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罗耶奈故意甩开克斯。
他不是傻子,克斯看自己的眼光一件越来越过分,有时候罗耶奈感觉那种眼神就是老师说的“视女(干)”。
克斯终归是想要占有一只雄虫。
除此之外,很早之前罗耶奈就觉得,现在的雌虫们喜欢把雄虫当做是上个世纪那种喜欢奢靡、热衷于攀比的老样子。
不论是他家里的兄长,长辈,还是老师,似乎因为他出生于李博埃文斯家族,就会习惯性地用各种贵族标准要求他的准则。
甚至说话必须多少音量,不能太高不能太低。时时刻刻都要挺直腰杆,不能缩脖子。不能躺在沙发上看通讯,不能随便把零食吃得满地都是。
什么衣服要用什么制式,什么古怪的称呼,写明信片(信函)还要用专门的字体花里胡哨去书写——简直烦死了!
罗耶奈一点都不在乎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他更喜欢那些热血、冒险和浪漫的流浪故事。
可罗耶奈也清楚,自己实际上不适合那种刀与血的生活。他从小被养在长辈们设计好的金屋中,最多就是在安全的范围中肆意妄为地活动。他的一生本应该像雏鸟一样,永远接受兄长们的庇护,被安排一个可靠年长的雌君,安安稳稳地过着一生。
然后,他在雄虫协会和家族选出的等众多照片中看到了普罗。
罗耶奈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用准确的语言描绘出那种感受。
他只是将那张照片压在手底下,悄悄地藏在口袋里。在默默地打听着照片上雌虫的一切,一直到他通过哪些有限的资料勾勒出关于普罗的一切,再也无法进一步之后。
罗耶奈就如同这次般莽撞地对自己说,“我想见他。”
“我想要见到他。”
“我不知道他爱不爱我。”
“但我,很心动。”
胸膛跳的很快,脸很红,眼眶酸酸的。罗耶奈拿出通讯器,拨通了卫星站的通讯器。他抱膝盖坐在位子上,有点紧张地看着那盆闪光小草。
他很想要和普罗在一起度过他的生日。
听说戴遗苏亚山监狱里,什么都没有。罗耶奈没有去过监狱,他只在卫星站里待过一段时间。卫星站里也是光秃秃的,透露出一种冷漠的本质。
“那样真的好难看啊。”罗耶奈嘀咕着,闭上眼。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上的小空地上种了一团小小的闪光小草。每到普罗出去戴遗苏亚山监狱巡逻的时候,总能路过那团小草。
看着那团小草,就像是看到他罗耶奈。
是这样啊,你看我和这株小草多像啊。罗耶奈想着,逐渐放松下来。他除了换洗衣物外,还打开通讯器里普罗给自己写得信函。漆黑的太空中,有时候让雄虫感觉到心慌,但每次他打开普罗的信件,看着对方写下的笃定话语,就充满了信心。
“我身为戴遗苏亚的指导,有很多工作需要做。为了保障万无一失,不能陪伴你,我很抱歉。罗耶奈。”
不抱歉,不抱歉,工作的普罗最帅了。
“当然,他们永远都无法逃离戴遗苏亚山监狱。这里是整个虫族历史上最荒芜也是最严格的监狱。”
嗯,这是当然的啦。
罗耶奈想道:有普罗的地方一定是最安全的。
他抱着这样的心态,待了一天一夜。小雄虫醒来的时候,航空器已经被拖到卫星站里了。
而他自然也不在航空器简陋的椅子上侧躺着。
普罗阴沉着脸,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他穿着一件军工背心,汗水将背部和胸膛浸透出形状来。
“普罗。”罗耶奈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凑过来摸索自己带来的小草。
他想要普罗抱抱自己。
普罗冷着脸站起来,说道:“为什么自己跑出来。”
“我想你了。”罗耶奈说道:“想和你一起过生日。”
普罗原本有一肚子的怒火要对罗耶奈说,可看见小雄虫湿漉漉的眼睛,那还没有张开的脸上还有睡迷糊留下的印记,什么气都没有了。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可这次实在是太惊险了。普罗回忆起自己听到罗耶奈跑掉的那一刻,毛骨悚然。他不是罗耶奈这种听着传奇故事长大的小孩,他经历过无数的风雨磨砺,早就清楚太空中的危机四伏。
稍有不慎,他就会永远地失去自己的小太阳。
罗耶奈看过来,说道:“普罗。”
“怎么了?”
“我想要亲亲。”罗耶奈迷迷糊糊说道,他爬起来缠在普罗的身上。普罗犹豫一下,没有选择顺从雄虫的请求,反而将罗耶奈按压在床上。
他觉得罗耶奈需要认识到自己的行为到底有多危险。
(十一)
“普罗?”罗耶奈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他贴上去想要和普罗亲密一点,就被普罗一巴掌按住,整个人重新回到了被褥中去。
小雄虫敏锐的察觉到,普罗似乎有点不高兴。
他不明白自己来到这里,难道不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吗?
“你不应该过来。”普罗僵硬地说道:“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戴遗苏亚山监狱再怎么说也是看守重地。”
罗耶奈戳穿道:“可是你上次不是很开心吗?”
“这不一样。”普罗摇头说道:“你现在应该回去念书,不要再来了。”
这句话简直就是在否定罗耶奈外出的全部理由。
他感觉自己一时冲动的全部意义化为乌有。这种得不到心上人肯定的痛苦,不断啃食着罗耶奈的心,让从小被娇惯的雄虫忍不住发脾气,“你什么意思?普罗!你不要我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罗耶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已经是你的未婚夫了,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
普罗很难和雄虫讲清楚程序的重要性。因为罗耶奈还没有成年,而李博埃文斯家族也根本不会为他申请两人见面的程序。但纵使如此,普罗还是以成年人的身份告知罗耶奈应该怎么做,“首先,你要去拿申请表格,填写资格证明、公民证明……然后……”
罗耶奈本以为普罗会哄自己一会儿。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木讷的军雌居然真的在和自己讲什么规章制度。小萤火虫都要急哭了,他不想向普罗屈服说什么“我就是想见你了”。他生气到,他觉得普罗是个大笨蛋、大傻帽!
天下最笨最笨的木头军雌!
他难道忘记了吗?
马上就是他自己的生日了呀。
罗耶奈又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发现普罗真的就不带一点主观念头,将那些枯燥的规章条文倒背如流。他难过地哭泣起来,从最开始还只是抽抽搭搭的哭鼻子,到后来把自己闷到枕头里,背过身一点都不想和普罗说话。
他生气了。
一百个腹肌都哄不好的那种!
罗耶奈终于觉得自己对未来雌君实在是过于放肆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子呢?我都千里迢迢跑过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在这里背规章制度呢?
是我小太阳不会发光吗?
普罗自然也关注到罗耶奈病恹恹地样子。因为心情不好,他头上的小亮点都黯淡了下来,像是被乌云遮住落了雨。
“怎么哭了?”
“哼。”
“知道错了。”
“走开!”罗耶奈随手把枕头丢过去,又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哭起来。他本想要大声反驳自己没有错,他就是想过来给普罗过生日罢了。但现在的罗耶奈一点都不想要把这个惊喜告诉普罗。
他发誓,要想个办法让这只军雌认识到自己错了。
他可是小雄虫哎,罗耶奈终于和自己大哥的脑回路链接上了,为什么他一只雄虫要追在雌虫的屁股后面追?
大哥罗德里克曾经说过,倒追是一件很廉价的事情。
“罗耶奈?”普罗关心地拉开被子,看着罗耶奈哭得红红的眼睛。他思考是不是自己刚刚的态度不太好,让雄虫受委屈了。这么一想,普罗马上就内疚起来了,他的罗耶奈,他的小太阳从小就是锦衣玉食的长大,第一次风餐露宿。
可是该教育的还是要教育的。
普罗只能小心斟酌词汇,使自己的话听上去不要过于严厉。但无济于事,罗耶奈还是太小孩子气了,最终普罗只好先稳住他,预备第二天早上把小雄虫塞到航空器里,打包远远地送走。
在这之后,再过一周。
等到继任者上位,普罗就可以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了。
普罗打算等到自己离开的那一刻,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罗耶奈。坐在这种烂位子的坏处就是,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黄掉的是什么。
他并没有亲自去送自己的小太阳。害怕自己因为心软,罗耶奈哭一哭就把人留下来了。他将罗耶奈送上那个来时的航空器,亲亲他的脸颊,又派遣两个军雌在航空器上,方便一起看护雄虫。
“记住,不准乱跑。”普罗说道:“我马上就回来看你。”
“不要。”罗耶奈说道:“我不要回去。”
普罗亲亲他的额头说道,“听话好吗?”
这位军雌用力地握住小太阳的手,说道:“想我就喊我的名字好吗?”
“无论在哪里吗?”罗耶奈生气极了,气呼呼地质问,“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他跑进航空器,把门从里面锁上,同时也拒绝了两位军雌进入其中。
普罗在外面喊了半天,最终无奈地屈服了。
他嘱咐两位军雌照看罗耶奈,确保对方准时准点到达目的地。
“真不好意思。”普罗抱歉,“麻烦你们了。”
他确信一切不会出事。
一直到,他收到消息:航空器自动导航降落到戴遗苏亚山监狱。
这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戴遗苏亚山监狱正在经历这年夏天第一场酸雨。
(十二)
罗耶奈不知道戴遗苏亚山监狱会下酸雨这件事情。
从没有人告诉他戴遗苏亚山监狱的酸雨会腐蚀、破坏掉航空器的外部结构。
他只是从克斯那偷学了一点关于航空器自动驾驶的知识。怎么维修航空器,仪器忽然失灵要怎么处理,这些知识对于罗耶奈来说,太遥远也太深奥了。
他看着怀中的闪光小草,走之前想要给普罗一个小小的惊喜。
归根结底,罗耶奈还是喜欢普罗的。
他总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管怎么说,都是要留下些许痕迹的。至于为什么选择戴遗苏亚山监狱?这还用说吗?这可是普罗的地盘。
罗耶奈相信着普罗,他相信自己是绝对不会出事的。
戴遗苏亚山监狱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那里不是一个囚犯都逃不出来吗?
这种想法持续到航空器狠狠地坠落在砂石中。罗耶奈纵然系这安全带也被颠簸到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紧急之下,罗耶奈只能紧紧地抱住那颗闪光小草。他感觉盆栽里的沙土都被抖在自己的脸上,呸呸两声之后,罗耶奈感觉到航空器咕噜咕噜地摇晃两下,随后稳定下来。
罗耶奈抿抿嘴,随后找出一个垃圾袋子干呕起来。他肚子里没什么东西,在卫星站同样没胃口,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呕两声,不动作了。
航空器的屏幕被酸雨破坏,罗耶奈只能看到光秃秃的一片沙子。在短暂的黑屏之后,彻底地室内陷入了黑暗。罗耶奈尝试用自己的通讯器去链接,用航空器自带的设备去链接,一无所获。
罗耶奈终于感觉到害怕。
他只能抱着闪光小草,靠着自己头发上那点小光点和那棵闪光小草微弱的光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普罗会找到我的。”罗耶奈自我安慰道:“普罗,普罗会找到我的。”
他听着航空器外面噼里啪啦的声响儿,只感觉自己被包裹在枪林弹雨之中。能源灯成为判断时间的唯一标准,红色的光将罗耶奈的脸打量。终于外面似乎停止了那种爆炸袭击一般的敲击声。
罗耶奈不打算贸然出去。
但航空器的门却在这个时候被打开。
“普罗!”罗耶奈兴奋地喊道。他看着门走进来一个雌虫。
他赤着上身,并没有普罗那种充满力量感和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如果穿上衣服,这只雌虫显然更适合商人、精英、政客这一类的角色。
“居然是雄虫。”罗耶奈听到这只雌虫这么说道,“难怪了……”
*
卓旧有一大群的“部下”,他最擅长于笼络人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虽然没有任何的战斗力,也不用去抢夺生存资源,却能活得相对自由。
他的那些可爱的部下们,会称呼他为“卓部”。
在给出承诺,让他们存有活下去的信念之后,卓旧开始自己的布局。他的组织规模从十个人、一百个人、一千个人到最后一万个人……
到最后,为了彰显自己的无害,卓旧会朝着其他地区分别塞几个自己的人。戴遗苏亚山监狱没有什么权利斗争,卓旧轻而易举地让自己的人生存在各个地区,以此来保证自己能够收集到各个地区的气候条件、人员分布等各类信息。
这也让他能够得知普罗数次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的事实。
卓旧从不相信普罗是一个会无聊到亲自下来挖土的人,第一次可能是例外,第二次、第三次……绝对是有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影响着这个古板的军雌。
而今天,他终于知道了。
(十三)
“你、你是谁?”小雄虫捧着闪光小草,站起来说道。他从没有见过戴遗苏亚山监狱里的囚犯,普罗也没有和雄虫说过这些内容。
对于罗耶奈来说,雌虫并不是什么坏人。
因为整个社会都不断地强调要“呵护雄虫、尊重雄虫”。在这样环境中长大的雄虫很难去假设“一只怀抱有恶意”的雌虫是什么样子的。
但罗耶奈清楚出现在戴遗苏亚山的雌虫,不一定是什么好人。
他抱着自己的闪光小草,颤巍巍地盯着卓旧看。卓旧的外貌并不像传统认知中那些肮脏的可怜囚犯。至少在衣衫褴褛之下,卓旧的手和脸都是干净的。也正是这两点给了罗耶奈一种错觉。
他对雌虫发出求救,“请问你能帮帮我吗?”
卓旧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整个航空器内部打转,随后再次回到了罗耶奈的身上。
“你想要我做什么。”
罗耶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询问道:“请问您会修机器吗?”
卓旧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维修机械。但他不会让话题在这里中止,卓旧悄无声息地走进到航空器的深处,他转了一圈询问罗耶奈道:“这是什么。”
他指的是罗耶奈手中的闪光小草。
罗耶奈想说这是带给普罗的,可话到嘴边,他说道:“是我的草。”他给卓旧展示闪光小草上的光点。
“这是我的闪光小草。”小雄虫有些害怕,说说话会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如果面前是一个五大三粗的雌虫,或者凶悍冷漠的雌虫,罗耶奈的警惕心也许会高一点。
可他面对的人是卓旧。
卓旧温声细语的样子和家里那些雌虫长辈们很像,罗耶奈不自觉地就多说了一点话。“我想在戴遗苏亚山种草,我养了好久才活下来这么一株的。”
“是嘛?”卓旧笑着说道:“你很喜欢他呀。”
这个他到底指代的是这株草,还是普罗,只有卓旧自己清楚。
作为一个前政客,卓旧轻而易举地推演出罗耶奈和普罗的关系。他看到花盆中混合在正常土壤中的戴遗苏亚特产砂石,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普罗频繁挖土的举动,而只要把这些不寻常衔接在一起,自然地构成了一副恩爱的新婚夫夫模样。
可惜眼前的雄虫一看就是个未成年。
卓旧说道:“我确实不会修,但我能找人来维修。”
罗耶奈相信了。
他因为卓旧和善的面目、亲切的语态而选择了相信对方。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卓旧对待他的方式就像是那些再正常不过的雌虫了。
小雄虫永远都不知道,卓旧已经给他判了死刑。
这只雌虫走出了航空器,在雄虫看不见的地方,他被他的信徒们所包围,在航空器的上下左右各个角落,一双一双被雨季折磨的眼睛闪烁着绿光。
他们饿了。
“没什么用。”卓旧说道:“是普罗的未成年雄虫。”
人群骚动起来了,“那个混账居然有雄虫。”
“把他抓起来。”
“对,威胁普罗。”
卓旧做了一个手势,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会让雄虫惊慌,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吵闹打破卓旧的计划。
“大家都很熟悉普罗指导了。”卓旧说道:“这几天大家的饥饿也是他造成的。恕我直言,就算我们抓了这只雄虫或者收留了这只雄虫,也根本不会改变什么。”
人群一片寂静。
“我们的身份不同。往好处想,普罗会给我们这些所谓的恩人什么恩赐?一箱子营养液?我们要的是这一箱子营养液吗?”
有人小声地嘀咕道,“我好饿。”
卓旧冷静地说道:“我们要离开这里,大家聚集在我身边的最开始的愿望不就是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吗?”
一只雄虫能让普罗违背自己的职业操守吗?
囚犯们不知道。
他们只清楚如果手无寸铁的人是普罗,他们一定会将对方啃食殆尽,残渣都不留。
“听我的。”卓旧说道:“大家,会吃饱饭的。”
他挥舞着拳头,做出一个手势,“我会带着大家离开这里的。”
无数个相同的手势默默的举起,他们的主人形态不一,但随着卓旧起伏的语调,他们展现出相似的疯狂。
“是的,我们会离开这。”
“我们会吃饱的。”
*
罗耶奈选择乖乖地待在航空器里,他尝试再次发动机器。他察觉到机器上的亮点开始频闪,这让雄虫以为机器恢复运作。他抱着那盆闪光小草,对着小亮点轻轻地呼唤,“普罗、普罗。”
他有点后悔了。
可是当时选择不下来的话,罗耶奈感觉自己也会后悔。
因为他是个冲动又任性的小雄虫,喜欢想到什么就去做,不然心理就极度地不舒服。罗耶奈将自己缩在座椅上,他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
“谁?”
罗耶奈紧张起来,他抬起头看到航空器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不过这次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他们挥舞拳头,并没有直接对雄虫展开攻击,而是用最快的速度破坏了整个航空器的内部设备。
随后两个雌虫专门把所有的物资都搜罗出来,罗耶奈被吓到了,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小雄虫蜷缩在角落,一直到有雌虫抓住他的头发把他从角落里拖出来。
“不、不要。”他被囚犯们丢在地上,随后罗耶奈感觉到自己的手脚被人抓住。作为一个生活在和平时代的孩子,他第一次遭受到这样的暴力,惶恐让罗耶奈企图抱住自己的头,护住自己的腹部。
但他根本挣不开雌虫们的力道,一直到第一块肉被血淋淋的撕下来为止,罗耶奈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遇到这种事情。
他亲眼看见自己的手指被咬下来,鲜血从眼睛、鼻子、耳朵各个角落流淌下来。痛苦从一开始的哀嚎、求饶到最后只能发出恐惧的音节。
至始至终,对于罗耶奈来说根本没有缘由。
他只能苦苦地喊着“普罗”的名字,一声一声地喊着。
“普罗、普罗、呜呜呜。”
罗耶奈如此的天真,他潜意识中依旧记着普罗曾经说过这里是戴遗苏亚山监狱,是他掌管的地盘。他无助地喊着爱人的名字,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稻草,企图这些雌虫们迫于普罗指导的威慑力停下这场暴食。
没有。
什么都没有停下。
每一张嘴,每一颗牙齿都距离雄虫如此之近,他闻到那些腥臭的味道,还有腐朽的泥土气息。眼泪被争相舔食,因为其中饱含珍贵的盐分。
普罗没有告诉过罗耶奈,他预备离开监狱,按照传统他要让所有的囚犯保持饥饿和痛苦。
饥饿让人发狂。
痛苦让人发泄。
这一切像是潮水一般把罗耶奈整个吞没。
手。
脚。
柔软的腹部。
漂亮又笔直的腿。
在眼珠被挖出来的前一刻,罗耶奈才看到了卓旧。
此时的雄虫已经因为过度惊恐,导致功能性失语。只有凑近他的嘴唇,才能听到痴痴的气管呼吸声中藏在“普罗”两个字。
“卓部,你不来吗?”一个雌虫大口咀嚼着说道。
而卓旧慢条斯理地摇摇头,他蹲下身掐断一根闪光小草。他将小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解释道:“我是个素食者。”
他咀嚼地很慢,但这种咀嚼却比任何一种身体的疼痛都给雄虫罗耶奈更强大的震撼。
随后,罗耶奈便失去了自己的眼睛。
他还活着,却无法看到,只有咀嚼和吞咽的声音不断地包围着他。死神掐住他的喉咙,让他再也无法发出声音,直到这场宴会的结尾,所有雌虫都吃饱喝足之后,他们把那具残骸丢弃在角落,连一块裹尸布都吝啬给予。
他们慢慢地听从着卓旧的指挥离开了航空器。
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忽然,有个雌虫捂住脸哭泣起来,他说,“我好难过。”
“怎么了。”他的同伴安慰道:“是没有吃饱吗?”
“我咬断了他的喉咙。”那只还存有良知的囚犯说道:“你知道吗?我会读唇语。”
在那只雄虫濒临死亡的时候,他没有说“杀了我”,也没有说“我恨你。”他一直呼唤着爱人的名字,一直在饱满希望又在绝望中倔强地呼喊着那两个字:
“普罗。”
在生命走到终点的时候,雌虫永远记得,他咬住咽喉的前一刻,仿若是回光返照,雄虫瞪大着空洞的眼睛,面目丑陋,没有声音地说了一句:
“普罗,对不起。”
他终于明白自己有多任性,但是戴遗苏亚山监狱不给他悔改的机会。
卓旧站在队伍前,他亲切地问了一句,“都吃饱了吗?”
他目光坦荡,没有一丝的内疚,也许因为他是个纯粹的素食者,也许因为他确实没有参与到暴行中,但归根结底的原因在于:
这里是戴遗苏亚山监狱。
“生日快乐,普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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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小太阳罗耶奈的故事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