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萧泊呼吸平稳时,温念舀了一勺药水递到他嘴边。
“来,夫君喝药了。”
他狐疑的看着眼前动作可疑的娘子,虽说他俩已行了房事,但……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从她给他的那几拳开始,他就知道,她性子并不温婉。
她现在是想怎样?
温念将勺放回碗里,眼睛一眯,右手一抬,"夫君,这是怪我那时给了你几拳吗?阿念不是故意的。"
说着,她夺取他手中的帕子,擦去“眼角泪”。
“那是我用来擦嘴的。”
“夫君嘴角脏了,我来替你擦擦。”
见娘子此番言行,他算是明白了——娘子这是要讨好他。
他惯来无拘无束,幼时没有父母妥善的教导与约束,府中请来的教书先生对于他顽劣的性子也束手无策。
是以,他经常一肚子坏墨水。来兴致了,便以嘴作笔点墨,行口无遮拦的章法,书写对话。
“夫人真性情,为夫怎么会怪罪娘子呢”他将帕子从她攥紧的手里解救出来,“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擦嘴,用夫人的嘴来擦不是更好吗?”
!!!
难怪别人说他是纨绔,说话这么轻薄,也就她嫁给他了。
他能神态自若说出这种话,那在这之前,肯定也跟其他姑娘说过了。
别慌,别被他扰乱阵脚。
她正凝眉思想着对策,不期然对上他充满戏谑的眼眸,骨子里的胜负欲直噌噌的往上增——竟敢小瞧她!
她的处女之身都给他了,一个吻而已,损失不了什么。
萧泊正想说“不拿娘子开玩笑了,我们早些歇息吧”这句话时,突然感到嘴唇一软。
他睁圆眼眸,只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她长睫微扇,双眸紧闭。若有若无的花香窜进他鼻里,像把小刀,在他的心上深一刀浅一刀地镌刻着字样。
今夜,熟睡的温念自然感受不到枕边人的紧盯的目光。
第二日温念醒来时,床上只有她一人。
守在屋外的小莉,听到屋内动静,进门为温念撩起帘账。
她看清屋内价值连城的许多物件后就清醒了,“夫君呢?”
"大公子说,他出去找王康王公子玩去了。"
温念对此无话可说,心中却一直嘀咕着:这人也太无耻了吧?!将她吃抹干净后拍拍屁股就走了,无赖一个!
温念洗漱完,小莉为她梳妆挽发,绾了个小盘髻,插以金钗。
金钗!金钗的最好归宿是典当铺。不过这金钗也不是她的,若私藏拿去典当,恐怕她的脊梁骨会被戳破。
思及此,她贼心方休。
被打扮好后,温念跟着家丁来到萧府的紫玉堂。
待她到时,堂屋里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先站起来迎她的是萧府当家萧通的二姨娘柳氏,名唤柳玲玲,如今萧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归她管。
她上身着桃红茶花抹胸,妃色春风柳絮罗长衫配金彩衣缘,下身着牙白花卉龟甲纹褶裥裙。
面容清秀,头梳多鬟发髻,甚是清丽动人。
她眉眼含笑地拉着温念的手,带温念认人。
“这是二弟萧岩,比你小四岁,虽才十七,却是文武双全。”
萧岩起身,唤人:“大嫂。”
眼前少年比萧泊矮些,皮肤黢黑,身材健壮,一看就是个练武之人。这让她起了拜师学武的心思,指不定危险时刻能有妙用。
“这是大姨娘何氏,是二弟的母亲。”
“这是三姨娘张氏······这是四姨娘魏氏······”
娘嘞,她就记住了大姨娘和二姨娘,其余八个姨娘她是一个都不记得,以后碰面了可怎么认人呐?
见过萧府一众人后,到了为公公奉茶的时候。
初来萧府的温念一开始认人认得手心出汗,到了后面她索性不记了。
脑子的重担减轻了,她人也轻松了许多。
面对萧老爷奉茶时,她变得游刃有余。
她毕恭毕敬,递茶,“父亲,请喝茶。”
“好好好。”
萧通萧老爷子一脸慈祥,手持佛珠,含笑接茶,一饮而尽。
自从萧泊母亲江芸去后,萧府主母之位就一直空缺到迄今。
“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吧。大息妇,你留下。我书房里有些东西要给你。”
柳玲玲一众人退下。
雕花木架上摆满古籍,书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散发着花香的茶梅插在青瓷花瓶里,傲然挺立着。
温念盯着茶梅,听着萧老爷子说话,甚是恭敬。
“大息妇虽贫苦些,可在我看来,与泊儿很是般配呢。泊儿母亲留了许多遗产给他,而我又忙于政事,对他疏于管教和关心,才让他成了这副病身子。”
她待要回复,萧通接着道。
“他人是顽劣了点,可他本质还是很好的。”
老爷子背对着她,自顾自的说了很多话,不等她应一声,又说了起来。
他转过头来,“我想请你,帮我照顾好他,时刻待在我儿身边,向我汇报他的一举一动。这样我心才安。你能做到吗,大息妇?”
回到桃江堂后,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堂里的一切。
从小莉和莎奈口中得知堂中每一件摆件的价值后,温念觉得她掉进了钱罐子里。
长生智慧佛,一对华井舒霞绣花灯,天禄长春五色玛瑙花鳟,岁寒花友白玉双孔花插……
单单夫君住的屋里,就有这么多值钱的东西。
她窥一斑而知全豹,讨好萧泊的心思坚定了几分。
萧泊他爹让她随时陪伴在夫君身边的要求,她起初是困惑不解,并好奇的。
在听到他爹豪爽应下为她请花道师、让二弟教她武艺、萧府书籍任她看的请求后,她也不想追究他爹这么做的原因了。
她提出这三个要求,本意是想婉拒萧通的请求。
婉拒会有什么后果?
在她眼里,他很大概率,不会对心怀愧疚的大儿子的新婚息妇怎么样的吧。
随时陪伴夫君,那就相当于她的整个世界都围着他转。
她才不要做……
竟答应了!那她就做到底。
“娘子,该用膳了。”吴嬷嬷敲了敲门。
温念坐在圈椅上,看着桌上的美食,止不住地分泌口水。
“夫君呢?”
“公子还在王公子府中。”自小伺候萧泊的俩个小厮介浪和茂眠,异口同声应下。
“公子唤我们回府拿些换洗衣物,这便退下了。”
不回来挺好,她得先适应一下环境。
她现下饥肠辘辘,无心在意小厮的话。温念喝了俩碗小鸡元鱼羹,吃了一碟间笋蒸鹅来配三鲜粉。
最后喝一碗梅花汤饼才罢休。
吃完饭后,她便叫下人们出去候着,自个儿在堂里踱步消食,同时思考着讨好方针如何进行。
时间如白驹过隙,已到了晚上。
“娘子,介浪刚过来传话,说公子今日在王公子那留下,今晚不回来了。”梳着双垂髻的莎奈隔门传话。
“知道了。”
正合她心意,方针尚未有雏形,她还要些时间才能想出来。
皱眉,咬唇,摇头,沉思,有一节没一节敲打木桌。
想的差不多了,盖上柔软的锦被,她睡下。
接下来的几日,萧泊不是宿在王公子那,就是半夜回书房睡下。
新婚二人除了新婚日,便再没见过面。
方针无从实施的温念虽清闲无比,但心中那叫一个愁啊。
是日大雪,桃江县王家处。
“你怎么这么对待你的新娘子?”
“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传我们的吗?”
对于萧泊最近行事,他这个友人颇有微词。
萧泊三天五头地往他这里跑,外界都开始说他俩有龙阳之好,并且好上了!
某日在书铺里,他给自家娘子挑选话本子,其中一本话本上的字给了他当头一棒——纨绔沽肉孽缘、王萧缘情私奔。
“你自己看看!”
仓库里,王康往占了大半位置的话本子一指,脸红脖子粗。
“我实话跟你说吧。”粗略看完话本的萧泊表情异常狰狞,“我爹跟她商量好,要她时时刻刻看管着我。”
王康是商人之子,那商人做生意,自然得看地方官的脸色。要不然,商路创业未办而中道“崩殂”。
“就算是那样,你也犯不着这么躲她。”王康紧皱眉头,无奈道,“你爹自从知道你新婚后总往我这跑,给我爹一通说教。连带着我也被我爹数落。”
他好友这爹,外人都道是清廉正直,政绩卓越,国士无双,更重要的是,主母之位一直空着。
“你作甚怀疑你那人人赞誉的爹?”
萧泊心中苦闷,却也知道,没有证据前,无论自己说什么,王康都不会信的。
是以,他问:“叫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那人现在在荆州教书,这里离那甚是远。你当真要亲自去找他?写一封信不是更省时省力些?”
“若寄书信,恐怕得到猴年马月他才收到。更遑论书信被截或被篡改的情况,我亲自去更妥当。”
听到萧泊非去不可的话语,王康压下腹中劝言。
萧泊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嘲讽道:“此外,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会躲一个妇道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