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塔兰 第5章 成年蜕变礼

桑提斯送给塔兰的礼物是一盏水晶台灯，柔和的灯光透过淡紫色晶体折射出浅浅的光晕，让塔兰整个虫都放松了下来。他拨动水晶灯漂亮的灯坠，眼神充满遗憾。

前世这盏灯并没有撑到变卖的时候，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中，它被摔碎了。

塔兰已经记不清当初争吵的缘由是什么，只记得自己又哭又喊，结局是孤虫一人与碎了满地的水晶灯。那时的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恋虫开始对自己日益冷淡，塔兰以为在虫族的世界观里，S级雄虫做出一生只有一位雌君的许诺，活该得到对方同样一生一诺的倾心相许。

可是他错了，无论是虫性还是人性，一心一意从来都不是必需品。

人会变心，虫族亦然。

唯有血脉与亲情是无法割舍的纽带。

为了表达谢意，塔兰特意起了个大早为桑提斯准备午餐。军雌的训练消耗非常巨大，一般的食物难以补充能量，因此虫族食品列表里最畅销的永远是军用营养剂，这种东西没有塔兰想象中那么难吃，就是口感特殊，不符合地球人的主流审美。他记得桑提斯其实很喜欢苏莓的味道，对于一个成年虫来说确实挺难为情的，因为苏莓是虫崽破壳后的辅食，不在军雌的饮食范围里。

如果连喜欢的美食都无法随心所欲的品尝，那虫生又将失去多少乐趣。

既然桑提斯喜欢，塔兰就买买买，虽然用的还是对方的星币。

他把苏莓打碎，细细的混在营养剂里，透明营养剂被塔兰做成了浅淡的粉。配菜是雄虫喜欢的蔬菜沙拉，塔兰对它们进行了改良，引入了几样很像地球水果的球茎类植物。附一张字条：“希望哥哥有个好胃口。”

桑提斯无法避免的成为了军部午餐食堂的焦点。

副官尤隆在长官落座后僵硬的掏出了雄虫准备的饭盒，浅蓝色盒体上印着白云与飞鸟，盒壁上刻有塔兰·翁戈尔名字缩写的美体虫语。

“长官，请慢用。”

桑提斯表情空白，只打开饭盒瞟了一眼就重新盖了回去，他说了句失陪，然后抱着小饭盒快步消失了——所有虫都闻到了苏莓的清香。

副官尤隆身旁顿时围满了好奇的军雌。有虫打听饭盒是谁送的，有虫猜测是总指挥官的迷弟亚雌小可爱，更奇葩的是怀疑总指挥官上个月去能源星生了个虫蛋的。

“没有虫崽怎么会有苏莓的味道？尤隆，我们可是都闻到了哦。”

副官尤隆讲起了官腔：“恕我不能透露更多信息，具体情况请问指挥官本人。”

开玩笑，哪有虫敢去问桑提斯爱心盒饭的事，是嫌训练量还不够多么？没有虫会怀疑到塔兰的头上，毕竟雄虫从不下厨，这是虫族的共识，他们只需要享受雌虫双手奉上的顶级美味就好。

尤隆表面上故作高深，实际心里早就酸的冒出了咕嘟咕嘟的小泡泡。

为什么他就没有这么善良贴心的雄虫弟弟哇？

东区总长第一次同做贼一样溜回了办公室，苏莓的香气从盖严的饭盒里悄悄溢出，像只馋虫似的一路飘进了他的心里。浅蓝色的饭盒热的发烫，桑提斯将它端端正正的放置在了办公桌的中央，他挺直后背，像接授虫帝颁发的荣誉勋章一般严肃。

桑提斯不知道塔兰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喜欢苏莓这个小秘密的，午餐的摆盘和那只虫一样细心周到，有几样配菜是雌虫从来没有尝试过的食物，而味道却出乎意料的美味。桑提斯瘾君子般的细细舔舐，没有放过饭盒内的每一滴汁水。他缓缓将额头贴上了清洗干净的饭盒，雄虫灵动的字迹被他捏在掌心。

塔兰。

在军雌以为爱意不会更多时，塔兰总能带给他新的惊喜，而他对塔兰的爱意上线仿佛也永无封顶。

桑提斯充满病态的凑近了纸条，好像离得更近一些，便能感受到雄虫残留纸间的香气。

在第一学年的末尾，塔兰成功晋级为哈伯恩教授的眼前红虫。虽然教授的态度依然冷淡，但至少他已经记住了这个名叫夏恒·让的亚雌。

“你很有天赋，是我见过最勤奋的学生。”哈伯恩提醒道：“但你还没有度过蜕变礼，从事精神力方面的研究对你来说还是太早了。”

塔兰不懈发挥着他缠虫的本领，可惜哈伯恩并没有让步。

“作为一名教授，我必须对我的学生负责。夏恒，你现在还不适合进入研究院。”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塔兰踢到了一块铁板，他终于开始明白雌虫口中的“老古板”是什么意思了。此计不通，他自有其他办法。亚雌对教授展现出茂盛的求知欲，即使无法进入研究院，他仍是想方设法的弄到了教授尚未发表的关于精神力研究的理论核心：《探究雄虫精神力困局的影响因素，第一部分》。

哈伯恩与塔兰一样带着眼镜，“这部分研究非常的敏感，一不留神就有可能面临雄虫保护协会和最高法庭的多项指控。我们无法用雄虫进行实验，所以……”

“所以文中的实验对象，不会是教授您自己吧？”

塔兰的大胆猜想成功了，哈伯恩坦然承认：“我早已准备为科学奉献自己，这一点牺牲并无什么关系。”

“可是…”塔兰望向教授右手佩戴的婚戒，据他所知，婚戒是少数雄虫结婚时的信礼，由雄主赠与，一雌一雄各执一戒，而哈伯恩的那枚婚戒显然已经时日不短了，指环的外圈由于氧化生成了一层黯淡的灰，正套在教授干瘦的无名指上。在交情一般的时候谈及对方家人显然是个不明智的举动，话到嘴边，塔兰换成了劝慰：“您的精神令虫敬佩，希望您也能多多注意身体，身体是科研的本钱。”

哈伯恩不擅长应付客套话，他不自然的点了点头，指着窗外停泊已久的接驳艇：“夏恒，你该回家了。”

窗外是瓢泼而下的雨，塔兰扣紧伸缩衣冲入雨幕，帝星的雨季来临了。

雄虫的伸缩衣材质特殊，可以阻挡一切浓烟与液体。塔兰登上飞行器，看见了数日未见的虫。

“哥哥！”他笑着拥抱桑提斯：“不是说还要几天才能回帝星吗？”

桑提斯稳稳地将塔兰搂入了怀里，“任务已经提前完成了，虫洞里信号不好，没来得及告诉你。”他替雄虫收好眼镜，“塔兰，你可以不用这么刻苦的。”

塔兰并不是一无所有的虫，他不需要努力拼搏才能成为虫上虫，他刚一出生便注定拥有了许多虫族难以企及的地位与财富，雄虫是合该被爱意与一切美好事物包围的虫族幸运儿，更何况塔兰还有桑提斯，一个坚固而强大的后盾。

“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喜欢这门学科，它让我拥有了更多的知识，而知识即力量，我喜欢解密未知的感觉。”塔兰也有些累了，他靠在桑提斯的肩膀上，嘟嘟囔囔：“哥哥，你认识哈伯恩教授的雌君吗？”

桑提斯对塔兰提到的一切雌虫都抱有警惕，他先按兵不动：“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家虫来找过教授，可教授带着一枚戒指，他应该有配偶的，这很奇怪……”

“他没有雌君，只有一名雌侍，是个C级雌虫。”

“C级？”塔兰十分吃惊：“赛和家族怎么会同意。”就算再不喜欢哈伯恩，他也是个B级雄虫，没有高级雄虫可以随意决定自己的婚配。

桑提斯笑容淡淡：“这件事是赛和家族的秘辛，哈伯恩当初力排众议非要娶那只雌虫，甚至不惜以性命威胁。”

他成功了，却并不幸福。

哈伯恩和上辈子的塔兰仿佛是两个极端，一个喜欢S级，一个喜欢C级，等级高低似乎并不影响爱情故事的结局。

可塔兰分明记得哈伯恩的配偶是个A级军雌，在教授的葬礼上，这只雌虫殉情了。雌虫殉情不是什么新鲜事，很多雌虫无法接受自己雄主的离去与精神海的崩溃，回归虫神的怀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也许事情另有隐情，塔兰一阵唏嘘：“哥哥，等到家了再叫我，我睡一会儿。”

“好。”

雌虫特意换下了带有肩章的制服，他将塔兰的脑袋托举至颈窝，一个更为舒服的地方，而后悄悄用鼻尖蹭了蹭雄虫的发璇儿。倘若副官尤隆有幸见到这一幕，定会发觉总指挥官不为虫知的一面，他对塔兰的关怀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哥哥”的范畴。

塔兰睡醒时天已经全黑，他还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屋子里没虫，塔兰想哥哥应该正在为他做饭，都这么晚了，下次他需要提醒萨瓦勒不能任由自己一觉睡到自然醒，别虫也是要吃饭的。

塔兰头重脚轻的下了楼，暮光茶的香气老远就能闻到，“哥哥，”他的嗓子哑哑的，“真好闻，闻着我都饿了。”

最后两级台阶近在咫尺，塔兰脚下一软，差点从半空中跌落，他开始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不同于任何一种食物，那味道轻飘飘的，直往他全身的每一处毛孔里钻，温暖而舒服。

“塔兰，你在发烧。”

桑提斯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迅速通知管家：“让医疗团队立刻过来，要快！“

他打横抱起塔兰冲向卧室，言语间难藏欣喜：“塔兰，你要成年了。“

成年……？

“不，不要成年。”好像已经烧迷糊了，塔兰倔强的反驳着：“我不要成年！”

桑提斯安抚雄虫：“乖，不会有事的，只要睡一觉就好，别怕。”塔兰的信息素浓度开始飙升，饶是克制如桑提斯也难以抵御的产生了躁动，他的身体正逐渐变软，呼出的气息也越来越烫。继续这样下去，撑不到医疗团队抵达他便会虫化，然后不顾一切的占有、吞噬床上的雄虫，将对方塞满自己的孕囊。桑提斯提着最后一口气离开了卧室，为自己一次性注入了三枚抑制剂，他的睡衣已经湿透了。

“长官，雄虫阁下情况良好，您不用过分担心。”

医疗兵卸下隔绝面具，精神振奋：“经过检测，塔兰阁下目前的信息素等级非常高，有到达S级的可能！恭喜您，翁戈尔家即将迎来帝国百年难遇的S级雄虫阁下！”

“整个虫族都会因此沸腾的！”

“这是虫神的赐福神迹！赞美阁下！”

桑提斯淡然接受了医疗团队的兴奋与赞美，他取出早已备好的协议，要求到场的每一只虫签署。

“非常抱歉，为了保护塔兰的安全，他的成虫蜕变礼对外界属于高度机密，具体事宜我不日便将觐见虫帝详谈。”桑提斯弯了弯唇角：“还望诸位理解体谅，塔兰是翁戈尔家族的重要财富，无论他的等级是A级还是S级，都无损于他的声名与荣光。”

“一切为了雄虫，感恩虫神。”

所有虫都接受了桑提斯的说法，他们签署完协议后仍不愿离开，最后还是管家萨瓦勒出面“友好的”轰走了。今夜，这份虫员名单将成为东部军团的最高军事机密，任何胆敢违反协议的虫都将被秘密格杀，无关身份地位。

桑提斯重新换好衣服，将雄虫的房间设置为了单面可视，以便他更好的观察对方的状态。成年蜕变礼是每只虫的必经之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骨血将被打碎并再次重塑。塔兰会经历一场反复的高热，疼痛如影随形，而雄虫特供的镇静修复剂能够让塔兰陷入一场深度沉睡，当他醒来的时侯，世界会变得大所不同。

塔兰仿佛回到了仍在医院抢救的日子。

他开始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过往，没虫知道即使注射了特制的镇静修复剂，塔兰仍然痛彻骨髓。意识的边界处，前世的一幕幕正在反复回放。

“我在此庄严宣布，塔兰·翁戈尔愿意承认阿德文·克劳伦斯做他唯一的雌君。阿德文·克劳伦斯将诚实遵照虫神的旨命和他生活在一起，无论在什么环境愿顺服他、爱惜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以至奉召归主。”

“桑提斯·翁戈尔于星历4089年发动军事政变，动荡历时三个月，叛军最终于雪茄星系400光年外的β-iii星被阿德文·克劳伦斯率领的远征军全数剿灭。”

“塔兰·翁戈尔即日起接受最高法庭审判，D级雄虫无权拥有S级军雌元帅作为雌君，前结合誓言被判无效。”

“阿德文·克劳伦斯与凯尔家族联姻，虫帝陛下亲临祝贺！”

“阿德文·克劳伦斯诞下克劳伦斯家的新任继承者，等级为A 级的虫崽阁下！”

……

塔兰在一直奔跑，可无论他躲到哪里，哪些讨厌的声音依旧萦绕于耳，迫使他追忆起更多鲜血淋漓的往事。

一股怒火逐渐于心中蔓延，塔兰放弃了逃避，面对虚空大喊：“来啊！来击溃我！你这个懦夫！”

虚空中的声音嘲笑他：“到底谁是懦夫？是谁，不敢正视过去？”

“……你说的那个人，是曾经的我，”意识边界里的塔兰忘却了自己是一只雄虫，在这里，他保留了作为人类的身份，“你让我重生，让我记得这一切，不就是想折磨我、让我继续屈服吗？！告诉你，我、偏、不！”

“我会走出自己的路，不被任何人影响的路！”

“你打不倒我。”

虚空的笑声越来越小，塔兰掀开沉重的眼皮，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不要抛弃我…哥哥……”

我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