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
兰诺猛地回身,一把掐住杜伦特的肩膀,厉声命令道。
杜伦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只废物雌虫怎么突然力气变得这么大了?!
但他并没有如兰诺所愿,而是第一时间透过后视镜去看乔,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乔一声没吭,就在他以为兰诺会声嘶力竭带着绝望与希冀过来求他的时候,对方却看都没看他一眼。
兰诺接下来的动作快如闪电,他直接半个身子探到前排,握住手刹狠命向上一抬,载具立刻就开始打横了。
吓得杜伦特紧握方向盘马上减速,乔把兰诺拽回后座,冲他大吼,“你疯了吗!?”
兰诺的回应,是冰冷的目光,面无表情的脸,以及狠狠打在他鼻梁上的一拳。
随后他就拉开车门,直接跳了下去。
乔捂着流血的鼻子朝杜伦特吼着“快停车!”就扑到敞开的车门边,看着兰诺在厚实的雪地里滚了两圈就迅速爬起来,拼了命地向着阿尔摔下去的地方跑。
兰诺那一拳是实打实地下了狠手,乔摸着似乎已经骨裂了的鼻子,看着兰诺义无反顾远去的背影,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鼻梁更痛,还是心脏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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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痛。
摔在地上很痛。
手肘、膝盖、后背,这些地方最痛。
虽然下意识地抱住脑袋蜷起了身体就地翻滚,但手里的活动扳手不能丢,地面又是被载具轮子压得坑坑洼洼的冰,所以在地上打滚卸力的时候,坚硬的冰面和扳手,又给身上增添了更多的淤青。
真的好想等身上的疼痛都缓解后再站起来,可是阿尔知道,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那些口水腥臭的行军鼠,已经围上来了。
一咕噜从地上爬起,顾不上关节处的疼痛,阿尔握紧了手中的扳手,余光迅速寻找周围的制高点,尽管高处对于老鼠来说并不是什么障碍,但相对平地而言,还是更容易进攻。
第一只老鼠冲上前,被阿尔一下子就敲瘪了脑袋。拎起老鼠尾巴用力一甩,还在挣扎的无头躯体就落在了鼠群之中,吸引了一部分老鼠的注意力。
但还是有老鼠继续往前冲,阿尔故技重施,将被爆头的老鼠扔向不同地方,鼠群渐渐乱了起来,让阿尔有了逃脱的空间。
他并不恋战,只是抓紧时间跑向一早就瞄好了的一辆废弃载具,爬到车顶后,警惕地俯瞰着那些老鼠。
地上同类的尸体已经被分食殆尽,那些闪着贪婪的绿眼珠子,再次盯住了站在高处的阿尔。
鼠群重新聚拢,冲锋,涌上载具。
阿尔的眼神很冷,看着这些冲过来的行军鼠,就像在看一具具尸体。下手果决又狠辣,一扳手敲碎一颗老鼠脑袋。
头颅破碎也不会让这些老鼠失去行动能力,却会散发出一种不会在活老鼠身上出现的气味,告诉那些活老鼠,它们已经变成了食物。
无头的老鼠们四处乱撞,被有头的老鼠们撕扯吞咽,鼠群再次混乱起来,进攻的速度变慢,让阿尔得以喘息。
这些老鼠之间似乎传递了什么信号,越来越多地从巷子里,破棚子里,阴沟里涌现出来,好像也不停地告诉其他活着的老鼠,同类的尸体有什么好吃的,那只站在车顶的小虫崽,才是最大的美味。
不停地重复举起扳手,狠狠砸下这两个动作,即使是成年虫族也会疲惫,更何况是一只已经受了伤的小虫崽。
随着攻击次数的增多,阿尔渐渐感觉到手臂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胳膊抬起得越来越费劲,挥舞的力道越来越轻,老鼠们的包围圈也越缩越小。
终于,他挥舞扳手的速度跟不上老鼠们扑上来的速度了,一只行军鼠如漏网之鱼,直奔阿尔的后背而去。
阿尔已经感受到那尖细的小爪子扒住他的棉服了,他却连甩掉的都顾不上。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老鼠的惨叫,随即,后背上的重量就消失了。
借着挥舞扳手的动作回身,远远地,阿尔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边往回收甩出来帮他解围的精神丝,一边气喘吁吁地朝他跑过来。
是兰诺。
阿尔的眼睛亮了起来,却又突然盛满了担忧。
因为他看到,兰诺的身后,出现了远大于他这边的一群行军鼠,而兰诺只是拼尽全力地想要赶到他身边。
一只老鼠叼上了兰诺的脚腕,被他给甩掉,绣花针连着精神丝射出,杀死了最具威胁的那一只,却有更多的行军鼠逼近,让他马上就陷入重围之中。
但兰诺却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即使被行军鼠咬住脚腕流血不止,也依然坚定地要赶到阿尔的身边。
阿尔觉得,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保护雄虫,是每一只雌虫应尽的义务,他们可以为之受伤,为之流血,甚至为之付出生命,却不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雄虫为他们受伤。
哪怕擦破块皮,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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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诺可以肯定,这是他两辈子以来,见过的最震撼的一幕。
本来他的心中就满是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带着阿尔登上乔的载具,以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局面。
从车上跳下来,兰诺拼命地往阿尔身边赶,想快一点,再快一点,那么小的孩子落入那样一群杀生不眨眼的野兽中,如果不尽快赶到他身边,兰诺无法想象那孩子将会遇到多么可怕的事情。
好在他最坏的预料没有发生,离得很远,他就看见阿尔站在一辆废弃的载具上,手拿扳手,一下一个地敲碎行军鼠的头颅。
他心下稍安,但还是加快脚步,想要赶到那孩子身边。
可那些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行军鼠严重拖慢了兰诺的脚步,即使他小心又小心,还是被咬了几口。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辆废弃载具上惊人的变化。
小小的虫崽,背后却生出了与他身形完全不符的,巨大而华丽的蝶翼,如鸽血宝石般鲜红耀眼,细碎的白色斑点点缀其中,漆黑的色泽描绘着翅脉的轮廓。
淡红色的雾气从明艳的蝶翼中逸散而出,不断扩散,再扩散,雾气所及之处,行军鼠猝然倒下,生机尽绝。
可奇怪的是,却有更多的行军鼠对那片淡红趋之若鹜,拥挤,急迫,践踏着同类的尸体,也要像朝圣的信徒般,尽可能靠近那不存于尘世的神明。
翅膀轻轻扇动,阿尔自载具顶部缓缓升至半空,暴涨的精神力带着有些奇异的压迫感,让远在几百米之外的兰诺都有些不舒服。
不是那种被巨物阴影笼罩的恐慌,而是精神图景里仿佛伸进了一根细长的棍子,棍子像在汤锅里一般搅动,兰诺则有了种在海上风暴里晕船的错觉。
而那个站在载具顶端,被行军鼠们簇拥着的小小身影,则翅膀轻扇,浮于半空。
他向下俯瞰着,仿若睥睨众生的君王。
鼠群转眼就死了大半,威胁减轻,兰诺却更加急切地赶往阿尔的身边。因为他知道这不正常,无论是这么小的年纪就拥有这样恐怖的精神力属性,还是这片区域中那些陌生却越来越狂躁的精神丝碎片,都昭示着主人愈加糟糕的精神图景状态。
精神图景破损,这是兰诺从竞技场那些雌虫口中了解到的绝症,不论是先天还是后天的,他们的结局都只有死路一条,无药可治。
兰诺拼了命地往阿尔身边跑,但凹凸不平的冰面滑得简直不讲理,从小生活在江南水乡的人缺乏在这样的路面上行走的经验,他半程还没跑到,就先摔了四五跤。
越接近,兰诺就越能感知到阿尔精神图景濒临崩溃的状态。被一个孩子救了,他并没有什么难堪跟羞恼,反而心中满是担忧,后悔,懊恼与自责。
担忧隐瞒了自己精神图景伤势的阿尔。
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决定带着阿尔登上乔的载具。
懊恼刚才自己的胳膊没有再伸长哪怕一寸,就能将阿尔拽回来。
自责自己的精神力武器是这么根小小的绣花针,一到这种时候,就什么用都没有。
为什么我没学过一点防身术?为什么我的精神力没有一丁点的攻击性?为什么每次都是遇到状况了,才来后知后觉地反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当初还在唾弃原主是个什么样的废物,现在看来,我与他,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
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兰诺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后槽牙,摔得满身狼狈,灰色的眸子中,却燃烧着名为不甘的炽火。
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哪怕是当个精神力补充包,兰诺也想赶到阿尔身边,这种与敌人对抗的残酷,不应该由一个孩子独自承担。
但还是赶不及。
阿尔在兰诺已经来到载具下方的时候,蝶翼如薄冰般,破碎后便消失无踪。
剧毒的淡雾已然散去,小小的身子颓然从半空中落下,摔向车顶,又在顺着行军鼠尸体堆滚落的途中,被兰诺一把抱进怀里,却早就失去了意识。
还有行军鼠从破烂的棚子里,从阴暗的角落中现身,发出不怀好意的吱吱声,兰诺的注意力却全落在了阿尔的身上。
因为这孩子的精神力开始不受控制的外溢,这就意味着,他的精神图景濒临崩溃,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怎么办?怎么办?!
兰诺抱着呼吸越来越微弱的小小身子,那些担忧、懊恼、后悔与自责,此刻统统化为了浸满绝望的愤恨——
凭什么我是这么个废物!凭什么我的能力这样弱!
我想治好他!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兰诺双眸染上了赤红,心中的执念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环绕,聚集过来的行军鼠群开始加速,马上就要扑到兰诺的身上。
就在此刻,时间仿佛定格。
兰诺蓦地发现,自己的意识,被拉进了一片崭新的精神图景之中。
精神力散发出刺目的白光,将兰诺与阿尔的周身笼罩,逼退了鼠群。
在这绝望的刺激下,在心中执念的引导中,兰诺迎来了他的第二次分化。
高亮!!!
跳车危险!
跳车危险!
跳车非常危险!!!
车辆行驶时拉手刹更加危险!!!
剧情需要,请勿模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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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血红之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