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不太客气的送走了他们,没理会两虫的威胁和指责。
他疲倦的坐回沙发上,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自己和塞德里克的关系。
要说有多生气,其实还好。
在结婚以前,塞德里克可不知道,他还能通过专利获得自己的财产。
所以这份合约,相当于他拼上自己的一切财产,来换顾清一个‘一双人’的承诺。
放在虫族可能惊世骇俗,吓退一众雄性,但放在中国的话…一个容貌帅气、对你卑躬屈膝、自带巨额嫁妆,且很能挣钱的男性向你求婚,唯一的要求仅仅是不出轨…
恐怕王宝钏见了都得送他一把野菜。
虫族没有雄虫能抽的烟,所以顾清郁闷的抓起一点杯子里的茶叶,放进口里干嚼。
但你要说不生气,塞德里克的这种做法又实在非常出格。
顾清冷静了一会,茶叶里的微量咖啡因让他勉强镇静下来,拿出智脑环,给塞德里克发了一句,‘婚书给我。’
当天,塞德里克就屁滚尿流的从前线启程回家了。
之前议会给他连下了七八条严令,让他回来处理顾清的专利,他都以换防为借口死拖着不回来。
哪怕蝉种军的军团长都顶着每天巨大的兵员折损,咬着牙和他说,暂停换防,他们蝉族还能再顶一会。
塞德里克照样置若罔闻,仿佛一只一头把脑袋埋进沙堆里的鸵鸟,瞬间和蝉种军变成异雄异雌的血缘兄弟,一心一意与换防死磕。
到了这个时候,终究还是拖不下去了。
他满心纠结与挣扎,忽而一瞬间,想要拉满运输舰的速度,好回到顾清身边哭求请罪。忽而一瞬间,他又恐惧于顾清的怒火,想要将运输舰掉头,开回前线。
顾清会和他离婚吗?他骗了他。顾清不能和他离婚!他除了这件事,并没有再做错什么!
塞德里克神经质的啃咬着自己的手指,发出骇人的咯吱声,被雾气晕染的蓝色眼瞳里满是惶恐不安。
顾清生气了吗?一定生气了。有多生气?如果狠狠鞭笞他一顿,顾清会消气吗?烙铁呢?电击呢?
他猛的咬断了一根指甲,尖锐的兽爪弹起来,划破了他的脸。但塞德里克毫无所觉,一切注意力都被星图上的航行轨迹吸引,他们已经快到了。
副官过来敲响他的门,询问他是否现在靠港,出发回营。
塞德里克只感觉血液逆流,一瞬间腿软到没法站起来。
他狼狈的趔趄了一下,扶着椅子的扶手走出去。
智脑环里仿佛定时炸弹一般的短信让他逼迫着自己起来,来到甲板上,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边停靠的接机飞行器,也听不进去副官说的什么话,几乎本能的扇动起翅膀,飞回蛾军营地。
顾清自接到塞德里克回航舰队入港的消息之后,就一直耐心的坐在客厅里等他。
正常来说,从星港回到地面,大约需要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顾清一边听着门口飞行器的声音,一边在心里组织语言,思考着待会应该怎么和塞德里克说。
但只有大约六七分钟的样子,他先是听到一阵奇怪的嗡鸣声,接着,茶室里就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响动。
他转过长廊,打开茶室的门,就看见塞德里克赤红着眼睛,狼狈的站在碎裂的落地推门前,细小的玻璃渣落在他金色的头发和翅膀上,像抹了一层亮晶晶的闪粉。
顾清心中早已打好的腹稿在他的狼狈面前通通被遗忘,顾清叹了一口气,说,“先去洗个澡吧,我明天找人来修门。”
塞德里克这时才像回过了神,他猛的退出去,又从正门开门走了进来。
玻璃碎片随着他的举动散落一地,有的落在门外的花园里,把娇嫩的鲜花花瓣划烂,有的落在门口的地板上,随着他的脚步,碾压进木质地板里。
一时间,整个屋子都变得亮晶晶了。
顾清无奈的扶额,像每一个被大型犬拆家了的饲主一样,狠狠的叫了一声,“塞德里克!”
塞德里克的眼泪立刻下来了,他甚至没法从半虫化形态解除,就那么拖着一对累赘的翅膀,在瞬间变得狭窄的客厅里哭。
顾清小心的避开玻璃碎片,帮他擦了擦眼泪,“先去洗澡,然后我们谈谈。”
比大型犬更乖的地方就是,塞德里克犬可以自己收拾好自己。
再一次听到这个指令,塞德里克乖乖的跑进浴室,用高压水流将自己从头到脚冲洗干净。家务机器人也及时运转起来,不过上十分钟,除了坏掉的玻璃门以外,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收起翅膀,恢复了人类外型的塞德里克看起来冷静了一点,他深埋着头,跪在顾清脚边,不敢抬头看他。
顾清并不打算让他蒙混过关,“我们先来谈一谈婚书。为什么签那样一份婚书?”
塞德里克的肩部肌肉抽紧了,没有擦干的水珠顺着他遒劲的肌肉往下滚落。“对不起,我的错。”
“为什么道歉?你说你错了,那你是想和我换一份普通的婚书吗?”顾清耐心的引导他,帮他梳理自己的语言与想法。
“不!”塞德里克怒喝,猛地抬头,固执的看着顾清,“除非我死!”
“那为什么道歉?你不想改正这个错误,还是不认为这是一个错误?”
“我错了,您罚,您…”他的眼里又开始迅速积蓄泪水,“我不改,我绝不改。”
“为什么想要这样一份婚书。如果我是一个狠心一点,挥霍无度一点的雄虫,你现在别说是军团长了,我能瞬间让你变成乞丐。就换我不娶别的雌虫?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塞德里克有些迷茫了,他描述不好那些精微的情感,“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我不想看见您和别的雌虫站在一起,我希望您的眼睛永远都只看着我,我可以为此去做一切事情。”
他可怜的看着顾清,“我可以是您的雌君,我也能是您的雌奴,我可以做好一切角色,您能对我做您想做的一切,请不要和别的雌虫在一起。”
“你知道,如果一个虫巢里只有一只雌虫,这个雌虫就得负担起很多事情,压力会非常大。”
“我可以,我会做到,我什么都能做,您…”
“好,停,”顾清打断他的呓语,“意思就是,你完全知晓这些东西,但你就是决定要和我组成一个一雄一雌的巢穴。”
塞德里克拼命点头,眼泪都被甩飞出去,变成空中亮晶晶的水滴。
“那为什么是我,就因为那管血?”
可以看出来,塞德里克已经在拼命组织语言了,他很艰难的蹦出来几个词语,“不是,不对,有那管血的原因,但是…”
他拼命甩甩头,像是要把肚子里的话直接甩出来,“如果不是您,我不在乎和谁一起分享雄主,不不不,不是您,我不想拥有雄主,也不是,您是独一无二的,我只想被您拥有,也希望您只愿意眷顾我一个。”
顾清烦恼的揉了揉额头。
怎么说好呢?虫族这种群婚习性的种群里,居然还能培养出塞德里克这样的天然恋爱脑。
虽然他并不知道怎样去描述喜欢和爱,但他却已自发学会了嫉妒和占有欲。
而以虫族想要就要去争,去抢,去掠夺的天性,让他的追求一出手就是强制结婚,再一出手,又是爆出一对一婚书这样的大雷。
顾清这下是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更好了。
让他接受塞德里克,好像感情又还没有到那个份上。让他拒绝塞德里克,这样炽烈纯真的爱,又让人不忍心伤害。
他左思右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解决更急迫的事。
“你先让新材料投产,如果不喜欢伯特家族的话,”顾清又忍不住叹气了,想起那只亚雌的所作所为,基本属于在塞德里克的引爆点上来回跳舞,“你来帮我挑一个合适的合作对象。”
塞德里克想也不想的拒绝,他虽然跪着,但表达的可不是任顾清想怎么签合同就怎么签合同的意思。
他甚至将身体往下一趴,做出一副任打任罚,签合同休想的姿态。
顾清真是被他气笑了,忍不住伸手揪住他的头发,狠狠的把他的脑袋从地上拎起来。
“你打算就这么把我圈在这里,养起来做你的奴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