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的非常快,在余芳第三次拿全校第一的档口,学校在升旗仪式上举行了表彰大会,先是评选优秀教师、优秀班集体,后来就提到了速算比赛。
“五二班班主任齐杰带领本班学生余芳得到速算比赛亚军!为校争光……现在有请齐老师上台领奖,大家鼓掌欢迎!”
余芳也在台下拍着手,她身边还有老师和学生小声指认,“这就是余芳啊?五二班那个……”
她之前就听惯了,刚拿第一的时候还有学生跑她面前下挑战书,那是一个小胖子,“我下次一定是第一,我这次只是没发挥好。”
余芳心想你哪颗葱啊,我上辈子都不记得你。
连得三次之后,那些心里不平的学生或者一小部分老师才回过劲儿来,“哦,她是真有实力啊。”
一切都变得客气亲热起来,但余芳还是跟个独行侠一样自己上课下课,也就和以前的玩伴还有同宿舍的小燕能说上几句话。
日子很快就到了年下,余爸正张罗着给余芳改生日。
他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传言,说是余芳不吃肉是因为命被克住了,要给她改生日。
余芳很无语,她现在情况已经好多了,鸡肉鸭肉都能吃点,就是不爱吃大肉和红肉。
“我不是吃着呢吗?你折腾什么啊?”
余爸:“你不好好吃,没以前吃的多,膘都下去了。”
余芳:“那是我长个了!”笨,她好不容易控制体重的。
但余爸还是跟她商量,“把你生日改到三月份吧,那时候是春天,你长得高也长得壮。”
余芳:“…………。”我的肉都是自己一口一口吃出来的。
她也体谅余爸爱女心切,“好吧,不过我要改到腊月二十九。”这是余爸的生日,因为靠近年根,他一直都没过过,毕竟那个时候过年吃肉不是已经相当于过了吗?
等他也成了家,更是不好意思跟余妈一样眼巴巴的等着余芳孝顺。
现在余芳提出来,他本想说不行,你本来就是腊月二十三,现在根本没改多少。但又感觉是余芳跟自己的缘法,除了爸妈谁也不知道他生日,他也没提过。
于是就和缓道,“我去问问人家。”
神棍当然没什么说头,余爸给他带了条烟,他就乐呵呵的跟过来做法。
也就是一把桃木剑,剑挑一张黄符,让余芳跪在爷爷坟前,口里念念有词,“今有余家女儿,排行老二,大灾未至,小祸不断,今日天公作证,且给改命!”
说罢喷出一口酒,黄符烧了起来。
余妈一声惊呼,很明显已经被唬住了,余芳真想说睁大你的眼啊!连文献啥的都没给你喷一句,你就自己钻套子里面了?
余爸还把猪头肉送给神棍了,余芳知道自己家不吃,也没阻拦。
腊月二十五的时候,余芳一觉醒来就觉得院子里吵吵嚷嚷的,穿着秋衣秋裤出去一趟,村里的妇女都来烤火闲话了——生母回来了。
生母杜华是个很值得人尊敬的女士,她早年丧夫,自己也感染了艾滋,但依旧非常顽强的打工撑起一个家,虽然她因为生存压力不得不把小女儿过继般给别人养,虽然她的大女儿也没让她享过一天福。
但她对确实是一个好母亲,她会在余晓想学画画的时候掏出身上仅存的三千块钱,哪怕自己过的也十分艰辛;余芳在余爸走后还是由她出生活费,她去世留下的一两万托着余芳的大学生活。
余芳很感动,但她也很自私,她更爱余爸,生母至少还有余晓,余爸却只有她一个女儿了。
所以在余爸拉着她要她和生母一起睡的时候,余芳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没有哭闹让大家都下不来台,只是说,“我喜欢自己一个人睡,和别人一起我睡不着。”
生母带回来很多东西,有牛肉粒、夹心糖、好看的茶杯,还有给余芳买的新衣服。
杜华女士很和善,“来,你试试吧?我随便买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穿上。”
余芳穿上很合身,她客客气气的道谢,“谢谢婶,你一路辛苦了,早点睡吧。”
然后抱着衣服回屋了。
余妈在那里陪着杜华唠嗑,她很满意杜华给余芳带的东西。
“你回来就回来,还给她带什么东西?她正长个呢,再好的衣服穿半年就短了,瞎花钱。”
杜华道:“也没什么,那里衣服便宜。”
然后两个人开始叙旧。
余爸正在里屋看电视,招手让余芳过来,他摸摸余芳手里的衣服,问:“小婶对你好不好?”
余芳知道他又心软了,“好啊。”
余爸:“她也是你妈妈,她也记挂着你。”
余芳忍着眼泪,“我知道啊,他们都是好人,跟干妈一样,都对我好。”
余爸叹了口气,也害怕让余妈听见不好收场,就交代她,“你多陪陪她,她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余芳点头跑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实际上被抛弃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她,她小时候不知道还以为余爸也不要她了,一直把她往外推。
杜华在家里过年,余爸还问她,“晓晓呢?她怎么不跟你回来?”
杜华说,“在外面呢。打工挣钱,年底加班费多。”
实际上这时候余晓应该正和杜华闹别扭,她留在北京没有回来。
余爸守护着杜华的傲气,也交代余妈不可以戳人家伤疤,“小华也不容易啊,现在家里她建了房子,逢年过节的回来,你可别跟人家生气。”
余妈说,“可别小瞧我,我什么都明白。”
但杜华还是在初八那天就走了,她此后几年还是没回来过年。
余芳在她走后才松口气,问余爸,“你没要她钱吧?”
余妈嗔道,“这孩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那就是收了?”余芳不给他们闪躲的机会。
余爸放下筷子出去抽烟,余妈小声说,“收了两千块,说是给你买衣服。”
余芳就知道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就说,“写欠条!记账,以后我来还。”
余妈由自挣扎,“这是她心甘情愿给的!”
余芳就问,“你想不想让我给你们养老了?”
余妈看她脸色难看,也不吭声了。
最后余爸起笔写下欠条收据,现在也没人收,余芳就说,“和存折一起放起来,今年爸爸要是出去挣钱或者卖树,就不要动这笔钱,托人带给她。”
余爸沉默道,“我今年还是出去吧,你姑父说南边还要人。”
余芳只能道,“爸,我不想逼你干活,其实我吃什么穿什么都行,咱们卖树就能过,以后还有我呢,你要是把身体累着了,就享不了我的福了。”
余爸鼻子都被她说酸了,“我晓得,我晓得,爹就等那一天呢。”
余妈看气氛凝重,也没再闹。
其实这些事情也没到不能拿出来说的那一步,但余爸余妈都挺忌讳别人说余芳不是亲生的,她小时候被人哄着说话,余妈还说,“他们都是哄你呢,你怎么不是亲生的了?我不是你妈,谁是你妈?”
余芳还真被劝住了,所以生母回来后他们那暧昧的态度才让她恼火。
当断不断!贻害万年!
余芳在学校也更积极的跟着老师折腾各种比赛,拿奖都无所谓,能挣点是点儿。
她的五年级就这样平淡而不平凡的结束了,实在是比赛有限,她折腾这么久也没拿多少钱,在镇上便宜买了几盒蚊香,又带了一个大西瓜回去了。
余爸把西瓜泡在水桶里,帮她晒被子打水。
余妈拿钱添置了一台洗衣机,余芳瞧着不贵就没多说。
现在洗衣服也不方便,村里人都用上了自来水管,结果兑钱干活的时候余芳不在家,余妈觉得家里有水井,不愿意掏这个钱,硬是闹着不让余爸干。
余芳回来气得太阳穴直突突,但是这一茬都过去了,还怎么铺水管?
她就让余爸找人也做了压塔,这样总是比绑着绳子打水强。
余家的衣服都是攒够一堆再洗,余妈说省电费。
余芳真想说你们俩哪天少打一会儿牌,这三五毛的不就出来了?净整这些没用的,但农村也都是这样忙一阵闲半年的,她也找不到什么事给他们做,只能催着他们勤快点,买水泥好歹把屋顶封一下,屋里不要的东西都丢出去,家里收拾的敞亮一点。
余妈牌瘾也大,一整天就是压玉米粒也能玩得五迷三道的,今年小猪都没抓,鸡鸭鹅就只有五只。
余芳跟着她跑两天,余妈才嘟嘟囔囔的开始孵小鸡、打听买猪仔。
一个暑假别的没干,就跟他们俩斗志斗勇,手里只要有一点钱,什么事都开始不上心,余芳在自己能看到的时候就治他俩。
余妈因为疏忽,抓的小鸡生病了,一个个都病怏怏的,余芳就坐在那里,一个一个掰开它们的嘴巴喂药片,喂完它们自己会跑到水槽喝水,虽然又热又累,但比懒蛋大人省心多了。
余爸在余芳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又找了个活,跟着村里人出去了,这次说是要干到年底。余芳暂且不去怀疑这个话的有效期,她又和大黄玩了两天,就到了开学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