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离开的关门声落下,室内一片安静。
在他们把对方盯穿前,郁素婵凭着女人敏锐的第六感意识到了不对劲,先行一步打断了这场无声的“对峙”。
郁素婵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阿桁,这个妹妹预约今晚的。她联系的是你,你对一下你那登记的预约信息。”
周亦羲的视线被郁素婵的声音扯了回来,她似乎感觉到气氛有一那么会儿的僵持,好奇怪!
叶桁猛地从对方那幅不明所以的表情回过神来,拿出手机核对了一下,说:“对的,你确定成年了吧,我们这是不允许未成年穿孔的哈!”
周亦羲的长相属于清纯可爱型的,一张不显龄的鹅蛋脸,加上家里养得好,看起来就像个高中生。虽然之前在绿泡泡上已经确认过一次了,但是叶桁还是按照郁素婵的标准再问了一次。
他可不能砸她招牌!
周亦羲秉着确切、真诚的表情点了点头。
叶桁笑了笑,说:“好的,那你跟我进来吧。”
周亦羲犹豫地说:“那个……我可以让这个姐姐给我穿嘛?”
叶桁朝郁素婵看了一眼,像是在等对方开口同意,见对方点了点头,叶桁温和开口说:“当然可以。”
“小妹妹,走吧。”郁素婵利落道。
得到肯定的回答,周亦羲便跟在郁素婵身后进了独立的操作间。
余下的空间里就只剩叶桁和周临铄两个人,一股看不见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暗流汹涌地在四周流动。
随后,周临铄看到对方装作平静的模样挪动步伐,没有来到沙发这边,而是走到了柜子处若无其事地整理物品。
当他不存在一样。
如果这地上有个洞,叶桁可能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躲起来。
人在无法面对现实时,躲避往往会成为一项不二的抉择。
见叶桁这样,周临铄无声地叹了口气,从沙发上起身。
木地板上响起的脚步声,一声声落在地上,却像是砸在了叶桁的心坎上。
“叶桁,好久不见。”随后他听到背后的人开口道,声音听起来平静自如。
周临铄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人的背影,看到对方忽然停顿的双手,他心里一提,倒是不算意外。
叶桁慢慢地转过身来,心里觉得自己的动作像个僵硬的机器人。
周临铄比他高半个头,低头把视线移向他。
叶桁一头看起来蓬松柔软的卷毛下是一张病态白皙的脸,一双圆润饱满的杏仁正望着自己,鼻子精致小巧,颜色浅淡的嘴唇右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痣。
周临铄看着叶桁躲闪的眼神和眼下浅浅的乌青,听见对方回答说:“嗯,好久不见。”
话音落下后,室内又是寂静一片。
“不记得我了?”周临铄明知故问道。
叶桁抿了抿嘴唇说:“记得。”
周临铄问:“那为什么装作没看到?”
叶桁吞吐地说:“我、我没有。”
“你、有。”周临铄一字一顿说。
叶桁辩解道:“我没有想装作没看到,我、我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周临铄简直要被他这明显不靠谱的说辞气笑了。
于是,周临铄穷追不舍地说:“真是这样嘛?”
叶桁说:“真的,我没有骗你。”
“那你现在过得好吗?”周临铄问道。
时隔四年,叶桁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问,而且还是面对自己这样一个称得上是负心汉的渣男,他顿了顿,点头说:“很、很好。”
周临铄看着他消瘦的身形以及眼下的乌青,现在谎话真是张口就来,都不打草稿。
他不相信地朝叶桁又迈了一小步:“这次也没有骗我嘛?”
“没有,很好就是很好!为什么一见面你说话就要这样刨根问底!”叶桁对于他的靠近感觉到了一丝压迫感,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但是声音却不自觉地有些抖。
自知招架不住周临铄这样的询问和靠近,更不想让自己极力掩盖和埋藏的事实被揭开,他只能这样做。
可是做出伤对方心的行为,达到了让对方远离自己的目的,为什么自己的心也会痛?人在达到目的的时刻,心情不应该是愉悦的吗?
话音刚落,操作间传来开门声。
周临铄听出了叶桁有些发颤的声音,心里像是被尖针刺了般疼痛,还想说什么也只好作罢:“好,我不问了。”
“没什么事我先去忙了。”叶桁说完转身背向他。
“嗯。”周临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房间的隔音很好,郁素婵和周亦羲在里面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两人出来拍了张合影,郁素婵笑着对周亦羲说着什么,周亦羲啄木鸟似的直点头。
完事了周亦羲便对周临铄说:“哥,走吧!”又转头跟郁素婵道别,“谢谢姐姐啦,拜拜!”
郁素婵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不客气,欢迎下次光临。”
直到人推门离开了,叶桁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人都走了,还看呢。”郁素婵看着人影都没了,叶桁还隔着玻璃向外看,朝他问道:“认识?”
叶桁停下手里的动作,苦笑说:“认识。”
“那你不早说,我可以给个友情价啊。”郁素婵开玩笑地说。
“姐,你其实看出来了吧,就别开我玩笑了。”叶桁忽略她一脸八卦的表情,走到沙发边如释重负地往上一靠,吐气叹道。
“哎哟,我看出来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看出来。”郁素婵挑眉道:“除非你跟我详细说说?”
叶桁撇了撇嘴说:“算了算了。”
“不算!怎么能算了呢?”郁素婵拍了拍他的肩膀,“唉,他不会就是那位分手之后让你日日郁郁寡欢的前男友吧?还有上次我去你家……”
“七点半了,我准备下班了。”叶桁撩起衣袖回避地看了眼手表,逃避地打断了郁素婵的话。
“切,不说拉倒。”郁素婵无谓地摆了摆手,“你收拾好就回去吧,我今晚直播一会。”
“Get Piercings”这家穿孔店是郁素婵开的,同时还在某短视频平台创建了一个自媒体账号。她会在账号里发布一些视频穿孔科普知识和日常工作的记录,偶尔直播聊聊天,解答一下网友遇到的问题,娱乐放松的同时也可以拉拉客源,一举多得。
临走前,郁素婵一如既往地苦口婆心说:“对了,好好吃饭!看你瘦的,都快赶上猴了。”
“知道了!”叶桁笑着回说:“姐辛苦了!那我先走咯。”
-
“痛吗?”上车后周临铄问道。
周亦羲兴奋不已地撩开自己的头发,露出耳垂和耳蜗处的耳钉,欢喜地说:“不痛不痛,哥,你看好看吗?是不是超酷!”
“好看,酷。”周临铄夸完又叮嘱道:“注意事项都知道吧?自己注意着点,别弄得增生发炎了。”
“知道知道,刚刚那个帅哥都发我了。”说完周亦羲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话说,他比直播间里还要帅啊!整个人都好白,但是看起来好瘦啊。”
“嗯。”
周亦羲见他哥的眼神暗了暗,转头对她提醒道:“系好安全带,去夜市?”
“好耶!”说完后周临铄发动了车子。
对于刚才在穿孔店微妙的氛围,周亦羲的好奇心开始泛滥,但是又不太敢多问,心里自己思考着,车内的空气十分的寂静。
“到了,喷点驱蚊水,夏天蚊子多。”周临铄把驱蚊水往旁边递,周亦羲接过,“谢谢哥!”
夜市的灯光五彩缤纷,热闹非凡,各种食物的香气交织在一起。
“哥,你想吃什么?”周亦羲问道。
周临铄说:“我不饿,你想吃什么随便买。”
“行吧,那我们去看看前面?”周亦羲迫不及待地往前走,周临铄紧随其后。
“哥,我想吃这个虾饼,样子看起来好有食欲!”
“还有这个三色球我也想吃!”
“还有这个这个,菠萝蜜糯米饭!”
“但是怎么都没有什么辣的……”
“好好好,都买。”周临铄笑着说道:“但是,那个冰淇凌你少吃一点。”
“okok,那我要两个球就行了。”周亦羲内心抑制不住的流出泪水,在家被妈妈管着这不准吃那不准吃,这回一定要大吃特吃。
东西都买好之后,俩人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着,周亦羲开始享受她的美食:“哥,你真不吃啊,很好吃的。”
周临铄回绝:“你吃,我不饿。”
周亦羲挖了一勺碗里的冰淇淋试探道:“哥,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周临铄从手机里抬头看向她:“什么?”
“你跟今天那个穿孔师认识?那个帅哥。”
“嗯,认识。”
“难怪,我看你今天看到他的时候,表情就不太对。”周亦羲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观察力感到自豪。
又问:“你们关系不好吗?”
听到这句话,周临铄久久没有回复。
周亦羲在心里想着完蛋了,找个穿孔师还踩着他哥雷了,结果就听他哥嗤笑道:“你哪看出来我们关系不好了?”
“啊?不是吗?那你今天看人家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她边说边模仿了一下他哥的表情,“就这样,板着脸,看起来有点不高兴的感觉。”
周临铄没有否认,他的确有些不高兴,但前男男朋友的关系算不好的关系吗?
不算。
但要是算的话,不好的地方就在他当初同意了对方分手的要求。
周临铄沉默了会,说:“大学同学。”
周亦羲不可思议道:“这么巧!那你们不就是一个专业的嘛?”
周临铄:“嗯。”
“那他一个学金融的,怎么跑来当穿孔师了,这跨度也太大了吧?”周亦羲有些惊讶,但是话说出口又觉得表达得不太对,解释说:“我没有说这样不好的意思啊,只是觉得有那么点小微妙。”
周临铄回道:“没事,其实专业这个东西,不一定你大学选了什么,未来就必然从事那一行的工作。”
“这样啊。”周亦羲了然,点了点头。
-
“回来啦,玩的开心吗?临铄呢?”似乎是听到门口的动静,周婉欢喜地开门。
“开心,哥在后头呢,等会就来!姑姑快看我的耳朵。”周亦羲迫不及待展示。
周婉见了笑眯眯道:“好看,真好看。”似乎是凑近时闻到了她在夜市沾染上的油烟味,周婉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跑去夜市吃小吃了?”
“姑姑鼻子真灵啊。”周亦羲双手合十撒娇道:“姑姑千万不要告诉我妈啊,懂我意思吧。”
“行行行,我懂我懂,小馋猫。”周婉拍了拍她的背,随后周临铄也从车上回来了,“回来啦,快上去洗澡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姑姑还没睡?”周临铄开口道。
周婉笑了笑:“准备睡了,这不是看你们回来了。”
“好,那姑姑先上去休息吧。我们等会收拾完也休息了。”
“好勒,晚安。”周婉说完转身上楼了。
“哥,我先坐会,有点太饱了。”说完周亦羲拿出手机,坐在沙发上。
兴许是手机的音量忘记调小了,响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响起,是郁素婵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哥,我忘调音量了,吓我一跳。今天直播的是那个姐姐诶!”随后想到了什么从沙发上转头对周临铄说道:“哥,你知道吗?昨天你同学直播的时候,居然有人刷了个嘉年华。”
周临铄迈开的步子顿了顿,反应了一下他说的“你同学”这三个字,淡淡回道:“嗯。”
“这泼天的富贵也是降临到了穿孔师身上啊!”周亦羲独自感叹道。
周临铄发现周亦羲自从高考完之后,整个人变得是相当的活跃以及有点聒噪,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先上去了,你等会早点休息啊,少熬夜。”
“还有,把我同学联系方式推我一下,可以吗?”
“啊?”周亦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哥居然找她要人联系方式,“他是你同学,你没他联系方式?”
周临铄梗了梗,说:“没工作号。”
周亦羲怎么从这语气里听出了一点气愤的味道,说:“好,但是你加他工作号干嘛?你也要穿孔?”
周临铄扯谎说:“我有个朋友。”
“那你朋友可以直接……”还没说完,周临铄打断道:“给不给?”
“给给给,必须给的!”说完手指快速地在手机上跳动,几秒后对着她哥上楼的背影摇了摇手里的手机,“已发,哥哥请查收。”
等她哥的背影从楼道消失了,“呼——这哥今天太不正常了!”周亦羲脱力般躺靠在沙发上自己小声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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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