他刚说完,那火星一下洒向空中,开了一片巨大的火树银花。
迟湫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淡淡地笑了:“是打铁花。”
陈天暮兴奋坏了,拎着酒也翻了出来,没站稳脚下一滑,被迟湫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陈天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分给迟湫一坛酒,自己拎着酒跟迟湫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大口。
迟湫看着烟花喝着酒,陈天暮靠坐在窗边看他。
火光照映下,像是给迟湫扑了一层柔光,陈天暮撑着头想,女娲捏迟湫的时候一定费了不少心思,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说来也怪,迟湫行走江湖年头也不短,可并不像其他江湖人一样身上有戾气,他看起来是很柔和的,有时候简直像书生。
他只有在拿刀的时候,整个人才会露出那么一点攻击性。
但他现在好像连刀也不用了。
许是他的目光太专注,迟湫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他:“怎么了?”
陈天暮干咳一声,摸了下鼻子,摇摇头:“没什么。”
迟湫似乎心情还不错,他笑了一下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天暮被他笑的恍惚了一下,立马坐正了:“你问,几个问题都行。”
迟湫问道:“你为什么那么信我?”
陈天暮眨了两下眼,抬起屁股挪到迟湫身边,他眼神询问迟湫,见迟湫没有反对,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没有回答迟湫的问题反问道:“迟大侠,你去过徽州吗?”
迟湫喝了口酒想了想:“好像去过吧,记不清了。”
陈天暮把手撑在身后说:“徽州山多水多,是一个钟灵毓秀好的地方。我家附近就有一座山,山上有很多动物,经常有人去山上打猎,最怕遇到的就是狼。”他转头问迟湫,“迟大侠,你遇到过狼吗?”
迟湫听他说才模模糊糊地想起,他好像还真在那遇到过狼,那时候他好像也才十二岁左右。
他点点头:“想起来了,遇到过,好几只。”
陈天暮转头看他:“是吗?”
迟湫点点头:“嗯。”
那次其实很惊险,不知道是谁家孩子跑到山里遭了狼群,他是听见哭声赶过去的,他那时候武功还没有大成,身上只有一把刀,身旁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被吓哭的小孩儿。
小孩躲在他身后死死地抱着他的胳膊,他那时候强装冷静,其实心里面遗嘱都写好了,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他爹娘报仇。
若是他一人,他是有些把握的,可带着个孩子实在是有些拖后腿。
后来他抱着必死的心,领着小孩儿挣出了一条命,整个人血洗的一般,小孩儿被他护着,只胳膊划了道浅浅的口子。
小孩儿抱着他大哭,迟湫拍了拍他的头安慰道:“没事了。”
他刚安慰完小孩儿,就晕过去了,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早已经被迟公习带走了。
陈天暮说:“你还拼死救了个小胖子。”
迟湫问他:“你怎么知道?”随即他意识到什么似的上下打量了一遍陈天暮,惊奇道,“不会是你吧?”
陈天暮笑着点点头:“就是我。”
迟湫简直有些惊喜了,他看着陈天暮,虽然他不似小时候那样圆润,但仔细看眉目是能看出来小时候的影子。
“你居然这么大了。”
陈天暮:“.....”他还能一直不长吗?
“原来从小就喜欢拽人胳膊。”迟湫许是喝多了酒,比平时话多了一些,还伸手掐了一下陈天暮的脸,“小时候长得那么喜庆,长大了居然还挺好看的。”
陈天暮无奈地拽下迟湫的手:“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迟湫笑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口酒。
陈天暮看着他认真地说道:“你用命救过我,所以我信你。我不信是他们口中那样背信弃义的小人,也不信你做过他们说的那些事,我只信我看到的。”
迟湫也救过很多人,但是没有人像陈天暮这样信他。
迟湫说:“可是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人是会变的。”
陈天暮摇摇头:“可是你没有。”
陈天暮一看迟湫的眼睛就知道,他还是当年那个为了救一个人可以舍弃自己性命的人。
迟湫苦笑了一下:“是吗?”他低下头,半晌才道,“他们说我的那些,其实有真的。”
陈天暮抿了下嘴角,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偷了村里老头的亵裤吗?”
迟湫:“......”他咬牙切齿道,“不是这个。”
陈天暮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那什么是真的?”
迟湫说:“我杀了迟公习是真的,我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像传闻中的一样心狠手辣。”
迟湫像是故意的一般,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就是要把自己最丑恶的一面给陈天暮看,想让他看清自己崇拜了这么久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陈天暮愣了片刻,说实话,在那些谣言里,他最不信的就是这个,他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今听见迟湫亲口承认,他一时有些竟有些迷茫了。
陈天暮:我的偶像塌房了??
迟湫(点头):塌得很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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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得慢,有点凉,也实在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看,要是不喜欢呢,我就尽量快点完结,要是喜欢呢我就多写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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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