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愈 第3章 丧尸

费洋突然来这么一遭，班里的同学没一个不知道她戴了蓝色美瞳的，一时间教室内骚动不止。

米尔奇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议论的声音，有说是费洋为了取笑他才这样做的，当然他绝对不会相信这种说法，也有说是费洋看中了他的帅气外表喜欢上了他，至于这种说法……

他也有点不敢相信。

听到教室内的声音越来越大，米尔奇有些待不下去了，便毅然起身往厕所走去。他看了看手表，现在距上课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去趟厕所蹲一会儿回来正正好，也不用再听那些人的议论了。

米尔奇锁上隔间的门扣，几分钟后，他听见厕所外传来学生的吵闹声，听起来人还不少，想来是快到早自习的时间了，只是还有几个人好像也进入了厕所。他一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算开门出去。

他推了推隔间的门，心叫不好。

这门推不动，有人堵在门外了。

米尔奇急忙低头看去，只见门板下的缝隙中露出几双运动鞋来，外面至少有五个人在。他再次使劲推了一下门板，见仍是分毫不动，仿佛被焊死了一般，额上渐渐冒出些细汗来。

他这是被堵门了，而且人还不少。

他有些后悔没有把甩棍带在身边，门外的几人显然没安什么好心，要是他把书包里的甩棍拿在手上的话，好歹也有反抗的希望。

“你，你们要干嘛？”他试探地问着，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哼！我们要干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果然，门外是林天乐的声音，他今天来得那么早，就是为了带人来找他麻烦的吧……

很清楚？清楚什么，他什么事情都没做，林天乐要他清楚什么？！

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撞过去，好歹要把门先撞开，只要把门撞开，他就有机会逃回班里去，现在是上课时间，林天乐他们不敢在这种时候欺负他的……

米尔奇不想让对方猜到自己的想法，便放轻脚步，退到隔间的最里面，然后右腿一蹬，蓄力冲了过去。

林天乐听不见里面的动静，便猜出了他想干什么，趁他还没撞到门前，侧身退到了一边。

只听砰的一声，米尔奇感到身侧一空，他冲出隔间，狠狠地摔到了地上，连带着两扇隔间的门相撞发出的又一声巨响。

“哈哈哈哈哈哈哈——”瞧见他那狼狈的蠢样子，林天乐肆无忌惮地嘲笑起来，他的几个同伙们也陪笑着。

“哟怎么了？怎么趴在地上起不来了？要不要我们扶你一把啊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围绕着米尔奇，他的脸上腾起不知是羞耻还是疼痛引起的红晕。他的右手臂被撞得生疼，那闷闷的疼痛让他几乎要呻吟出来。

他抱着受伤的手臂，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本想着趁林天乐他们还在笑的间隙，一鼓作气地冲出去，可那难以忍受的痛苦让他的全身都脱了力，双腿一软，只能勉强靠在墙上才能让自己站起来。

厕所的门敞开着，离他很近，近到只要大跨一步就能走出去，可他从小就这样，总是到处磕磕碰碰，受了伤也忍不住痛，很难痊愈。自从西西尔岛国发生战乱之后，他的胆子也小了很多，遇事了就迈不开腿，在家乡是这样，在远离纷争的东佳林国，原来还是这样。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哪里惹到你们了？！”米尔奇咬牙忍着痛，转过身质问道。

林天乐脸上的嗤笑顿时消失，转而取代的是一种满含妒忌的愤恨，他揪着米尔奇的头发，狠狠瞪着这双海蓝色的眼睛道：“你还有胆问为什么，你干什么了自己不清楚吗？！你个勾引费洋的狗东西！”

他的眼睛因惊恐睁得很大，但更多的还是疑惑。

勾引费洋？林天乐为什么要说自己勾引费洋，他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我没有！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下意识地反驳道，没想到这句话更激怒了对方。

“你还敢说没有？！”林天乐拽着头发的手更紧了些，瞪着米尔奇的眼睛里渐渐蔓延出红血丝，“刚刚班里那么吵是在干嘛？不是在起哄你和费洋吗？！她都为了可怜你戴上跟你眼睛颜色一样的隐形眼镜了，你还说你没有勾引她？！”

他突然撒开了手站起身，指着米尔奇向同伙说道：“揍吧，往死里揍他。”

听到这话，米尔奇的蓝色眼睛里透出惊恐，想转身逃去，腹部却被狠狠踢上了一脚。

西区别墅区19号门口。

一个邮递员模样的男人挎着一个信包，摁响了赛德勒家的门铃。

门开了，翁玉苔见是个邮递员，便疑惑地问道：“您好，是有什么事情吗？”

很奇怪，这年头谁会给他们寄信呢？通话机一个消息的事情而已。

“啊是这样的，请问米尔奇先生在家吗？”邮递员礼貌地问着，他带着一副金丝框的眼睛，讲话时莫名透露出一股与邮递员身份全然不同的书生气息。

尤其不像是一个送信的人。

翁玉苔警惕地摇了摇头，小幅地往门后退了一步，“我儿子不在，有什么信件的话，我可以转交给他。”

“啊好吧……”那男人微微侧过头，脸上露出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失望，但这失望只持续了一瞬，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礼貌的微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既然他不在，我可以到时再来。”

“谢谢您，再见。”说罢，他抓紧信包转身便走。

到时再来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她想着，转身关上了门。

金执高级中学，二楼男卫生间。

“喂！够了吧，再打就要打死他了！你看他这样子……”林天乐的其中一个同伙拉住正在拳打脚踢的他，指着地上的米尔奇说道。

林天乐几乎是已经发了狂，米尔奇的血刺激着他的神经，一拳一脚更加有劲，全然听不进同伙的话，直到其他四个人觉得事情不对，都来架住了他，这才勉强让他冷静了一些。

他大喘着粗气，俯视着地上的米尔奇，狠狠啐了一口。

米尔奇躺在卫生间那潮湿的地上，肮脏的泥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污染了他的洁白的校服。他的脸上淌满了鼻血和泪水，糊住了他的视线，他忍受着嘴里的腥臭，那粘腻不适的感觉让他害怕得恶心。

他好想爬起来，可打颤的胳膊难以支撑他的重量，腿也火辣辣的，几乎要使他痉挛，就连坐起来都很难实现。

“怎么了？连动都动不了了？”林天乐嬉笑着，随脚又踢了他一下。

他的同伙们却是面面相觑，有些笑不出来了。林天乐这次真的有点玩过火了，下手不知轻重，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光凭那个外国人优待政策就够他们被关个几天的了。

林天乐家有钱有势，不怕什么，但他们可不能再陪他这样玩下去了……

“林天乐啊……这也差不多了吧，我们要不就先回去了？”其中一个男生声音颤抖着问道，另外几个人也跟着他，慢慢地往门外走去。

“喂等等！就这样你们就想走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其中一个男生的惊叫打断了。他们四个人呆愣地站在原地，似是被外面的什么东西吓呆了。

“叫什么啊，吓老子一跳……”他不满地叫着，起身一把拉开他们，露出点缝隙探头看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几乎吓得他仰倒在地。

金执中学的卫生工作一直做得很好，每天都有保洁阿姨清扫走廊，因此它们总是光滑干净的，差不多能当镜子照。而此时，那洁白的走廊瓷砖上却被抹上了一道突兀的殷红。

血液呈喷洒状，它来自一个躺在地上的人，身形有些熟悉，好像是隔壁班的一个同学，只是脖子被咬断了，鲜血不停地从断面喷涌而出，糊住了这个人的脸，这才辨认不出他的身份。

被咬断了？

林天乐等一众人的身体突然僵住了，他们的脖子像生锈的机器一般卡顿地向一旁望去，一道熟悉而令人畏惧的身影映入他们的眼帘。

他们看见了走廊惨象的始作俑者，一个不管是从行动上来看，或是从它的外观上来看，都十分诡异的人。

不对……或许已经不能称它为人了……

从外观上来看它是一位女性，穿着一身得体的小西装，正是他们的数学老师，这位平时温柔可人的女老师，刚刚咬断了自己学生的脖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从厕所探头出来的林天乐他们，它机械地扭了几下脖子和躯体，使得自己可以正好面对着他们。它的嘴巴因饥渴缓缓张大，刚刚吸入的新鲜血液流了出来，随着它的僵硬挪动，滴答滴答地落在了瓷砖上。

见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生物正在向自己走来，林天乐倒吸一口凉气，转身慌忙推开众人，两步便冲进了一间隔间里，堵住了门。

另几个人见他跑了，便顾不上大叫，前拥后挤地躲进另一个隔间里，几人抱作一团。

想来那位被女老师咬死的学生只不过是偷偷溜了出去，便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可会咬人的怪物不止这么一位。

高二的教学楼离校门是最近的，保安们抵挡不住这些突如其来的怪物的攻击，于是只在短短几分钟内，数十，甚至上百只人样的怪物侵入了安静的金执中学，渐渐向高二教学楼走去。

在这个早自习的点，绝大多数学生都待在教室内，也没有多少老师会在校园内肆意走动，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只有极个别的，就像是那个已经变异的数学女老师，才会不幸遇到这些怪物。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学生注意到了教室外的惨状，只一指、一叫，尸体和活死人顿时激发了所有学生的恐惧，一时间内，四楼的三间教室内此起彼伏地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声，慌乱的教师们控不住场，校园内四处可见奔走逃跑的学生。

厕所内，米尔奇费劲地抬起头，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睛，在被血液污染的视线中，他看见了林天乐他们的惊慌，看见了他们慌忙跑进隔间躲上的行为，一时间有些不解。

为什么要逃？他们看起来，好像很害怕……像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他们看见了什么？

他扭头望向门口，看见了那张带血的脸，忽然明白了他们躲起来的缘由。

那是他在家乡看见过的东西，是科览国用来挑起斗争的生化武器之一，可它们明明因为不够稳定而被科览国人放弃了，为什么还会在东佳林国出现？！

那灰色的眼睛……不会错的……就是那些东西！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丧尸？！

鲜血的甜腥味对这种名为丧尸的生物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米尔奇的身上几乎满是血，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它的首要目标。

眼见着它距离越来越近，米尔奇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蠕动着身子，想要活动自己的手脚，却无论如何都使不出力气。

米尔奇低声呼救起来，希望能有几个人出现帮他一把。

他看到林天乐他们躲到隔间里去了，他们那么多人，能不能来救救他，可不可以来救救他？！

女丧尸机械地扑到他的身上，直直地往他的脖子咬去，米尔奇试图推开它，但手脚无力，哪怕能偶尔触到它那奋力冲向自己的脸，也会因为滑腻的血液而错开。

怎么都推不开它，这丧尸重得出奇，好像肚子里装了很多东西似的……

很遗憾，不管米尔奇如何呼救，隔间内也没传出任何动静。

它一口咬上米尔奇的肩膀，牙齿撕裂皮肉的那一瞬间，米尔奇发出了痛彻心扉的一声叫喊，他的动静很大，大到吸引来了别的丧尸。

强烈的求生欲使他迸发出了一些力量，米尔奇想推开它，但肩膀被它的牙齿死死焊住，那种痛苦让他不敢再尝试推开它，这么做或许反而会被它撕下一口肉来。

对鲜血和死亡的想象遏制着他的行动，他被按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啃咬着，迷离地感受着血液渐渐从体内流失的痛苦。

直到双腿被猛地一拽，传来一阵剧痛时，他才从那迷离中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这才绝望地发现，这女丧尸的身后又出现了另外两只丧尸。

它们正在撕啃着他的双腿。

“啊啊啊啊啊——————”米尔奇哭吼着，求生的本能使他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将三个丧尸推倒在地。

可一个受伤的人怎么能是三只疯狂的丧尸的对手，很快，几乎就在一刹那间，它们再次淹没了米尔奇。

林天乐能够清楚地听到隔间外人的哭喊声，丧尸们野兽般的低吼，以及肉与骨的摩擦声，顿时，他的脑中构想出了一出惨剧。

米尔奇现在正在被丧尸分食。

想到这，他的腿软了，跪了下去，脑袋狠狠在门板上磕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响。

混乱中，米尔奇听到了这一声巨响，突然清醒了过来。

在那隔间里，就在那离他不过咫尺的隔间里，躲着五个人，躲着五个害了他的人！

他会变成这样都是林天乐他们害的！如果他们不烦他，不打他，他怎么会受伤？！怎么会在面对丧尸时，丝毫没有还击之力？！

至少……他还能有逃跑的机会……

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只剩残缺受伤的身体和一颗濒死的心，毫无疑问，他马上就要死了……

而这都是林天乐害的——

米尔奇挣扎着，从丧尸堆叠的身体中探出头来，他对着厕所的隔间，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吼。

林天乐被自己发出的巨响吓了一跳，慌忙爬起来，扳住门扣，反复确认它扣住了门后，这才屏气凝神，继续听起外面的动静。

这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他贴着门板，耳中传来了那歇斯底里的吼叫。

那吼声混杂着血水沸腾的声音，撕裂空气，直直贯入他的耳朵，如同索命的恶鬼，缠绕在他的脑中，将他整个人震倒在地。

他可以听出那声音中的绝望和愤怒，米尔奇是死定了，而他的死亡有一定原因归咎于他，这吼叫声便是米尔奇对他的怨恨和控诉。

“救命……我对不起你……”林天乐眼泪扑簌，不断隔空磕着头。

另一个隔间的学生们听见了从隔壁传来的低声呜咽，默默把门堵实了一点。

米尔奇失血过多，这声吼叫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使他昏死过去。

三只丧尸像海啸袭来的浪潮一般，淹没了米尔奇瘦小的身躯，但就在那仅仅手掌大小的缝隙中，一双灰蓝色的眼眸隐隐发出银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