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翌清翊 第1章 水滴石穿

楔子

天气说冷骤然就冷了，空气冷冽清寒，院子里的荒草露出残败枯荣，然那几株自强不息的小□□却突兀地黄亮妖艳，峥嵘的十分明媚。

那是韶华正好时重翌亲手植的，重翌说我像极秋日里一抹璀璨耀目的亮黄，熠熠生辉。那时我便灿烂笑靥，如一支小□□峥然绽放。

暖秋，那时重翌还在，纵然清冷，内心温然。

重翌不在，秋寒冷凝，我终归明了，这秋日于我到底还是一场萧瑟残风湘江寒雨，肝肠寸断的分离。

不见重翌，千年。

001 水滴石穿

我和重翌最初的相识，不过一滴水一块顽石。

天门山的幽冥洞府昏暗阴翳，仿佛盘古上神开天辟地前的混沌。我自黑蒙蒙的洞顶嘀-嗒-嘀-嗒-，极是有节律的落下，万载千年周而复始。

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是乏味枯燥，我的魂魄方才凝聚，不过如婴儿般弱小，一点一滴的滑落，于我已是极大的欢愉。

也不知过了几许时光，又或是个把万载千年的时候，被我周而复始圆滚身躯砸落的顽石，竟如小池般凹出一片天地，刚好可以容一捧清澈孕养我柔弱的魂魄。我的魂魄被滋养的渐渐强大，忽而有一天神识突破屏障，我竟于这幽冥昏暗的混沌洞府窥见了一丝光亮。这于我却又是一场极大的欢喜，亦如破茧的蝶，于昏朦的沉睡中苏醒，迎来的不止是一缕曙光，而是又一场新鲜的生命之旅。

我仔细端瞧着围绕在我周身的那抹幽柔朦胧光华，只见那光华竟由我魂魄委身的这一处小池的顽石柔和的散漫而出。莫不是沾染了我的灵气，这顽石居然也孕养出一丝魂魄？我这样想的时候，那顽石竟似感受到我的神识，突兀的华光熠熠，闪现出更为强大的神识，我被他的强悍所震慑，不由自主的与其交流。

“终是将你孱弱的魂魄孕养强壮，你知道吗，等这一天，我熬过了多少万载昏天黑地？”顽石长出了一口气，与我神识交流。

“你不是沾染了我的灵气？难道也是承天地之灵孕育而生？”其实我这样白痴的问出之后，心底也是明了，那般强大的神识，魂魄自然要比我强盛许多，怎么可能是借了我的灵光？

顽石无奈的呵呵几声，“你这般聪慧的灵魄，也需要我的解释么？”他这样说的时候，周身的华光更为炽盛的亮了一亮，不过是这样一瞬，我的魂魄竟被禁锢的不能动弹半分。

我微露尴尬，不过好奇的还是要问上一问，“你这样帮我温养魂魄，却又是为了一个什么因由？”

顽石沉默了半晌，悠悠的叹息一声方才回道：“一个灵魄，神识只能横扫在一处幽冥昏暗死气沉沉的混沌中，万载千年，千年万载，这样一份沉闷孤寂，你这般初谙世事的弱小魂魄，或许真的无法体会。”顽石说着，强大的神识就如一只暖暖的大手，温柔的抚过我的魂魄。

“......直到有一天，我在昏冥中感知到一缕崭新的灵魄出现，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欢喜。哪怕你只是一滴水，一滴水那么渺小，可终归是有神韵的。我终归也要有、也要有了一个伴侣。

我兴奋的无与伦比，任你嘀嗒嘀嗒一点点销蚀我的身体，尽管痛却快乐着。再后来你终于将我的身躯浸蚀出一片凹地，你悠然的沉浮在我身上，而我亦可以将我的灵气一点点浸润入你的魂魄。我只盼着你的魂魄快些强大，神识早一天突破屏障，就如今日这般，可以与我交流，与我相伴，我便觉得甚好甚好，再没有比这样一件更幸福欢喜的事了。”

顽石讲完，那光华自是又亮了一亮，我知道那是他欢喜的不能自持。

这一刻我不再惊恐他的强悍，他是欢喜我的，自是不会害我，那我还要怕他做甚？

从那日起，顽石与我不离不弃终日相伴在一起。我自上而下依旧周而复始的嘀嗒嘀嗒，我要把那一处小池侵占的再大些，因为只有在他的这一处，我才会看见一丝明媚的光亮。我喜欢他微光中泛溢的温暖。

岁岁复岁岁，顽石的身躯被我消磨的几欲洞穿。终于有一天，顽石无限哀伤的与我倾诉，“我要走了，再不能伴你在此幽冥之中。”他这般说的时候，神识不由自主的扫视着已然薄如蝉翼的小池底部。

“你明知我最不欢喜这没有光明的混沌洞府！你怎么可以撇下我一个？你不是说要陪我天长地久地老天荒？宠我生生世世？！”我悲愤交加，嘀嗒嘀嗒的节律因而变得异常迅捷。

“水滴石穿，当那一刻来临之时，我的魂魄或许就会与我残破的身躯一同化为齑粉，所以......”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如果他早些说出来，即便我再贪恋他暖意的微光，亦是不会这般霸道私心的销蚀他的躯壳。只是事到如今......

不求同日生但可同日死，我堪堪喜欢上他的时候，心底早已萌生了这般的念想。

“我会与你同去。”我这话说完，相伴清脆的一声嘀嗒，一道七彩的炫光自他洞穿的身体飙射而出，我只感觉魂魄极轻的荡漾浮去，便不再有神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