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旧年 第2章 卫生条件

余爸早上六点多就起床做饭了，他烧的红薯糁子汤，又扒拉两勺咸菜，余芳一边洗脸一边骂，她多久都没起这么早了！

余爸还在一直催，“汤都快凉了！”

余芳喊，“知道啦！”

然后又趁着他回屋里喊余妈吃饭，把汤倒在大黄碗里，大黄看见她就蹲在树下摇尾巴，余芳心道，这回可不能让你被卖了，就把它栓到厨房门口。

余家是红砖起的三间地基围墙，石棉瓦封顶，右边是余爸余妈住的屋子，左边是余芳住的，中间是客厅，厨房还是土墙搭的棚子，厨房三米远对面又盖了猪圈，整体呈品字形。

今年没有养猪，余爸就买了石灰粉好好收拾一下，现在正在晾着。

猪圈后面是一棵很大的梨树，好像余爸说是他爷爷种的，年头远了，树皮都呈黑色，余芳这般大的孩子要两人合抱那么粗，夏天结了很多又小又酸的梨子，都没长大，小松鼠整天蹿到树上啃，一边啃一边往瓦片上丢，余爸赶了几次赶不走，也就算了。

房子后面离山不到一米，余妈扯了荆棘条子拦着，养了两只鹅、七八只鸭子，鸡原来养在猪圈的位置，现在小棚子拆到后边了。

余芳一个夏天都对上厕所有阴影，余家没建厕所，就是两个马桶，用完正好挑着浇到菜地里面，但人上厕所条件极其恶劣，她害怕自己把马桶弄倒，就一直在老屋的土墙后面解决的。

屋子里收拾不了，至少要有个厕所啊。

她人微言轻，就在枣树林里找几年之后才会被发现的下沉大缸，现在还是夏天，草长得高，余芳就找个棍，打草惊蛇，她害怕自己也被咬一口。

最后是很幸运的找到了，但现在就是一个大坑，周围土还很软，她感觉自己蹲坑都会掉下去，但还是连续几天都倔强的在这里上厕所，终于等到余爸干完小工，就指使他割点树枝做个栅栏。

余爸不愿意，这天多热啊，“在后面上不就行了吗？”

余芳说，“太高了，不舒服。”

“那你干妈家不是有厕所吗？他们又没在那里住，你去用。”

余芳气结，“我看见蛇了！我害怕它咬我。”

余爸就妥协道，“等我回来再说。”

余芳还不了解他！硬是跟着他在村里转悠一天，他只要一想打牌就磨着他要抱啊，要喝水啊的，终于等到开学前一天，余爸妥协了。

家里还有砌猪圈剩下的半袋水泥，余爸捣鼓半天，又上山砍了几颗柴火树，把厕所收拾的像模像样的，至少余芳不用天黑了才偷偷摸摸上厕所。

余芳发现余妈他们也开始用这个厕所了，余妈当初还说风凉话，“浪费这半袋水泥！”现在是每天晚上，要余芳给她照着灯上厕所。

余芳早知道她的德性，也不是说人有多坏，就是爱偷懒，也爱占小便宜，过几年她嫁到城里的大女儿开了一个麻将馆，还撺掇余爸买了一个三轮车，整天上山砍柴再送到街上去，她也是服气这枕头风，要是早催着余爸上进，能这么多年还没个像样的厕所用？

日子一天天还是要过，很快就到了开学时间，余爸一大早就起床带着余芳去小学报道。

路上遇见其他小伙伴家长，王亚男是她奶奶送的，余爸就把她的凳子也拿着。

仓房小学离上庄村有一两公里，附近几个村子的小孩儿都是在这里上学，学校也不大，占了两亩多地，一栋教学楼有两层，也很气派了。。

开学当天交学费，余爸因为刚干完小工手头有钱，总算没再拖欠，余芳跟王亚男一个班，她们搬着自己从家里拿的凳子，就进教室了。

余芳除了王亚男别的都不认识，班里有二十多个孩子，吵吵嚷嚷一上午，老师发完书就让散了。

余爸在校门口等着，看见空着手出来，就问，“书呢？”

又拉着余芳回去把发的几本书装回家。

家里余妈早就做好饭了，也就一个炒白菜，余芳随便对付两口就要她打点水晒晒，她想洗头。

余妈道，“不管，假干净。”

余芳装哭，余爸就说，“没事没事，我给你提水。”

“你就惯着她吧！晚上拉她去水库洗澡她不去，整天打水洗头，你干净到哪里去？”

余芳不理她，自己哒哒走了，下午三点多，水晒好了，又大又浅的澡盆都晒烫了，余芳再哼哧哼哧的倒到小盆里，撅着屁股自己洗头。

余妈看她洗完，就拿了条毛巾给她擦头。

晚上的水库邀约余芳是躲不掉了，她悄悄走远，在背光的小角落草草洗了澡，村里同岁的男孩还光着身子乱跑，有个男声喊，“芳芳”还照着她这边跑。

余芳捡起手边的小石头就往路上砸，喊道，“别过来，这里水深。“

男孩不信，还想跑过来，他妈听到也开始喊他了，余芳松了口气，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就跑到岸上等余妈他们这群妇女洗完。

上庄村的水库在余芳记事起就有了，夏天水位深，有家长看护也不要紧，经常都是天黑后妇女带着小孩先洗，等她们回家男人们再过来。

水干不干净不清楚，至少比不洗强。

后来条件好了，村里人都在家安了热水器，水库水位又涨了一米多，这里就被废弃了，过了两年被干妈家包了养鱼，正巧碰见发大水，余妈还带余芳去水库口抓鱼呢。

余芳第二天正式上课，余爸就趁晚上洗澡的时间用旧日历包书皮，给余芳写了名字。

余芳回去后装作开心的装到了书包里，她现在对书根本就没感觉。就是很久都没看余爸包书皮有些新奇，余爸懒归懒，却知道劝着余芳读书，对书本又十分爱护，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翌日一早

余芳被熟悉的声音叫醒，痛苦的穿衣服，她屋里一大股蚊香味儿，昨晚风扇扇了半夜，蚊帐也合的严实，但还是被蚊子咬了几口，在带着婴儿肥的手臂上显得格外突兀。

余妈少见的早起，打着哈欠给余芳涂清凉油。

吃完饭，余爸就说，“去找你钟妮儿姐吧。“

余芳摸索着找到王亚男家，王妈说，“哟，起的这么早啊，吃饭了吗？在这里吃点？”

余芳客气的回拒，王亚男喝了几口汤就跑出去，带余芳去钟妮儿姐家。

钟妮儿姐今年十来岁，是村里的孩子王，在仓房小学上最后一届的小学五年级，她还有个妹妹叫原真，今年四年级。

等村里的萝卜头集合完毕，钟妮儿姐就带他们晃晃悠悠的往学校赶，一路上引导着话题，说什么吃了什么饭之类的，小弟小妹们都很给面子的附和，余芳隐隐感觉要迟到，走的快一点，王亚男还时不时朝后面看几眼，很犹豫不安的样子。

离学校还有200米左右，就听到一声铃响，上课了！

所有人发足狂奔，余芳，上学第一天，因为迟到被罚站了！

王亚男哭得很伤心，下课了也止不住，最后罚人的老师还过来哄她。

仓房小学有五个年级，一个年级一班，余芳记得她们四年级的时候班里就只有七个人了。一到二年级在一楼，中间隔个办公室，三到五年级在二楼。

教学楼对面还有三四间房子，是建给教师住的地方。

教学楼和教师宿舍中间是个大院子，这都归学生扫，一个年级轮一天，今天周一本来应该一年级扫，但他们护短的老师提前十分钟放学，拉堂的三年级就见校长笑眯眯的说，“今天你们先扫地哦。”

王亚男跟着别人一起抱怨，数学老师又继续让背乘法口诀，“背不完不准回家！”

余芳很轻松过关，就收拾完书包去下面扫地，放学铃一打，钟妮儿姐他们慢悠悠出来了，她还手贱打了一下铃，等到老师探头出来骂，又跑得比谁都快。

放学要扫地的小弟小妹是没有人等的，余芳扫完地回教室拿书包，已经没有一个人了，老师说要留堂的孩子早就偷偷溜走，躲避了打扫卫生。

余芳也不怪王亚男没通知她，锁了门自己慢悠悠的走回家。

天上有火烧云，红彤彤的一大片，看着特别美。

余芳还在路边的山崖下面看到了山楂树，特别小的一丛，上面已经没有果子了，她折了一小段树枝放进书包里，感觉自己就是给白雪公主折树枝的老父亲，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回家路过村口，钟妮儿姐和原真已经端着碗吃上饭了，看到余芳一个人回来，还问：“你不害怕吗”

余芳敷衍道，“不怕啊，我胆子大。“

但是这个回答好像并不是让她俩满意，第二天一早，余芳过去等人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了。

好像小时候经常这样惹领头的小孩儿生气，他们孤立自己一段时间，再问你：你知道错了吗？你要是道歉，我就原谅你。

余芳以前还因为这种手段丢掉一个没刻字的麻将，原真、王亚男和余芳三人要在一个地方埋自己很喜欢的东西，余芳按她们的意思埋了那个麻将，结果晚上去开没有了，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次她可不会屈服啦，她是一个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