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旧年 第33章 白驹过隙

杜华和生父合葬，干活的男人让余晓挖了第一捧土。

余爸跟着余姑父招呼村人，请了烟、饭。

余晓一直红着眼哭，余妈进去劝还被挤兑出来，余芳拉着她的手，余妈道：“我就是犯贱，唉，让她自己想想吧。”

余妈抱着余芳的腰，“你们俩长得真像啊，看到她哭我还以为我的囡囡哭呢。”

余芳喊，“妈。”

余妈笑道：“你妈聪明着呢，去帮忙吧，你要是闲下来也去劝劝，以后还能见几面？”

这几年的舒心生活也养得余妈没什么脾气了，余晓不想见她，她也不自己往前凑，饭都是余芳和余爸轮流端过去的。

丧事过了几天，余晓就买了回北京的票，余爸不想她再跑出去了，“这些年攒了多少钱？要不回来找个活干吧？再给你寻个近处的婆家，以后都能常见面。”

余小姑也劝，“你能挣多少钱？你妈不是还说你花钱大手大脚的？留在家里有人看着，不比去外面强？”

小牛正在远处和别人玩炮仗，嬉闹声吵人，余小姑扭头斥道：“跑别处玩！”

余晓眼神梭巡一圈，“我知道你们为我好，但北京还有很多东西，我工作也没辞呢，至少也要回去看看。”

余小姑：“也是，那你处理完赶紧回来吧，我看看给你寻摸对象。”

余姑父插话：“急死你，说的什么话！”

余芳不爱跟余晓说话，余晓说话带刺，对余芳更甚，余芳不惯她的臭脾气，是以这么多天两人都没交谈几句。

临走前一晚，余晓问：“那钱是你挣的？”

余芳嗯了一声，余晓忍不住翻身，“你干的什么活挣这么多？”

余芳：“卖衣服。”

余晓长久的沉默一下，“按理说这钱应该咱俩一人一半，但我现在手头紧，等医保退钱了能不能先放我这里？”

余芳早就知道她根本存不住钱，但现在听这个意思，上辈子爆卡，这辈子还是爆了。她看着房顶，“我……本来也不想跟你说话，不知道说什么，你也只能看到自己，现在还是给你一个忠告，年轻的时候租房子用得着那么好吗？你花出去的每一分钱再挣回来都不容易，现在没有人给你兜底了，衣服包包都少买点吧，你今年有26了吗？即使不打算相亲，那你是考虑独身吗？独身都需要钱啊。”

余晓没有说话，余芳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恼羞成怒还是被打醒，也没心思去呵护，小燕常问余芳为什么对她那么好，余芳在这个时候想，大概是对余晓积攒的失望让她把亲情投射在小燕身上。

余芳终于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总有那些爱他人胜过家人的角色了。

余芳临走前去余庄乡中看望老师，这些年在外面总是能想起老师的偏爱和照拂。

记忆中的那个大校园现在看起来布局不合理甚至有点紧凑，操场跑道还是土路，学生们呼呼啦啦跑过荡起一片尘土。

余芳在门卫室登记，老门卫道：“余芳？”

他手里拿着饭盒，看样子是刚打完饭回来，年轻门卫奇道：“李叔，你认识？”

老门卫笑呵呵地说，“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小孩儿，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余芳没想到他还认识自己，微笑着和他闲聊几句，被放进去了。

校长还是常年如一日的坐在办公室办公，余芳敲门进去，办公室还是熟悉的风格，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荣誉勋章。

校长见陌生人进来也是一愣，余芳道：“老师好，我是余芳啊。”

校长说：“你还是第一个，学习好的一般毕业了都不怎么回来，反倒是那些学习差的，每回路过校门还进来看看。”

余芳听见他口气不变，心里那些打扰的尴尬也慢慢褪去，“这些年学校怎么样了？”

校长：“难喽，孩子们都走光了，再也遇不到你这样的好苗子了。”

余芳告诉他自己还完债考上了大学，这回是回来办事请假了。

校长也很高兴，像他这样躬耕教育一辈子的老人，就爱看到学生考学。

余芳：“考的不是多好，是个二本，在粤城。”

校长：“……我知道你没被埋没就已经很开心了，你或许不知道，你是我遇见过的最有想法的学生，我那时候还和任老师说，你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的。”

余芳还真有点惊讶，她简短的和校长聊完天，就出门去挨个见自己以前的老师。

任老师一眼就认出她了，课上到一半出来，“余芳？”

小镇上的老师编制变动不大，余芳在办公室跟他们一一说话，走前在门口深深鞠躬。

*

余芳回到学校正好遇到期中考试，因为杜华的事，她耽误了一个多月。辅导员这次好不容易大度起来，“你就别折腾了，这个期中考也不正规，是老师们自己组织敲你门警钟的，在宿舍多看看书，把课赶上。”

余芳感谢过后挂了电话。

刘佳出门前还打招呼，“出去锁门啊，我拿了钥匙。”

余芳中午帮刘佳排了盖饭，她拆开筷子吃自己的那份，继续翻书。

刘佳一回来就鬼叫连天，“我制图完了，老太婆考什么不好考阴影，玛德……哎，这么好还给我打饭，我有拌饭酱要不要？”

余芳把米饭挪过去，食堂饭菜都不太合她俩胃口，她为了避开人口大潮没来得及加辣酱。

刘佳舀一勺拌饭酱，端着饭碗跑到余芳身后，“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家里出什么事了？……不方便说可以不说啊。”

“没什么，一个亲戚走了，回去给她送终，顺便在家陪陪爸妈。”

刘佳叹气，“唉，你说的我都想家了，我妈前两天还给我打电话说想我了。”

余芳扭头，“你国庆不是还说你妈烦人？”

刘佳也坐在这边的凳子上，六人间凳子多，余芳她俩平分。

“骂归骂，想也想嘛，看到哪里了？不会可以问我哦。”

刘洋是在余芳上完第一节课才知道她回来了，第二节特意选在门口位子，下课了堵人。

余芳抱着书出来就见刘洋正等在门口，这节是大课人多，她往远处走，刘洋也跟过去。

余芳转身，“有事？”

刘洋看起来有些无措，手忙脚乱的，“我……听说你家里人去世了，想安慰你又不知道怎么说，你放心吧，我不追你了，拿我当朋友看行吗？我也不求什么特殊待遇，别对我不假辞色。”

余芳能看出他的好心，点点头走了。

刘佳还很可惜，她感觉刘洋长得也还算可以，“余芳，你这是要找什么天仙啊？”

余芳长久不答，直到刘佳都快放弃的时候才听见她的声音，“……一个能让我坦诚过去的人。”

一周一次的体育课，体育委员带着跑了一圈就宣布解散，体育老师喊着不让出操场。

今天天气正好，学校里的假草坪坐满了人，刘佳找了一块干净地方拉着余芳坐下来。

刘佳今天穿的裙子，坐姿很淑女。

不一会儿班里和她玩的好的女生也凑过来沾光，余芳也认识几个，不过都是点头之交，她不太爱跟他们说话。

一个高个子瘦瘦的女生说：“运动会还开不开了？不是说秋运会吗？”

刘佳笑了，“你多大啊，还信这个，都推几次了，我看没戏喽。”

这时操场过去一队穿着制服的男生，有个女生小声尖叫，“好帅好帅，你看他们。”

众女纷纷摆好坐姿，余芳随大流也坐起来。

徐潇这时候带着班长一群过来，“干嘛呢干嘛呢？看见帅哥就不一样了？”

班长怀里还抱着很多饮料，挨个分。然后坐到徐潇身边。

刘佳戳戳余芳腰，咬耳朵道：“单相思。”

余芳也看出来了，徐晓一看就是那种很会拿捏人的，班长跟了这么久还没名分，也真是辛苦，但人家你情我愿的又能说什么？

班长突然cue余芳，“余芳，你回家那么长时间，干嘛啦？”

徐潇正在跟别的男生聊天，状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余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种地呢，我们那里种秋玉米。”

男生笑起来，“找理由也不来个靠谱的。”

但大家对女生总是宽容一点，也没人揪着问了。

余芳刚搞完高数作业就被刘佳一把抢过去，她抄了十分钟搞定，拉着余芳化妆，刘佳说：“今晚跳舞社排练，去不去？”

说是跳舞社，其实就是一群街舞爱好者，各跳各的。

余芳不去，她给刘佳化了一个淡妆，自己出去觅食。

秋天已经有些凉意了，余芳怕遇见熟人，特意套个厚毛衣跑远处，在自助火锅店还是遇见了刘洋。

刘洋身边正挎着一个女孩子，余芳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刚点了锅底，一个吨位大的男生就把自己的汤锅也端过来，这是刘洋的兄弟。

他说：“美女别生气，刘洋是鬼迷心窍了。”

余芳看着他，眉眼在冷光灯下越发显得贵气冷淡，“没事，我们都说清楚了，他没告诉你？”

刘洋兄弟被看得一愣，吃饭也吃的虚浮，七荤八素的回了宿舍，刘洋端着脸盆去洗澡，踹了他一脚，“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