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愈 第7章 儿子

米尔奇整理好书包背上，现在的时间是十点三十分，从丧尸出现开始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据他观察，人类被丧尸抓咬后，不过半小时便会被同化，这个时间因人而异，有长有短，但最长的，也不会超过四十分钟。那么在这两个小时里，又产生了多少个丧尸呢？

既然他选择了活下去，以后的路会更难走的。

这件便利店离西区别墅区大约有五千米的路程，凭他现在的移动速度，不过十分钟就可以到家了。

米尔奇原地跳了几下，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那就干脆一口气跑回家吧！

一路上他遇到的丧尸不少，但没有一个能追上他的。

看来像他这样的变异种不常见。

米尔奇想着，有些轻松地笑了笑。

西区别墅区的安保工作做得很好，三个装备齐全的保安守在大门口，那零星的几个丧尸既爬不上别墅区外围的那一圈栏杆，又突破不了带枪的保安，愣是没有一个能闯进去的。

米尔奇眯着眼睛，敲了敲保安亭的钢化玻璃门。

保安见他有个人样，有浑身轻松不像受了伤，便放他进了保安亭外临时搭起的隔离室。

“你这衣服上怎么都带血的啊，被那些病人攻击了？”身穿隔离服的保安冲他喷洒着消毒液。

“没有叔叔，我不小心摔在尸体上了，很倒霉吧？”米尔奇笑道。

“你这小子心也够大的，碰上这种晦气事了还能笑得出来？”

“哈哈哈叔叔，你这喷的是啥呀，消毒水？”他转着圈，让那液体洒得更均匀些，他现在的嗅觉也灵敏了许多，刺鼻的味道让他很不好受。

“是的啊，政府那边的人说，我们国家里出现新病毒了！从外面回来的人都得消毒了才能放进去。”保安解释道。

“好了，把衣服都脱了，换上那些新的。”他指示着，从隔离室中的柜子里拿出一套白净的棉衣裤。

米尔奇脱了个精光，将那些脏破的衣服扔到屋外，却在拿起费洋给的外套时犹豫了。

“叔叔，这件衣服能不扔吗？上面没有沾血的……”他试探着问。

保安打量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这件没事，反正都消毒过了，不打紧。”

米尔奇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保安在室外烧衣服，一边将新的衣服换上。

“好了吗小伙子，穿好了的话就进去吧，这种时候还是躲在家里比较安全！”另外一个保安上下扫视了他几眼，确定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之后，便催促着他离开。

米尔奇走时，听见了那三个保安间的对话：

“东边那里又有东西过来了，你们谁去解决一下呗。”

“要去你去，上次就是我去的！”

“行吧行吧，我去就我去，你给我把枪拿过来！”

“看看子弹够不够，记得对准脑袋打，不然打不死。”

米尔奇侧耳听着，背后直冒冷汗，不禁加快了脚步。

小区保安也被允许开枪打死丧尸了！

直到走开了有五十米远，他才敢睁大了眼睛，灰蓝色的双眼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清澈。

嘭————

随着震天的一声枪响，米尔奇的全身都僵硬起来，他很确定那一颗高速的子弹从他耳边飞了过去，假如刚才他微微侧了头，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好想转身，看看身后是不是一群举着枪的士兵，但是极度的恐惧让他根本没法转过身，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常年没有运作过的机器一般，生锈到了一动一息都在卡顿。

就像是不久前还在西西尔岛国时那样。

那时的家乡是片废墟，天上飘动的乌云是战火烧出来的，充斥着灰尘和血雾。那时每日每夜都在下着子弹和哭嚎组成的雷雨，米尔奇在那里不敢入睡，生怕稍有松懈，下一刻自己的脑中就会穿过一颗子弹。

他咬了咬牙，猛地回过了头。

几十米开外的保安亭内，那几个叔叔都在室内好好地待着，没有举枪的士兵，也没有向他飞来的子弹。

米尔奇勉强松了口气，原来这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那些保安没有发现自己丧尸的身份，是自己多想了，果然不能因为经历过这些事情，就一直幻想它们会再次在自己身上发生啊……

“不过要是刚才换衣服时被发现了，肯定就完蛋了，那些保安还知道脑袋是丧尸的弱点……”他有些后怕地想着，几乎是跑向家去。

他穿过一条宽长的林荫小路，拉开了十九号别墅的围栏，敲了敲门。

没有人开门，却能听见有人在他头顶上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米尔奇抬起头，看见了阳台上站着他的父亲麦斯特，看来他已经从公司里赶了回来。这很好！妈妈肯定也在家里好好地待着，他们很安全，这很好……

他探出头，朝米尔奇挥了挥手，“小米啊！你等一会儿，我马上下来给你开门！”

米尔奇刚进家门，便面临着父亲的泣涕轰炸，“你没事吧？！小米啊让我好好看看你，外面现在可都是那种会吃人的怪人，你可别受伤了！”麦斯特绕着圈上下扫视着他，直到确认他的宝贝儿子安然无恙后，这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爸爸。”米尔奇用西西尔岛国语笑着答道。

“在这里就不要说家乡话了！哎呀小米你知道吗……外面这些会咬人的怪人，真是让我想到当年的那些事情，那些被叫做丧尸的怪物，怎么在这里也会有……”他叹着，转而抚了抚米尔奇的头。

果然啊，爸爸也想起了当年丧尸入侵的事件……

“哎不对小米……”麦斯特盯着他的脸，忽然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你是怎么跑回来的？！外面都是丧尸啊！”

“那还不是你的儿子厉害……”米尔奇勉强笑了几下，神情突然黯淡下来。

他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他们朝夕相处的好儿子，已经变成丧尸了……曾经，当他们还在西西尔岛国的时候，他们的家被丧尸毁了，如今自己的儿子变成了这些东西中的一员，爸妈会怎么想自己？

但就算不告诉他们，爸妈就看不出来了吗？自己如尸体般的体温，异常的灰蓝色的眼睛，苍白如纸的肤色，哪一点不会让他们产生疑心？

米尔奇短促地倒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做好了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准备。

麦斯特不安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爸爸。”米尔奇叫着，抬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他的灰蓝色的眼睛不自觉地蒙上了一层忧郁。

“我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

当翁玉苔端着一盘水果沙拉来到客厅时，她看见玄关那里，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正紧紧拥抱在一起。

她在见到儿子的第一眼时，便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改变。

“小米，你……你被感染了？”手中的果盘掉在桌上，她捂着嘴惊讶问道。

“对啊妈妈。”他坦然地笑着，“就是好像…我跟别的丧尸不太一样。”

翁玉苔赶忙跑到他的身边，捧着他的脸上下看着，生怕看到一道伤口，“你怎么被感染的？！被那些丧尸咬了，还是抓了？痛不痛啊，害怕吗？！”

“妈我没事的……”米尔奇轻声答着，见到她那担心到快要落泪的神情，他的眼眶也渐渐变得湿润，但还是强撑出了一个笑容，“西西尔岛那边不就有过丧尸嘛，我们不都习惯了，我不害怕的。”

“早知道就不带你来这里了…早知道就去别的地方了……”翁玉苔将他拥入怀里，泪珠大滴大滴地落在他的肩头，“对不起儿子，是妈妈粗心，当初只想着赶紧逃难，不知道东佳林国也是这副样子…我们不该来这里的……”

“好啦好啦，我们谁也不知道这里会出这样的事啊，玉苔，这不是你的过错……”麦斯特说着，将二人全部搂进怀里，轻拍翁玉苔的背安抚着。

“对啊妈妈，我们谁都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东佳林国的原住民也不想要这种事情发生啊，而且啊妈妈……”他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我现在是丧尸了，不管是我的感官，还是我的力量啊速度啊，都提升了很多，根本就不用怕的！”

见翁玉苔冷静了很多，米尔奇接着说道：“我作为丧尸，虽然能说话，有思想，不吃人，但也不能算是人类了。丧尸对我来说或许构不成威胁，但如果那些私兵们查起来，我很有可能会被拉去杀掉，所以，我需要一些伪装。”

“爸爸，你之前买的美瞳还有多余的吗？”他突然问道。

“有！”麦斯特急忙应着，跑去拿来了一个透明的小盒子。

“这个是年抛型的，可以用上很久，我还没有用过，你拿这个要做什么？”

麦斯特之前为了避免公司同事们的闲话，特地买了染发膏和黑色的美瞳，但后来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直面这些困难，便没有用过，没想到现在儿子竟然用得上。

米尔奇看见是黑色的，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接受了，“谢了爸！我这灰色的眼睛太明显了，人家一看见就知道我是个丧尸，用美瞳来遮一遮放心些。”

“对了爸妈。”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问道，“小区超市你们去过了吗？现在应该囤货了。”

他们是头一次见到儿子如此善言，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但匆匆这么多话进入到脑中，一种紧张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这是为什么？我记着东佳林国的政府在遇到什么灾害之后，会开仓支援物资的呀，我们有囤货的必要吗？”麦斯特有些不解地问道，当时他们在西西尔岛国时便没有囤货的意识，总是敌国士兵打过来了就跑，一直跑到了东佳林国来。

“小米说的有道理。”翁玉苔赞许地点了点头，“虽然我们现在还算安全，政府也或许会定时派送物资，但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万一丧尸的影响增大，东佳林国这么多人，政府照顾得过来吗？准备一些必需品也是应该的。”

“麦斯特，准备几个袋子，我们去超市。”她嘱咐着，又摸着米尔奇的脸庞微笑着，“小米啊，你先去休息，买东西什么的我和你爸负责就好了。”

“好。”她点点头，又补充道，“其他丧尸靠吃肉补充能量，我不吃人，得靠吃巧克力才能活动的，妈你们给我多买一点。”

翁玉苔转过身刚想出门，但覆在米尔奇脸上的手却不舍得落下来，转而她又回了过来，米尔奇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眼眶中滚动的泪水。

“你真是长大了。”

别墅区的人们平时不太喜欢出来走动，这种特殊时候便更是不见人。一路上，两个人都很安静，阳光灿烂，却并不能遮掩周围的寂寥。

“好安静啊。”翁玉苔率先打破气氛，“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的事情，恐怕会变得很严重。”

麦斯特宽慰地笑了笑，“要相信东佳林国政府的行动嘛。”

“这个国家并没有什么好值得我们相信的，东佳林国的私兵政策是众所周知的差劲，我当初费尽心思地拿到了外居证，结果现在竟然还是又回来了。”她勉强微笑着，但还是难掩心中的无奈。

她紧握着颤抖的拳头，一会儿便又放松了下来，“当下还是先解决面前的难题吧，只是抱怨的话，我们什么也干不成了。”

“嗯，米尔奇现在……是有点危险，我想顺便去超市看看有没有卖蓝色美瞳的，眼色的突然改变也会引起那些私兵的注意的吧？”麦斯特说道。

“两个黄毛小子就是麻烦！”翁玉苔掩着嘴笑道。

米尔奇将书包里的食物全部塞进了卧室的零食柜里，这以后就是他的应急食物了，得注意点吃。

他换上了一套黑色的卫衣卫裤，扔了那身毛毛糙糙的棉衣，将费洋的校服叠好搁在了椅背上，坐在床上一时间有些无聊。

他以为爸妈会害怕他的，害怕有这么一只丧尸待在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暴走，或许还会吃掉他们。但他想错了，自始自终，爸妈都没说过一句嫌恶他的话，每每想起他们含泪的眼眶，自己的心里就莫名有些难受，又不知为什么，还会有点安心……

米尔奇对着窗户摊开手，自己的手心也是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他叹了一口气，起身打开了置于书桌上的一台小电视机，调到了新闻频道。

现在到处都在报导有关丧尸的事情，除了偏远落后的东区传不出消息之外，其余各地的遇害人数都在不断上涨。

突然，电视里一个熟悉的场景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西区别墅区的保安亭。

那里被丧尸包围了，几个保安不敌袭击，看起来好像都遇了难……

画面只持续了一瞬，电视内便出现了雪花屏。

保安亭离他家不过一百多米，那里失了守，丧尸很快就会来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