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让我稍微休息下……”艾德蒙边说边赶路便捂住腹部的伤口,等候尤金的指示。
尤金停下脚步感叹道:“亏你能坚持这么久,修整十五分钟。”
艾德蒙撇嘴原地坐下,尤金则绕到方舱后部,用高倍望远镜侦查附近。
艾德蒙想了想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尤金走去,途中谢真想给这位奶奶灰提供一些帮助,艾德蒙却避开了谢真来扶他的手,没好气道:“边玩去!”
谢真快速把手收回,行,谁让他现在对自己的定义是白龙马呢,他玩泥巴去总不会惹到谁了吧?他靠坐在方舱旁,仰望着无序混乱的星空,默默消化着自己是只没有翅膀、还高度变异的雌虫的定论……人生啊,像是趟只有下坡路的无刹云霄飞车,只有落落落落落。
幸好他是个乐观的人,身边有活物都会心存慰藉,现在只希望不要被丢下或者当炮灰使,单看自家大腿的面相,谢真倾向大哥是个面美心善的好人。
好人一生平安,跟着好人,也多少能沾点一生平安的。
“能估算出我们现在还剩多少距离吗?”艾德蒙举起自己的终端,指着上面记录的坐标,那是尤金先前决定的飞船降落地点。
“不近,我们甚至是在荒星边缘的边缘。”收获无数好人卡的尤金收起了望远镜。
他们刚翻过一栋横亘在路中的废弃高楼,它在星灾和几年的曝尸荒野洗礼下,断裂的墙壁及其他结构部分们组成了一个古怪的砂石盆地。
看不见远方让尤金有些不耐,他想走到高处再看看。
艾德蒙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问尤金他们到底是来荒星做什么的,但又怕再听到“机密任务”四个字。
他想和尤金聊聊牺牲的战友,又怕惹得尤金不快,但发生如此严重的事故,他还是觉得应该主动和尤金聊聊,而尤金不说,可能是因为在自责。
艾德蒙突转话锋,“我想他们可能是收到了要将你带回皇都的密令,每个虫的立场和选择不一样,你不用为他们的死亡感到自责。”
尤金眼皮子跳了下,微眯着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自责?我们物资有限缺少情报,眼下需要尽快找到荒星的流民聚落或者绿洲……你能不能想些有用的?”
艾德蒙摸了摸鼻子,“……打扰了。”
遥想在军校的同期生活中,他也尝试安慰过尤金,结果还是被对方呛得心口痛,自那以后他就不会自讨没趣地做同样的事,谁曾想到此境地尤金的心还是坚如磐石。
艾德蒙捂住自己的玻璃心,组织了下语言,“好的,期待在您的指挥下解决所有问题!”说完便往回走靠近谢真。
正在此时,盆地外面传来了金属敲打的声音,像是闷雷又像是原始的战鼓,凌乱但是响亮,谢真第一时间想到了四面楚歌四个字。
他下意识闭上双眼,又缓了缓才重新睁开眼睛面对现实,嗯,比他第一次睁眼见到的那几个玩意儿还要刺激,谢真立马撂挑子卸行囊,拆了袋自己好奇已久的压缩饼干,扔在嘴里开始嚼。
眼下正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时候,艾德蒙不和尤金一致对外,反而还有闲心飞踢向谢真,抢夺谢真丢在地上的背包,“我就知道你是个卧底!”
“卧不了一点点,”谢真疯狂摇头,全身写满了抗拒,有些饼干渣滓还从嘴里飞了出来,“我可不认识他们!我们长得都不一样!别瞎说!”
盆地四周很多人,不,上百虫拿着粗制滥造的武器,他们衣衫褴褛,体态扭曲,穿戴着非工业制的粗糙盔甲,有的是全面返祖的蚁人,有的头上长着像是恶魔的尖角,有的虫头人身,有的人头虫生,呼喊着谢真根本听不懂的口号,在威慑,亦或是预备冲锋的嚎叫。
谢真看了看军哥哥又看了看围住他们的悍匪,啧,单从触手来看,他确实更像是悍匪那边的变异种。
悍匪们的武器上有些黑色破布,上面的破洞似乎组成了一个骷髅,如一面面海盗的黑色骷髅旗在谢真眼里肆意飘动。
他们被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插翅难飞的那种,何况他还莫得翅膀,谢真不想干哽饼干了,把它还给艾德蒙的同时又让触手去拿了罐罐头,上一次他是吃饭的时候被毒死的,打定主意这次也要吃饱了再上路。
等奶奶灰艾德蒙反应过来,谢真早跑到一边开罐头去了。
敌军数倍于我,既然没有第一时间被戳死,那就是还有的谈?谢真保持着旁观者的心态,就当是一场梦,又不是没死过,没啥好怕的,可惜没有瓜子饮料小板凳。
刺啦,谢真打开了罐头,发现了小肉干!
谢真“哇哦”的欢呼声淹没在周围狂野的呼嚎中,虫匪们一个个身形佝偻着停步在盆地四周的制高处,他们的样貌丑陋可怖,领头一虫凌厉的目光透过松散的脏辫,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们。
“看你们这身行头,很难说是普通过路的啊?”
尤金淡定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因为我们是逃兵。”
这是他能知道的吗?逃兵会直接说自己是逃兵吗?谢真一脸八卦地看向艾德蒙,艾德蒙的表情可以有两种解释,“你就这么简单地说出去了?”,或者是,“我怎么不知道?”
虫匪领袖的视线像是在尤金身上生了根,“主星来的逃兵?那不就是主星皇都的贵族老爷吗?失敬失敬。那如果是贵族老爷,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四周的围观虫众举起武器,谢真加快了咀嚼速度,呸,还是难吃,希望对方下手利索点,说不定一会投胎还要排队呢,下辈子大家都别来这片美食荒漠了!
“哟,这位老爷看起来还有点眼熟啊……”领袖的声音听起来尖锐又刻薄,他浑浊的眼球咕噜噜转着似乎是想确认什么,一瘸一拐地走到尤金面前。
尤金蛮不在乎道:“当然会眼熟,是照着尤金皇子的样子做了点微整形手术。”
“哦?为什么?”领袖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没从他脸上看到点好奇的意思,也许是见多了,看腻了,习惯了。
“有些雄虫睡不到那位国民雌君,就想找黑医把家里的雌侍整得七七八八,而未婚雌虫和皇子长得越像,市场就越好,我们家是二等平民,趁我出任务受伤给我做了手术,想卖了我去攀贵族,我便杀了医生和贵族的亲虫,趁着能出任务就和同伴跑了。”
尤金轻描淡写的一番话把谢真和艾德蒙都听傻了,艾德蒙完全不敢开腔,谢真则是在脑内风暴,脑海里不停翻出些类似的电视剧画面,然后把刚才的替身剧情填充进去。
虫族的风情真是令谢真叹为观止,宛宛类卿啊……
领袖浑浊的眼球,也许是透过尤金表面的平静,看到了他困在皮囊中的不羁灵魂,“不管有没有星灾,主流的规则都不会变化,雄雌婚嫁,天经地义,不过你干嘛非得来荒星?我们都是遭受星灾辐射的病虫,一堆被丢弃在荒星等死的垃圾罢了,你来这里,迟早也会变成垃圾。”
尤金的眼神突然凶狠起来,咬牙切齿道:“星灾面前,雄虫如何,雌虫如何,感染辐射变异了又如何,就算是垃圾,难道就该等着腐烂吗?”
领袖呵呵一声:“你倒是不怕死,看看我们的样子,你迟早也会变成这样。”
“我们都受了伤,要感染早感染了,变异是迟早的事。”尤金说的是大实话,艾德蒙马上回忆了下自己有没有打抗辐射加强针,好像是打了的?
“哼……”领袖又依次看向艾德蒙和谢真,两虫并没有引起他老人家的兴趣,谢真竟然还从那张脸上看出几分对自己的怜悯。
荒星目前的居民总的来说就那么几种类型,有些是上不了台面的星际强盗,有些是去不了其他生活区只能待在本地的流民,更甚者,还有流放至此的罪虫。
这领袖明显是个地头蛇的角色,他们虫多势众最好不要得罪。
尤金继续说道:“我们是来找活路的。”
领袖指了指四周的废土,“你确定这鸟不拉屎的地界有你想要的活路?”
尤金正色道:“荒星脱离主星太久了,我们没有能联系的虫,也算得上是亡命之徒,自然是能在哪儿混在哪儿混,比如,像您这样的帮派?”
事情的走向有些谢真出乎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毕竟现在开战是不理智的,他们三轮都要被对面lun死。
谢真一边嚼肉干一边低调吃瓜好不忙碌,反正他没有决策权,谁都不会觉得他重要,顶多就是个随波逐流的。
但这漂亮哥哥真的好勇啊,见这么多变异种都没带怂的,佩服。
领袖的目光在尤金携带的物资中间来回扫视,“你们想加入?那就证明一下,证明你们属于荒星,证明你们不是离开了主星就活不下去的废物。”
在领袖的示意下,周围的虫众们扔过来几把小刀,捕兽夹。
领袖负手而立道:“我们会照应战友,但绝不照顾拖后腿的软弱废物,顺着这个方向继续往下走能看到一个峡谷,一个月后如果你们还活着的话,我会考虑的。”
一个月?谢真还没嚼完罐头里的肉干,有食物有水跟着两个大头兵活过一个月还是不难的。
那位领袖突然看向谢真,“把你们的行李都交出来。”
谢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