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卧室的双人大床上隐隐传来啜泣声。
床上堆满了短袖,外套,毛衣,羽绒服,钢笔,笔记本,书.....
全都是苏安的遗物。
所有的物件隆起一个小包,段淮就坐在最中间,手里紧攥着一件贴心小衣物。
但不管他如何使劲儿嗅闻,还是闻不到一丝想要的梅香。
段淮蜷在衣服堆里,被频发的易感期折磨得快要神志不清,崩溃地哽咽啜泣。
两年了,苏安已经走了两年。
再怎么精细保存,残留在物件上的信息素味也都消散殆尽。
后颈腺体刺疼,胸口沉得让他喘息困难。
恍然好像看见卧室门口站着一个人,逆着光看不清脸,身形清瘦却挺拔。
段淮大喜过望,几乎连滚带爬地从床上冲过去。
眼看就能拥住那个人,却扑了个空。
眼前什么都没有,漆黑一片。
“苏安!苏安!”段淮发了狂,冲进黑暗中,嗓子都吼得破音。
“等等我!求你,我知道错了,我想你,我好想你,求求你。”
没有人回应,段淮颓唐地跪坐在地上。
梦里梦外都在哭。
段淮喘息着醒来,胸口随着粗重的呼吸起伏。
等缓过神后,侧身把脑袋蹭到苏安的枕头蹭蹭。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竟然做了一个美梦。
这还是两年来,他第一次做梦梦到苏安了,尽管只是一个看不清的朦胧身形。
苏安恨他,所以从来不愿意到他的梦里来。
“段淮,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相信过你,你真的让我觉得很恶心。”
这是苏安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候,得知苏老爷子早已离世,段淮第一次见苏安发那么大脾气。
苏安摔破了病房的花瓶,拿着碎片逼退所有阻挡他的人。
即使身体虚弱地连路都走不稳,也一定要立刻去苏老爷子的墓地。
踉跄地扶着墙走,魔怔了一般,重复着“不用管我”的话。
主治医生急得要跳脚,反复说苏安还没完全脱离危险,这么任性极有可能会出事。
苏兴和一众苏家的亲戚也急,已经商量着强制给苏安注射镇定剂。
人是段淮抱走的,开车将苏安带到苏老爷子的墓地前。
随行还带着好几个私人医生,备着基础的急救装备。
苏安在墓碑前磕头,跪着不想走,也是段淮不顾苏安的哭骂,强行把人抱出墓园,带回医院。
短短一个月,变故突如其来,好像把苏安一直紧绷的弦强行扯断了。
苏安哭得狼狈,在挣扎中在他的脖子上抓了好几条血口子,用修剪的整齐圆润的指甲。
这时候再多的alpha安抚信息素也不管用了,段淮在车里抱住人,让医生给情绪崩溃的苏安注射镇定剂。
怀里人终于软了身体,在药物帮助下昏睡过去。
段淮抑制着眼睛的酸涩,对着怀里瘦得没什么重量的人,轻声道:“我答应爷爷了,过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你,好好跟你过日子。”
但一切都是段淮自己在自作多情。
苏安再次在医院里醒来,情绪已经稳定不少,像是变回了原来对一切都淡然冷静的苏安。
他自愿放弃了爷爷留给他的所有遗产,每天挤来病房看望的亲戚也都消失,连苏兴都好久不来了。
段淮也被赶出了病房。
因为拒绝了苏安的离婚,被苏安请律师起诉到法庭。
理由是婚内出轨,证据充足。
但一直到苏安感染流感,到并发心脏病离世,苏安也没能如愿离婚。
段淮不想离,那就有各种办法能让苏安离不掉。
段淮还记得,那是个晴朗的下午。
他推开病房,看见虚弱得长久昏睡的苏安竟然醒了,还自己动身靠在了床头。
苏安脸色有了些血色,精神也看着还可以。
段淮还没察觉到异常,心里那点高兴就被苏安一句“恶心”击碎得彻底。
他们是信息素百分百匹配的ao伴侣,放眼世界都没有几对。
一旦完成标记,omega再无法摆脱标记,即使清洗标记手术都做不到。
同样,alpha也再不能标记其他omega。
苏安离开时,段淮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标记正在飞速消失。
像指尖流水,越着急,越是什么都抓不住,流逝得飞快。
像满盈的一池水,水位逐渐下降,到只剩薄薄一层,到完全干涸。
很长一段时间内,段淮都无法忍受那股怅然若失的感受,灵魂的一部分随着苏安一起被生扯离去。
他疯一样地工作,运动,把时间安排得挤不出缝隙。
所有的一切都没用时,段淮开始酗酒,借助药物整日整日地昏睡。
只有埋在带有苏安味道的衣服堆里时,他才能短暂地获得灵魂的平静。
但现在不行了,时间过得太快了,把苏安的一切痕迹都飞快淡化。
段淮把只剩洗衣液淡香的衣服放到一边,从保险箱里抱出一个檀木骨灰盒,珍惜地把脸贴上微凉的盒身。
临出门前,仅剩的理智让段淮又扎了一剂抑制剂,贴了信息素贴。
今天是苏安的忌日,苏安心里最重要的就是苏老爷子。
苏安不在了,他是苏安的alpha,得替苏安去看看。
正是夜深的时候,段淮因为易感期体温升高,额头鬓角不断渗出汗水。
车飞速行驶在愈发荒凉空旷的马路上,段淮突然觉得异常困倦,只耷拉一下眼皮的功夫。
再回神,近在咫尺的是马路石桩。
来不及了,段淮下意识要去护副驾驶上的檀木盒,还没触碰到,眼前就闪过一道刺眼白光。
高速行驶的汽车已被撞成了碎片。
*
“段淮,段淮!救护车还没到吗?!”
段淮被急切的声音叫醒,脑袋昏胀胀地刺疼。
“醒了!段淮,你可别吓妈妈啊。”
睁眼就看见了爸妈急切的脸,爷爷奶奶也在。
“我就说了,孩子不愿意,非要逼他搞什么联姻!跟苏家交好直接给钱不行吗?非要搭上孩子的一辈子幸福!”
段母哭着抱怨丈夫。
段淮脑海里一段空白,却敏锐地抓住了关键字。
联姻,联姻!
猛地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做点其他的。
余光瞥见近在眼前的人,段淮呼吸都屏住了,僵硬着一动不敢动,生怕面前的人会突然消失。
苏安!能看清脸的苏安。
记忆终于慢一步回笼,交杂着涌进大脑。
好像是出车祸了,他还没能护住骨灰盒,就失去了意识。
暗自狠掐着手心,段淮才敢深呼一口气,嘈杂的人声都被摒除在外,他只看得见苏安。
“苏安。”段淮喃喃。
鲜活的,能看得清的苏安。
他上前要抱,苏安却后退一步,面色冷清,扶着拄着拐的老人。
老人脸色青红变换,眼里对他的不满和怒视有如实质,却也极力忍耐着没有发作。
“爷爷。”直到这一刻,段淮还是难以置信。
死去的苏老爷子活了,苏安也还好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手心黏腻,被他自己掐破,扣出了血。
但疼意让大脑狂喜,身体都忍不住战栗。
他似乎重生了,重生在他们商量联姻的这一天。
“段大哥,既然情况这样,我们也不便多加叨扰了,对不住。”苏老爷子开口。
耳朵重新捕捉到所有声响,段淮听到了母亲的哭诉,父亲的应和,还有他自己爷爷道歉的声音。
“老苏,是我失诺,哎,也是两个孩子没缘分,苏安多好的孩子,他俩多好的匹配度啊,怎么就不成呢。”
段淮望着苏安,痴笑僵硬在脸上,后知后觉自己在商量联姻当天都做了些什么。
先是在公司久久不回家晾着苏安,后面被爷爷强制叫回家后,他做了什么?
他给苏安冷脸,把苏安单独叫到一旁,劝说他们没感情不能硬凑,然后耐心耗尽,跟苏安吼。
“没有感情,信息素完全匹配又有什么用?你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恶心透顶。”
只不过这一次,他吼完出门就突然晕倒在了楼梯上,动静颇大地滚下了楼。
眼看苏安转身就要扶着苏老爷子走,段淮急了。
“不是这样的!苏爷爷,您听我解释。”
该死!都重生了,为什么不能让他早重生十分钟。
覆水难收,难听的话都尽数说出去了,难看的态度也表明地彻底,段淮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苏老爷子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段淮在一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冲到苏安面前,哐当一声跪了下来。
“我先前都是说的胡话,苏安,我愿意联姻,我特别想娶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段淮突变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但他铁了心,跪得标直。
不管其他人说什么段淮都梗着脖子犟,大有苏安不说点什么就长跪着不起的架势。
但苏安无动于衷,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这样的冷脸段淮也爱看,看得很珍惜。
苏安戴着一副银丝边框眼镜,神色总是淡然。
但段淮知道取下那副镜框后,苏安的眼睛有多美,甚至魅惑。
尽管苏安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但段淮知道苏安现在在生气。
重来一世,做的第一件事还是惹苏安生气,段淮后悔又挫败。
开始重生追妻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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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