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愈 第6章 巧克力

他忍耐不住了，向前一扑，直直地向她的脖颈咬去。

“费洋！”名叫林宇的男生大叫一声，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后拽。

出于求生的本能，费洋下意识地将双手举在脸前抵挡，米尔奇一口咬在她的校服外套上，除撕开了袖口之外，没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费洋感到身前身后的两股拉力在牵扯着她，知道是朋友们在救她，便猛地甩了一下手臂，将发狂了的米尔奇一把钩倒在地。

米尔奇的嘴巴仍大张着，保持着一个想要撕咬的嘴型，尖利的牙齿却意外咬上了一块掉落在地上的巧克力。

巧克力的香甜充满他的整个口腔，顿时替代了他对血肉的渴望，他捧起那块半融化的巧克力，如丧尸啃食人类一般大吃起来。直到他把手掌上残留的巧克力酱都舔舐干净了，他才忽然清醒过来，记起了刚刚发生的那一切。

就在刚刚…他攻击了费洋，攻击了那个唯一对他好的女生……

米尔奇猛地扭头朝他们看去，眼神中带着些许畏惧。他害怕会看到众人害怕而厌恶的表情，他们会怎么想，费洋会怎么想，会把他当成什么？是当成一个神经病，还是一个怪物……

米尔奇坐在地上，众人俯视着他，有人害怕地躲在远处，连看都不敢看他。那两个男生挡在所有人的最前面，手上都紧握着充作武器使用的扫帚棍，一脸警惕地死盯着他，至于费洋……

她刚刚经历了那样的惊吓，此时正伏在叶英势的肩头抽泣，其他女生纷纷围在她身边安慰着。

六个同班的学生，对面只有米尔奇孤身一人，两个队伍的间距不过三五米，却形成了一道极宽极宽的屏障，隔阂如条奔涌怒江狂啸而来，将二者分别开。

米尔奇想要解释，可喉中堵塞，竟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看着他们紧张而惊恐的神情，他的心里忽然蒙上了一层悲哀。

他注定是别人眼中的异类，当人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变成丧尸了更是这样。

既然如此，他应当做出一些改变了。

那个懦弱的，只会哭鼻子的小男生不是他，他米尔奇，应该是那个果断的，冷漠的，领导丧尸啃食林天乐的人！

他如是想着，激动的情绪愈加强烈，逐渐替代了心中的担忧和畏惧。

突然，他的喉中一阵瘙痒，一股血腥味由下往上涌进口腔。米尔奇抑制不住地呕了几下，吐出了一大口血痰，眼前也忽然变得一片澄明。

这就是他变化的开始。

米尔奇直立起身子，表示着自己与其他丧尸的不同，“对不起，刚刚攻击了你……不对，我的道歉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他这句话是对费洋说的，突然听到一只丧尸开口讲话，费洋吓得立刻停止了哭泣，转过头一脸惊讶地看向他。

“我应该，或者确实是丧尸。”米尔奇承认道，一边回到自己的位子将甩棍拿在手里，背上了书包，“我留在这里的话，你们就太危险了，放心吧，我这就走……”

他径直向前门走去，却没想到在经过他们六个人的时候，费洋仍向他递出了那件外套。

米尔奇愣住了，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接过外套笑道：“谢谢。”走到门口，他又转头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们害怕我是应该的，毕竟没有人见过一只会说话的丧尸。”

他将衣服披在身上，不忘给他们关上了门。

见费洋仍旧呆愣在原地，叶英势以为她还有些害怕，便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费洋，没事了，他已经走了。”

“不是的英势……”费洋紧紧握着她的手，语气中竟有着些高兴，“自从丧尸爆发开始，我们便躲在教室里从来没有出去过，我们都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米尔奇的意思是，他会说话，和别的丧尸不一样，他是特殊的那个！”

众人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费洋缓缓抬起头，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闪着不安却又兴奋的光芒。

她的身体还因为刚刚的惊吓而颤抖着，只好扶着叶英势的肩头，才能勉强维持平静地说道：“我们不能在这里待着了，我们要到外面去！”

米尔奇没有再模仿成普通丧尸的样子，坦然自若地走到了校门，这之间竟没有一只丧尸来找他的麻烦。

但出了学校就不一样了，外面的丧尸，身上都弥漫着一股陌生而危险的气味。米尔奇猜测，或许人类在被感染之后，能尚存一点人性。学校里的丧尸不怎么攻击他，是因为都认识他，毕竟偌大的学校里就出了这么一位外国人，想不认识他都难。又或许是它们看得出米尔奇的特别，知道他是一个特殊的同类，所以才不会主动攻击。可外面的丧尸就不一样了，它们是未知的，多样的，可能是强大的，不会对米尔奇手软。

但为什么会出了他这么一种丧尸，会说话，有人性，米尔奇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就算是在曾经爆发过丧尸的西西尔岛国，他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情况。

米尔奇握紧了手中的甩棍，喃喃道：“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先解决掉这些丧尸再说。”

他缓缓抬头望去，迎面是四只堵住他去路的丧尸。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刚出校门就能遇上麻烦……

从装扮来看，他们系着围裙，是附近烧烤店的店员，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米尔奇若是和它们对上，肯定不好受。

其中那个最为高大的丧尸看上去像是饿了好久，一见到米尔奇便咧开了那张血腥可怖的大嘴，舞着一双布满淤疮的大手便向他扑去。

米尔奇找准时机侧身躲过，甩开甩棍便在它腰窝处狠狠捶了一下。

丧尸感觉不到这种程度的痛苦，只一扭，便瞬时抓到了米尔奇的衣领。

他咬牙将双腿一蹬，往前冲去好几米远，勾在对方尖爪上的衣服撕裂开来。他并不想和它们周旋，冲出一段距离后便撒腿跑到了大路上，那四只丧尸想追，却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

米尔奇回头看着被他甩下的丧尸，心中腾升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脚下轻快如生风，眼前清亮得像是在看望远镜，周围的一切事物的轨迹在他眼里都是无比清晰，几百米外店铺广告牌上的小字，他一眼就看清，几颗小小的沙尘向他冲来，他一侧头便可躲开。

他掏出手表看了看，仅仅过了三十秒，他就已经跑了需要大约五分钟才可跑下的路程。

奇妙…实在是太奇妙了……他的视力变好，力量增强，速度加快，变成丧尸于他来说并不算是一件坏事，反倒为他的生存增添了更多的可能！

广播声响起：

“东佳林国各地区均发现了具有攻击倾向的人群，请各地群众保持冷静，合理采取保护措施。若遇到危险，请保持镇定，向武装人员求救。现已发现受难人员具有一定传染性，请广大群众不要擅自接近，政府已派出私兵进行武力压制……”

米尔奇抬头望向那悬挂在电线杆上的广播，自他来到东佳林国，就从来没有听过广播的声音，他甚至以为那些小喇叭只不过是装饰品。

连广播都用上了，说明这次的事件影响范围很大，就像广播里说的那样，范围大至全国。

而且……广播里说，政府已经派出了私兵进行武力压制，这对他很不利。

因为他现在的身份不是人类，而是在别人看来具有攻击力的丧尸。若是被这些私兵们看出了自己丧尸的身份，他们一定会来消灭他，拳打脚踢他尚且还可以躲过，难道子弹还可以躲过吗？！

那些私兵，可是个个带枪的啊……

他握紧甩棍的手紧张得颤抖起来，有些欲哭无泪。

早知道就买那种最贵的甩棍了，这种便宜货顶个屁用啊……

但是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了，他不知道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别墅区的安保工作虽好，但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到能够抵挡丧尸的袭击。爸妈在听到广播后应该会回家的，他需要去看看。

为了避开一个不下二十人的尸群，米尔奇选择在一间便利店的冰柜后躲藏。

他露出一只眼睛，观察着那尸群的动态。

这个规模属实把他吓了一跳，自丧尸出现开始才不过一个小时，竟以出现了这么多的感染者。

这感染的速度是有多快？！

“希望爸妈那边不会出什么事……”他有些不安地想着，突然，一股奇怪的味道闯入他的鼻腔。

这味道弥漫在他周围，有些熟悉，像泛苦的巧克力。

这味道离他很近，简直像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米尔奇突然想到了什么，提起衣领闻了闻。

先前的衣服他已经换下了，所以不可能是那沾血衣服的味道，这个气味，实打实地来自他的身体。

他的体味！

他现在整个人都是巧克力味的……

米尔奇噗嗤笑出了声，这要是让他以前西西尔岛国的朋友们知道了，可不得笑死他。

竟然还有点小怀念呢……

不过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让外面的尸群散开。

他把目光放到了冰柜，那里面不止冻了速冻的饺子，还有大块大块的，真空包装的生肉。

虽说不知道丧尸对猪肉和牛肉感不感兴趣，但凡事总是要试一试。

米尔奇小心地滑开冰柜门，取出了三块手掌大小的生肉，撕开包装，放到阳光下暴晒。

今天的紫外线很强烈，带着冰碴的生肉很快化出了血水，米尔奇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他没有想吃它们的**，不知道那些丧尸有没有。

他尝试着拎起一块，用足了力气扔出去，稳稳地落到了尸群的中央。

丧尸们见到天降了一块什么东西，前拥后挤地往中心冲去，它们着急得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猎物一般，甚至误伤了身边的同类。但这些丧尸似乎也对普通动物的肉不感兴趣，虽然团团围在一起，但没有一只尝试去啃食它的。

虽然只是靠生肉吸引了它们的注意，但好歹这个方法有用。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想想怎么把它们引到远处。

把自己当作诱饵跑过去无疑是给自己徒添烦恼，不如想的简单一点，靠大力将生肉扔得更远。

说干就干！

米尔奇索性站起身，侧身靠着一根电线杆遮掩位置，在抡了几圈胳膊后，将两块生肉投掷了出去。

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米尔奇担心它们会注意到自己，连忙又蹲了下来。

生肉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落地的位置比米尔奇预想的还要远，已经到了他所处的街区的另一条道路上，距他有个八十米远。

这可比他预想的要远多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力气变得这么大，一边暗自赞叹，一边观察着尸群的动向。

有几只嗅觉灵敏的丧尸明显注意到了从半空飞过的生肉，伸着胳膊好像想抓住它们，不自觉地便朝生肉的方向缓慢挪去。丧尸们的行动好像也遵从人类的羊群效应，有丧尸充当领头羊走了，其他丧尸便带着渺茫目的跟随前去。

这些丧尸们活动到了另一个地方，在发现了那里并没有其他活物之后，便继续缓缓朝前流动着。

米尔奇眼见着丧尸离开，心里的喜悦之情难以言喻，这正是他逃跑的好时候。可他只是刚站起来，便觉得眼前昏暗，手脚无力地倒在地上。

同时还伴随着从胃中传来的剧烈饥饿感。

这种症状，就像是没吃早饭就锻炼后引发的低血糖。

要尽快恢复过来才行，如果在这种时候被丧尸或士兵突袭的话……

他连忙从书包里掏出一只大肉包子，那是他今天早上放进去的，是还没来得及吃完的早餐。

它仍保留着余温，个大皮薄，面皮上还泛着油光，看上去十分诱人。

米尔奇急切地咬了一大口，却转头便呕了出来。

包子皮成胶质状，像吃皮带的口感一般，里面的鸡肉馅更是像没煮熟一般，软烂腥臭的滋味很不好受。倒也不是到了完全吃不下去的程度，但这味道变了。

它们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没有变质，是早上新鲜做出的，出问题的是米尔奇的味觉。

他突然明白了：丧尸们以人的血肉为食，对其他动物的肉不感兴趣，要是让它们来吃这个包子，也会是跟米尔奇一样的感觉。

听着从肚中传来的阵阵咕噜声，他不知道自己该吃什么。

疑惑和焦急之中，一股巧克力的味道飘进他的鼻腔，勾得他食欲大开。

巧克力，他应该吃巧克力！

身后就是便利店，那里有各式各样的巧克力的食物制品，里面的老板已经不在了，他可以敞开了肚子吃。

米尔奇把课本放到了便利店的收银台下，腾空了书包用来装食物，只要是成分里含有巧克力的他全都拿了，装了满满的一包。

但他并不着急吃这些。

他打开了冰柜，拿出了所有的巧克力冰激凌。

一点儿都不能放过。

冰激凌很快就会化，不易储存，所以要先吃了它们。

他从前就对巧克力不反感，也经常会吃，而此刻，他觉得这是全天下最美味的食物。

虽然这异样的味觉大概也是拜丧尸的体质所赐，但随着食物的摄入，米尔奇感到自己的体力正在恢复，全身的肌肉好像都在膨胀，大脑思绪也变得更加清晰。

这是当人类时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这一餐，他吃光了冰柜里所有的巧克力冰激凌，足足有三十多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