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塔兰 第3章 阿德文

托上辈子自学成才的福，学院的课程对塔兰来说很轻松，他甚至有余力在学习之余另修一门虫族史。

虫族史这种课类比毛概，大多选修的虫族都是为了凑学分才勉为其难的跑来听一听，比起机甲课上门庭若市的氛围，虫族史的教室显得十分空荡。

塔兰认真的做着笔记，遇到感兴趣的地方还会划圈标记下来，回头去图书馆翻阅资料。星际时代，复古纸质书籍仍旧饱受热捧，塔兰抱着一沓资料快步前进，路过转角时仿佛迎面撞上了一块钢板，用脚趾头思考都知道那是一位雌虫。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书籍稀稀落落地散了满地，塔兰的眼镜歪了一半，正滑稽的架在鼻翼上。他摇了摇头，没有回复雌虫的话，低头开始默默拾书。

另一双手比他行动的更快，这双手骨节分明，十指上覆有薄茧，眨眼的工夫地表已经整洁如新了。

塔兰叹了口气，还是说了句谢谢。

格莱德温意外的发现这位亚雌出奇的好看，尤其是那双墨蓝色的眼，深邃的如同他最向往的星空。于是雌虫一不留神多看了几眼，遭到了塔兰不悦的凝眉。

看我有事？

格莱德温尴尬的战术性后撤，在对方的冷脸下风一般的逃离了图书馆。

小家伙。

塔兰没把插曲放在心上，重活一世，他的心理年龄远大于外表。雄虫从不缺乏追求者，迷恋他容貌与信息素的雌虫多如牛毛，塔兰也曾对此暗暗得意。殊不知雌虫迷恋雄虫是天性，是刻在基因里的行为密码。

而密码子并不唯一。

雄虫在密罗东校区的回廊里找了个干净的位置，虫族科技让纸质书使用起来像新书一样平整，细闻还有股油墨香。

“古老的争斗·卷二，文明陨落。……”

塔兰找到描述第一次雄虫大规模死亡的片段，书里是这样记载的：“随着阿肯母星的环境日益恶化，地震、海啸、山火等自然灾害令虫族虫口骤减，移民外星的需求变得日益迫切，而探索外星、开辟航道离不开雄虫的精神力帮助。在宇宙射线与粒子湍流等的多重刺激下，部分雄虫开始罹患怪病，后世称之为基因衰退-A型［298］，临床表现如早衰，易受惊吓，虚弱多病，多器官功能障碍，虫精质量下滑……”

无数虫的消逝仅凝结为了几行浅薄的历史文字。塔兰知道这只是雄虫数量下滑的开端，虫族史上明确记载的雄虫凋零潮有三次，从1:1退步到1:1000000，说不清有多少来自于其他性别插手的贡献。

而从科技进步的角度来看，虫族无疑是宇宙的宠儿。区区四千年的历史已经足够让它长出双翅、飞向深空了。

不过，塔兰目前对这些文字记载保持怀疑的态度。倘若A型病来自于宇宙辐射，那如何解释B型与C型的自我退化呢？宇宙辐射不会单独作用于雄虫，而雌虫体内也有雄父的基因。

为什么雌虫从未衰退，反而迎来了数次的进化狂潮？

手撕机甲不再是句玩笑，如今A级及其以上的雌虫（含A-）可以轻松分解机甲，其中的佼佼者更能无惧宇宙射线的洗礼，因为虫化后他们自身即是最高规格的机甲武器。

塔兰长舒了一口气，想起兄长虫化后的可怕造型，还怪羡慕的。

可惜雄虫无法虫化。

他们犹如最完美的“人形玩偶”，精致、英俊甚至是美丽。外界认为他们是脆弱易折的，是温室里方能盛放的花。雌虫的指尖轻易就能在他们的肌肤上留下痕迹，就连虫族引以为傲的自愈能力在雄虫身上也打了折扣。

最极致的托举与保护，反面即是最扭曲的迷恋与疯狂。

可塔兰并不讨厌雄虫的身份，他只是他自己，和什么虫无关。

“塔兰，你选修了机甲的C级课程？”

“是的，哥哥。”

桑提斯头疼的看着雄虫，似乎在想方设法的组织语言劝对方打消这个念头。“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塔兰选修机甲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亚雌是很难驾驶机甲的，他们的虫化形态不完全，最多只算机甲半体，因此许多亚雌从事了机甲的维修与养护工作。身为亚雌选修这门课程不会招来特殊的注意，塔兰可以借此机会近距离接触机甲模型。

机甲凭什么只为雌虫特供，或许，雄虫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机甲呢？

当然，面对桑提斯时话不能这么说，于是塔兰扯了个谎：“我曾有幸目睹了哥哥的机甲形态，那么高、足足有异兽的个头那般大…”他用了夸张的比喻手法，“真的很帅！所以我想多看看其他机甲。”

……

塔兰喜欢他的机甲，可另一方面，雄虫还想看别虫的机甲。

桑提斯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失落。

“塔兰，如果你想看机甲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其他选择。机甲等级与雌虫的等级挂钩，我认识不少等级高的雌虫，他们……”

“哥哥，”塔兰决定凭借年龄优势拉下老脸撒一回娇，“可我就想去上机甲课嘛，在密罗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机甲系主任不正是哥哥的同窗吗？你就让我去嘛，好不好。”

塔兰的脸凑得很近，有些硬的小揪揪在桑提斯面前一晃一晃的，他无奈的捋平了对方的翘毛：“塔兰，你有时主意大的我都没辙。”

“哥哥这是同意了吗？”

“我还有第二种选择吗……”

塔兰对着挫败的雌虫一阵彩虹屁：“但是没有虫可以比得上哥哥！他们的机甲都不如你。”

“这是我的真心话。”

桑提斯的等级为A ，确实有傲视其他雌虫的资本，不过他难得自谦了一次：“S级雌虫的机甲比我的好看。”

塔兰立刻反驳：“好看有什么用？他们都不是哥哥呀。”他知道雌虫最喜欢听什么，“而桑提斯是独一无二的。”

果不其然，军雌幽深的眼有了些许不同。桑提斯轻轻抚摸着塔兰的脑袋，心口像浸了一块柔软的海绵：“你也是独一无二的。”

全宇宙的独一无二。

塔兰，他的珍宝。

“塔兰，我要出差两周，明天让副官尤隆负责你的安全。”桑提斯浅笑着，捏了捏塔兰的双肩，“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桑提斯要去小熊星域探查几颗新发现的能源星，东区军部有意在那附近打造军事设施以便后续管理。能源星蕴含的矿石正是如今星舰的核心动力源泉，在特定条件下，只要一毫克便能支撑一架大型指挥舰全速航行十年。这种星球一般环境恶劣，但却是顶级宝石的诞生之地。

塔兰知道能源星的条件有多艰苦，上辈子桑提斯送了他太多的礼物，大部分在雄虫落魄时都被变卖掉了。

它们价值连城。

“哥哥，一路平安，希望你能早点回家。”

家，多么美妙的字眼。桑提斯知道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对塔兰描述的只有他们二虫的家充满了幻想与期待。于是他非常轻柔的碰了碰塔兰的发旋儿，有些留恋的让指尖感受雄虫发丝的硬度。

会的，他总会回到塔兰的身边，回到他们的家。

塔兰很快引起了哈伯恩教授的注意，他的期中成绩十分优异，实验考核也是生命学院少有的满分。在一次模拟致命菌落培养的竞赛上，哈伯恩表扬了塔兰。

“很多虫认为生命科学是伪科学，根本比不上机甲、空间折叠和堙灭武器的研发。但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滴小小的致命菌，就能轻易夺去顶尖虫族战士的性命呢？”

哈伯恩满意于众虫的沉默，“如果这次模拟是实战演习的话，你们早就被致命菌不知杀死多少万次了。而这位同学———他的沉着冷静与处变不惊令我惊讶。”

“对于溅射液的处理，他的做法近乎完美。”

哈伯恩问亚麻发色的亚雌：“你叫什么名字？”

“夏恒，夏恒·让。”

这个名字十分特别，用帝星语言念起来非常的拗口，不少虫开始窃窃私语，说不定这只亚雌是哪个偏远星系来的土著，土著语他们可不屑于了解。

“安静！”

哈伯恩教授面容肃穆，“每虫需要在下周提交一份实验报告，写清楚自己失败的原因，成绩直接计入实验部分。”

众虫怨声载道的散场了，塔兰特意落在最后，与哈伯恩一道离开。

“教授您好，我一直关注着您的研究，尤其是有关雄虫基因序列的问题———它们非常有趣，您的见解也很新颖。”

哈伯恩不是个能轻易搭话的虫，即使实验课上他刚刚表扬过塔兰，课下的教授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与冷淡。

塔兰一边观察对方的面色，一边继续套话：“哈伯恩教授，您认为雄虫有可能自发性的基因滑坡吗？”

“我认为你已经在课本上学习了这部分的相关知识，”哈伯恩回答的滴水不漏：“基因缺陷B型和C型被定义为自发性基因缺陷，这是必修课。”

塔兰装作懊恼的摸了摸后脑勺，“抱歉教授，我只是觉得称它们为自发性有些太笼统了，是我太异想天开。”

哈伯恩倒是没有继续敲打学生，只是说保持质疑的态度对科学研究来说非常的重要。

所以…这是有戏的意思？塔兰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他见好就收的同教授告了别，一边步履匆匆的往饭堂奔去。

密罗学院一共有六个主食堂和数十个私厨，它们依托于反磁力悬浮在半空中，行踪不定。这是密罗最引以为豪的科技之一，不过不用担心，学生可以通过光脑锁定餐厅的准确位置，任意飞艇均可直达。

目前离塔兰最近的是餐厅“悬云之巅”，它的外表建筑采用了流线型设计，近乎真实的还原了一朵纯白色的云，会动的那种。

即使餐厅再怎样的美丽，也别对它的食物抱有太多期待。塔兰铭记曾经的教训，点了一份最不会出错的虫族家常菜：塔塔羹。

“嗨，夏恒！这边坐。”

杰尼·格兰特是塔兰一个月前新交的亚雌朋友，成为学霸后第一次被虫抱大腿的感情很复杂，塔兰三番五次的强调不能在课外叫他“小科学家”，科学家就科学家嘛，加个小字是要干嘛。不过杰尼经常仗着自己比塔兰大一岁因而处处照顾对方，诸如哪位教授的课最容易摸鱼啦，哪里的购物节可以薅猫猫虫毛啦，以及哪里最容易邂逅到雄虫阁下。

杰尼神神秘秘的压低了音量：“喂夏恒，一会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一般虫我不告诉他。”

“哪里？”

塔兰咽下饭菜才开口询问，杰尼说的地方大概率不是什么好去处。

“群星之怒会堂！今天有位大虫物来密罗演讲。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有好几位C级阁下也会莅临，还有一位B级阁下呢！哦我的虫神，那可是B级！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的B级！”

杰尼太过激动，他看了眼四周才复又小声问：“夏恒，我够意思吧？走走走，吃完了我们就去！”

有没有一种可能，塔兰并不想去看什么大虫物，也不想去看雄虫。

“我就不去了，没兴趣。”

“没兴趣？！！虫屎！！！”

杰尼突然拔高的音量吵到了周围几桌虫，他不好意思的凑近了塔兰：“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还没度过成年蜕变礼，不理解很正常。到时候你就懂了，雄虫是怎样令虫神魂颠倒的存在……”

他的满脸向往换来了塔兰的嗤笑：“蜕变礼？成为被信息素主宰无法控制发情的野兽？”

“你怎么会这么想……”

杰尼吃惊极了，对面坐的亚雌优雅的放下餐具，冲他眨了眨眼：“我逗你的，这是我在违心派的宣传词里看见的，原来不是真的么？”

“当然不是，快把它忘掉！”杰尼苦口婆心的给小亚雌灌输正确的观念：“信息素是虫神的恩赐，而雄虫则是虫族的瑰宝，与之相关的性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令虫快乐的东西。”

这次塔兰没有和他唱反调。

群星之怒会堂的虫数多得惊虫，塔兰怀疑半个首都的居民都跑来了密罗军事学院。他漫不经心的问：“今天来了哪位大虫物？”

回答他的是旁坐雌虫激动的声音：“西区总指挥官，帝国一级荣誉勋章获得者，阿德文·克劳伦斯上将！”

阿德文…克劳伦斯？

……

塔兰只觉得方才吃的塔塔羹全部涌上了喉管：“我有点不舒服，先出去一下。”

“哎…夏恒，你去哪啊？！”

塔兰跌跌撞撞的往会堂外跑去，他看都没看前路，低头找了条虫最少的路就往外冲。砰的一声他被来者撞倒了，胃部的恶心不适再也无法抑制住，塔兰呕吐在了对方的裤腿边，弄脏了迎宾红毯。

哦，还包括阿德文·克劳伦斯熨烫笔挺的深蓝色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