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郑式春秋 第8章 请求

果然，那被派下去的兵士没过多久就又回来了，恭恭敬敬地向范蠡禀报，“下面围着的人太多了，我们一时驱散不了他们，拔刀出来恐会伤及无辜。”

“黎庶子民是一国根基，怎么能对他们轻易用刀兵，”范蠡神色冷静地看着兵士，“你便下去说，若他们再围在这里不散开，我们可要收取观望这些美人的费用了。”

那兵士应一声“是”又急匆匆地走了下去，没过一会儿便又上来禀报范蠡，“他们说，为了一睹美人，就是付出些钱财也没什么干系。”

“唔……”范蠡沉吟一声，没加思索便又吩咐下去，“那还等什么，还不去收他们的钱财？告诉他们，想靠近来的，只需交上一文便罢。”

那兵士又领命下去了，范蠡才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三个女子身上，“姑娘们，这些人都拥堵在这里不是办法，少伯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这句话仍然是对着郑旦说的，因为他的眼睛最后落在的还是郑旦的身上。

郑旦似笑非笑地看着范蠡看似为难的模样，停了一会儿才开口，“为国分忧，我等虽是女子，也义不容辞。”

郑旦并没直接把范蠡的想法公之于众，但这样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却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这一句话，她懂得什么意思，范蠡也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这就已经足够。

范蠡不由又看郑旦一眼，神色里已经有了些钦佩，“越王与少伯，都会感谢三位。”

说完这句，他抱拳拱手，朝着郑旦三人的方向行了一礼。

郑旦并没结结实实地受下这个礼，而是侧过身子稍稍避了过去。她心中明白，范蠡这一礼其实是给自己的，其它两个姑娘算是捎带。可她也并非他猜测的那种聪慧过人，心怀家国的女子，而只是因着占了个先知先觉的便宜，受不起范蠡的这一拜。

郑旦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眼睛眨了又眨，良久，才极慢地回他一句，“上将军言重了。”

有了郑旦的默许，范蠡以后的路途中干脆连使计都懒得，一路上只差没明目张胆地把它变成一桩买卖。郑旦知道这其中原委，西施却不知道这些，私下里悄悄地同郑旦讲，“借着我们的名气，中饱他人私囊，想想都觉得不值。”

郑旦不以为然，“你的容貌能卖出个好价钱，至少说明你还值得上这个价。”

“即使这样，那些铜板也不是到了我的手里，”西施努了努嘴，“这位上将军好算计。”

郑旦拍一下她的后脑勺，“那位不到处嚼舌根子了，你怎么成了这样？当心你的嘴！”

西施被拍了一下，虽然还是有些委屈神色，却也不敢再多说了。

一路行来范蠡靠着她们的名声的确是赚到了不少银两，郑旦却知道他最终也不会给自己留下一文半文，而是上缴了越国国库。自会稽战败，越国元气大伤，却又不能加重赋税扰乱民心。他想到了这样的法子，已经实属不易。

当初去各地接取美人分了好几拨，她们的马车在之后又接了两个人以后，所处的位置已经离京城不算太远了，渐渐有了些繁华迹象，慕名来看美人的人也越发多起来。

每到一处驿馆，范蠡甚至差人去买了些红绿绸缎将驿馆装点了起来，叫她们闲暇时候便出来走走动几步。一行美人中虽然也有不大愿意的，终究拗不过其它人，与她们站在楼上，像几盆花似的任人观赏。

一个美人放在那里就已经算是赏心悦目，何况是成了群的美人。在范蠡的刻意经营下，一行人的美貌渐渐有了被神化的趋势。直到京城的时候，花钱来看她们的人，真的把长队排起来，说能从驿馆一直排到城门外也不为过。

明日就要入宫中觐见越王，今日里却还是被安排着不能随意休息，即使是郑旦的识大体，也多少有些不悦。天色已经黑到了不掌灯便看不见的地步，在底下排队的那些人顶多只能看见一些模糊人影，却还是没因此而散去。

郑旦百无聊赖地扶在栏杆上往下看，不意间便似乎见到了什么人的人影，瞳仁忽地一缩，仔细再去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了，仿佛只是她的一场幻觉一样。

郑旦还要再往外张望，她这副看起来有些焦急的模样引起了一直在她身旁西施的注意，“你在找什么，出神成了这个样子？”

西施的这声提醒惊醒了她，郑旦恍惚了一下才淡淡开口，“看到一个人，有些像是故人。”

“故人？”西施并没因为郑旦这句语焉不详的话停下问话，“是苎萝村里的人跟着过来了吗？指给我看看，我不定也认识呢！”

郑旦怔了一下，“应该是我看错了。”

她的语气里不无失落，说不出是对什么的失望，或许是因为自从重生以来，她整个人都像是犯了癔症一样，看什么人都有些像是见过的模样，让她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

仔细想想，吴王是一国之君，又怎么会一会儿出现在苎萝村，一会儿出现在越国的京城附近，这简直就是她一个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夜色渐渐深了，来看美人或是看热闹的一应人终于是有了散去的趋势，驿馆及周围终于是重归了宁静，只剩了姑娘们动作带起的衣物窸窣声音。

郑旦转头过去，果然其它几位姑娘都在偷偷看着她。

这一群人里，西施与她亲密，范蠡征求一行人意见的时候象征性问的又是她，自那日她发了顿火以后，旋波也有些避着她，安分了不少；难免让后来的那两位生出几分敬畏，隐隐约约竟有些唯她马首是瞻的意思。郑旦先前没特意去注意也就没察觉，只是眼见着离京城越来越近了，她才隐隐发现这些人的心思。

都是一群小姑娘，安分些总归不是什么坏事。郑旦手掩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引起她们的注意，没用眼神看任何一个人，话却是对着所有人说的，“他们都散去了，我们也回去吧。”

几人应下，陆陆续续地回去了，西施却没听她的话，留了下来静静地看她，“你在想什么？”

“什么想什么？”郑旦没正面回答，唇角稍微勾起一些含笑看她，“有那些功夫乱想，不如早些睡觉去。”

“笑得真假，”西施走近两步，盯着郑旦的脸没说话，好一会儿才抬起手在她眼角揩了一下，“那你又哭什么？”

原来她在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候又不自觉地掉了眼泪。郑旦忙拂开她的手，狠狠在脸上抹了一把，像是在用这样的动作在提醒自己一样。自她重生以来，泪窝子好像极浅，每每看见与夫差相似的人，都不知不觉地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总要这样哭，”西施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并未移开，“但如果可以，总是想听你说一说的。”

郑旦大致明白西施特意留下来，是想听她把一些事情倾诉出来。可她心里明白，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本来就不应与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提起。有些事情本身便不是能够简简单单诉之于人的，她只能在心中领下西施好意，深深看西施一眼，“有些事情，同你说了也不明白。”

“不足道哉。”

赶路的日子飞快，她们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估摸着顶多再过两三日就能抵达京城的时候，范蠡避过了其它姑娘，命人私下找到了郑旦。

郑旦去见范蠡的时候，他的表情并不像一路以来表现得那样从容，反而有些不易被人发觉的焦急，这于一个已经不惑之年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多见。

看见郑旦以后，他的表情才稍微松动了一些，“郑旦姑娘，你来了。”

郑旦看着范蠡这副状态，没急着去行礼，而是用一双眼睛淡淡地看着范蠡，“我猜上将军应该是有话想同我讲，是不是？”

“和聪明人说话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范蠡用打量的目光看郑旦，实际上一路上他已经很多次这样看着她，“郑旦姑娘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了？”

“上将军与我这种民女说话，用不着拐弯抹角，”郑旦眼神没半分退避，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这句话，“我知不知道并不大重要，重要的是您想我知道些什么。”

范蠡像是认输一样，接下来的话里带了些无奈的意味，“你何必这样？”

“那上将军又何必这样？”郑旦却仍然没有表露出什么来，她不过是个得了机缘的普通人，并非范蠡心中所想的聪明人。即使他想要托付重任于她，她也做不到什么。

真正能在吹枕头风这一项任务里起到作用的，是苎萝西村的，施夷光。

郑旦就这样与范蠡僵持着。

不说话对视的两个人，一个是如花美人，风华正盛；一个是风流雅士，仙风道骨。乍一看，几乎能让人生出他们是在含情脉脉地对视的错觉。但只有身处这其中的人，才能真正察觉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

我突然觉得自己节奏太慢了……

这是真的还是我的错觉……

有没有人告诉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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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