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已经杀了两个弟子,沈修止进来是要清理门户的,可他的妹妹又怎么了?怎么又把她牵扯了进来?
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就传来他的妹妹和他的兄弟被人伏击,死在了回宗门的路上。他求助无门,不顾大师兄的阻拦,夜闯沈修止的房间,后面的事他记不太清,等有了意识便是满手鲜血,在逃亡中狼狈不堪。
当时他手中的血便是沈修止的,那这次呢?
不等他想明白,脑中又是一阵闷疼,疼得他满头大汗,四肢抽搐。手指无力地扶在沈修止的腰上,连呼吸都成了吃力的事情。
一滴冷汗滴在苏阁的手腕上,紧接着蔓延开鲜红。苏阁被这红色刺激得短暂清醒,他定睛一瞧,沈修止白色的衣袍已经是一片深红,而他的手穿进了他的灵海,充盈的灵气,让他短暂清醒,那滴汗是沈修止的。
他又闯祸了,他又要被诛杀了。
可这次他还有妹妹,不能让妹妹含冤。
“就算要杀我,也不急这时,给我留口气,让我把飞莹找到。”
苏阁苦中作乐地笑,好歹这一世他比之前幸运,前世没来得及和沈修止说几句话,便陷入匆忙的逃命,可就算自己挣扎,还是没能知道妹妹死亡的真相。
他这样一想,心里又舒服了两分。只是苏阁不敢看他,只能微微地低下头去。
沈修止抿紧了唇线,绷紧的神思拉扯着四肢百骸,他不敢晃神,也不敢松气,他低着头,紧紧地盯着苏阁的后脑勺,直到他颤抖的那一瞬间,死死地拽着他那沾满血污的手。
“在知道所有真相前,你得好好活着,说清楚,你到底骗了我多少?得一一说清楚。”
苏阁的气息开始急促,刚要推开他,忽然觉得不对,他的视线被彻底遮住,心中的狂躁却在翻涌,他有些僵硬地动了动手指,刚活动了一下,便是聚起灵力的一击。
沈修止小心防备,见招拆招。二人赤手空拳,交锋不止,眼前的苏阁无疑就是噬杀的机器,每一招都要他的命,沈修止边格挡边皱着眉,心中的猜疑又被证实,他的一招一式确非自己所教,可这每招每式里面都有沈修止的痕迹。
每一招都杀气腾腾,急促的呼吸声响起,白色的灵力从他们身边迸开,冲破屏风,带来轰然的一声砸在门窗上,瞬间瓦碎梁歪,连窗帘都被撕碎,屋内的情形便在众人面前展露,一片惊疑声与抽泣声响起,大家慌慌张张地看着这一幕。沈修止身上都带了血痕,苏阁却被保护得很好,灵力割破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就陡然消散,不再深入。
叶晚照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以苏阁的灵力怎么能伤害到沈修止,以沈修止的灵力苏阁怎能伤他至此。一旁的梅疏瑶也闭了闭眼,不忍直视。
可惜沈修止如此爱护,在别人眼中却是另一种情形。
不少家主看了心胆俱裂,有的还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这苏阁才短短几年就已经能和沈修止交手,还将他伤得这样重,再给他时日莫不是连一点活路都没了,苏阁此子断不能留。
陇右佘家直言,“苏阁欺师灭祖,居然敢对自己的师父刀剑相向。修仙界定不能容他,诸位今日绝不能放苏阁走。”
他的话得到不少附议,有仙人道:“今日他敢在翠峰上杀两位师弟还敢伤自己师父。来日还不知道他会做何等错事,不如将他就地诛灭,将其魂魄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永世再难超生。”
叶孟陌冷冷地道:“不知叶宗主意下如何?”
说来二人也是同宗,只是叶晚照才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巡世宗,与叶家并无来往,为了避嫌他也从未偏袒过叶家,可今日叶晚照却觉得叶孟陌说得并不错,在他伤沈修止之前,叶晚照还打算留苏阁一命,可他居然敢伤自己的师父,不可原谅。
叶晚照默默地对自己说,与苏阁无缘。同为师父,他理解师弟的心情,所以这清理门户之事,他这个师兄为他代劳。
叶晚照手握兵刃,一点点靠近,原本围在门前的修士都默默退去,将这场地让给三人。
沈修止的视线如火烧一般,看得叶晚照心疼,可他依旧道:“师弟让开,我来会会这孩子。”
沈修止坚定地摇摇头,叶晚照只觉心口一窒,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寒凉之处。凝结在一起,面色突然苍白。
叶晚照看着立在门口的梅疏瑶,并未向前却也不阻止。这一幕何其相像,如当年藏书阁前的一幕梅疏瑶也曾这样坚定地站着,没想到自己的坚持,换来的却是背叛,而今日他的二师弟也要步后尘,怎能不让他心如刀绞。
因此他更不能放过这始作俑者,更不能因他而毁了自己师弟的清誉,师弟如冰雪般晶莹的人,遭受修仙界的唾骂,鄙夷。
叶晚照手中的箭发出狰狞寒芒闪过苏阁的双眼,引得他又是一阵躁动,灵力四泄,便连庭院里的树木都落了一地。
沈修止冷喝道:“苏阁住手。”
陷入梦魇的苏阁已经失去理智,他的喉咙像是被刀斧劈过一遍,声音沙哑,一张嘴便是一股阴狠,寒意甚得人发颤, “利用我,你还在利用我。”
“你们都在利用我!”
“为什么要把飞莹扯进来?”
“飞莹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把她变成你们的棋子。”
在苏阁一连串的逼问下,沈修止无言以对,事情的发展远超过了他的控制,来龙去脉也无从知晓。仅从那只言片语如何能窥得全貌?可在此时苏阁的眼中,他已将沈修止的沉默视作心虚。
沈修止对叶晚照道:“师兄,现在苏阁受不得一点刺激但他绝对不是嗜杀之人,可若现在下了决定,来日我会追悔不及。”
他的三言两语,虽不能劝服叶晚照,可是他握剑的手微微下垂。
师兄到底是疼他的两个师弟,面对叶晚照,沈修止也无法强硬,他默默松了口气,在他看来最难说服的便是师兄,其他仙门不过背景而已,不必将他们放在眼里。
沈修止稍作停顿,只觉身上一沉。那跟上来的力道,撞得他身形不稳,眼前一暗,耳边是放大的惊呼声。他的双手本牢牢地圈住了苏阁,却仍觉得心口一凉,绿云甚是凶险地插在那处。
叶晚照勃然大怒,手中的剑立刻飞向苏阁,只需一瞬便可取了他的性命,只是临了却被沈修止阻止弹飞将苏阁牢牢地护住。叶晚照的目光如刀般锋利,沈修止双肩发麻,酸麻一直蹿到了灵海处,他面对着这样的苏阁,心中的哀痛藏得很深,只强硬地护着他,看着苏阁浑浊的眼,他便知道今日不得善了。
他举起一股灵力催动绿云,从他的心口抽离,每出一寸,鲜血就将他全身染红,甚是惊心。
满堂死寂,众人只觉手脚冰凉险些滑倒在地,便是气势汹汹的叶晚照也艰难地咽着唾沫,双眼追寻着他们,落到了沈修止身上。
“师兄。”连梅疏瑶都惊得开了口,却不知想要唤哪一位师兄,让他们冷静。
叶晚照狠狠心,“众弟子听令,随我一起,诛杀欺师灭祖之徒。”
同门相向,本是大忌,可到了如今便都顾不得了。
沈修止无心却又无法,只得捻起法阵,苏阁半倒在他怀中,神志不清还要挣扎,沈修止爱怜地扶了扶他的耳,干净利落地将他劈晕,苏阁彻底地躺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处置。
“我知道……安静下来……没事的。”
“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离开这里。”
成为众矢之的吧,亦如黑衣人所想的那样。开始逃亡了。苏阁。
他二人在法阵中相拥,无视法阵外的刀锋霜剑,这样的图景落到众人眼中却是别样刺眼,不少家主看他二人的目光都掺杂了异样。
叶晚照疲惫道:“师弟不要冥顽不灵,你现在亲手废了这弟子才算对得起巡世宗的百年。”他嚅嗫着唇并未将心中的言语说尽,可沈修止看得一清二楚,也不忍师兄为难。
“即日起,我自废巡世宗主之位,所作所为与巡世宗无关,若我在外作奸犯科还请两位宗主,不要手软。可今日之事,内有隐情,恕我不能放下苏阁,交由巡世宗处置,现在修仙界内忧外患,更不能中他人的计,让亲者痛仇者快。”
他将苏阁背着,每动一下,伤口处就渗出血,手持刀剑的弟子唯唯诺诺,不敢向前,就算有刀剑,坎向法阵也只是被法阵温柔地弹开,便连轻伤都没有。
叶孟陌看他缓缓走出去道:“不知现在叶宗主能否主事?”
叶晚照沉吟片刻,“今日起翠峰大小事物,皆由兰泽掌管,巡世宗再无沈修止……晓谕仙门,苏阁残害同门,欺师灭祖为避免他为祸苍生,仙门中人遇到此子,可全力诛杀,为修仙界解除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