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离!”
马嘉骏还背着赵勃旭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不知底细的木偶直朝晴离过去。明明晴离还没有着急,但他看上去却比晴离还要着急,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拉着晴离躲开。
可晴离的反应比他更快,当他的话音落下,就见莲花剑已经抵上了木偶的身体。等到他再仔细观察时,终于发现原来那锋利的剑锋距离木偶依然保持着几厘米的距离。
一人一木偶就这么僵持不下,马嘉骏想帮忙,却只能不知所措地在原地干着急,闫睫芸与他对视,分明用眼神宽慰着他:“放心,我没事。”良久,闫睫芸放下了手中的剑,木偶抓住这个机会,伸出手上前就要掐住她的脖颈。
她的手原先隐藏在斗篷之下,直到现在伸出来,马嘉骏内心的不安化为了实质,并且以数倍的速度蔓延。那双手哪里是用木头制成的,分明就是一双真正的,人类的手。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病白,青筋隐隐显露,骨头节分外突出。
如果她是一个正常人的话,马嘉骏或许还会赞叹这世间竟有如此仙品。可她木偶的身份却让他现在无法违心地做出恭维。
偏偏在这个时候,得到休憩的赵勃旭貌似醒了过来。马嘉骏明显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对比刚才较为沉重了一些,隐隐有要恢复的征兆。“哥,你怎么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这个时候……”
瞳孔中,闫睫芸清楚地凝视着冲自己而来,取自己性命的这双手,不但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慌张,也没有做出要反抗的动作,而是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折的整整齐齐的广告单。马嘉骏看到她这反常的举动,一时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他明白晴离的做事风格,如果没有确定的话,她断是不会如此大意;可这个木偶的确来路不明,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他一个人就算把赵勃旭扔在这里也很难全身而退。
伊莉也很意外地观察着站在自己面前纹丝不动的女孩。她猜不透,明明以前的人见了自己都会逃窜,为什么自己已经摆出了这么大的危险,这个女孩儿却依然一动不动?
闫睫芸直视着伊莉,上辈子浴血的气势竟也短暂地恐吓住了伊莉。伊莉仿佛在她的身后看到了无数诡异之主的身影,身形迟疑在了原地。
“那当然了,之前拿传音铃控制副本诡异对付那一大波人的时候,你还没出现呢。”
忽的,闫睫芸身后的气势消失,伊莉的胆子重新壮大起来,她的身体狰狞地扭曲,变大,莲花剑的剑身嗡嗡作响,却无奈于闫睫芸的压制,甚至被她转手塞回了剑匣当中。整个房间内登时重新沦为黑暗。
马嘉骏看不清眼前的情况,不要命地呼喊:“晴离!晴离!”耳畔边传来赵勃旭的低低呻吟,他迫不得已,把赵勃旭抱进了怀里,用两手托着他,让他枕在自己的胸膛上。
呼唤无果,晴离如同原地消失了一般,毫无声音。他一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心底疯狂祈祷:“上帝!耶稣!如来佛!玉皇大帝!先不管是哪路神仙,谁他妈的能救救晴离啊!”
突然,寂静再次被打破,随之而来是最令人不安的“窸窸窣窣”声。
终于,马嘉骏咬咬牙,他蹲下身在地上胡乱摸索着,手上碰到了一根坚硬的东西。反正也看不清,他也豁了出去。如果能救晴离,好事一桩;如果救不了,反正凭他自己也逃不出去!
他直接把手中的东西朝着刚才的地方,直直砸了出去。“老子他妈管你是什么东西!有种你他妈就把这里的灯开开,让我们他妈的和你硬刚!”
他的本意只是想起到一点恐吓和给自己壮胆的作用,谁料他把话说完的一刹那,房间内立马亮起了昏暗但足以照亮周围的火光。
更让他疑惑和不解的,就是眼前不远处的那一幕:
晴离蹲坐在原地,脖颈上还残留着被用力掐过导致的红痕,但她不仅没有任何事,甚至还……
把刚才突然出现的,想要了他们性命的木偶轻轻搂进了怀里,把最危险的脖颈的位置,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它的面前。
木偶毫无反应地被晴离抱着,她的脸上没有表情,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而刚才马嘉骏所听到的“窸窸窣窣”声,正是衣服摩擦所传出的声响。
“你想变成真正的孩子,对吗?”晴离这无厘头的话逼得马嘉骏恨不得亲自上场,可晴离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一丝安抚。尽管担心,但他现在更相信晴离的判断。
伊莉没有回答,但她就是这么想的。她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猜到自己内心所想的。然而,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是唯一一个如此对她的人。
“做个交易,怎么样?”
闫睫芸松开她,转身与她拉开距离:“你帮帮我们,我有办法帮你实现你的梦想。”
诡异自然知晓她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当即叫嚣着,朝着她冲来。霎那间,伊莉身上的黑衣尽数褪下,俨然是一副索命女鬼的模样,直直地扑了过来就要取了闫睫芸的性命。
“叮铃铃,叮铃铃……”
已经有些低沉的铃铛声传来,一下,一下,铃心随着指挥者的动作轻轻地扣在铃铛内壁上,传出的铃音温和不带一丝危险的气息,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因为紧张而幽静的房间内格外清脆响亮。
刚才突然的白衣女鬼吓得马嘉骏近乎心脏骤停,他张着嘴嘶吼着想让晴离躲开,可声带偏偏这时与他作对,所有想要出口的声音都堵塞在胸膛,到头来只有一点微弱的气息。可旋即出现的铃铛声又分外诡异,他在房间内搜寻了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晴离的手中。
她的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铃铛,周身为银,做工精细,独独那上面的刻字“陈”歪歪斜斜,因为发力不稳而导致的凹凸不平,影响了整个铃铛的美感。可它不知有何神力,发黑的诡异听了竟停下了攻势,木偶脸上滑过的浓浓血痕失了控制,一点点地滴在地上砸出血花。
时机成熟,闫睫芸不敢松懈,继续轻轻摇晃着手中的传音铃,另一只手朝伊莉勾了勾,示意它过来。
马嘉骏怔愣在原地,脑海里闪过疑惑,惊诧,震惊,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人真的只是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高中生吗?
一开始,他选择跟着晴离的原因,不过是看在她似乎拥有着强大的力量的份上。他本也不指望她能够保护好自己,毕竟任何人的本意都只是保护好自己而已。可短短一小时里,为什么他看到的是一个强大到“不像人类”的女孩?
诡异受到控制,听从闫睫芸的指示,缓缓凑了过去。闫睫芸满意地欣赏起手中的传音铃。想不到这三年的时间里,它的能力虽有所削弱,但控制区区一个NPC还是没有问题。“还好之前趁着蒙乐遥与自己对峙的空挡里悄悄拿过来了。”她想。
令人始料未及的情况发生了,伊莉忽的挣脱了诡异的控制。房间里原本是寂静的可以听清人的呼吸声,此时此刻充斥着机械强行扭动的“咔哒”声,四肢仿佛充了气般疯狂庞大,白衣胡乱舞动犹如利片划破空气,又如群魔舞动陷入癫狂。
诡异与寄主原先的关系为“寄生”,他们只能存活在拥有生命体征的寄主之中,一点点占领他们的意识达到掠夺其他寄主身体的目的。可这一点就存在了很大的弊端和风险。例如寄主精神力强大,反夺身体主控权这类情况。因而随着诡异不断进化,它们学会控制“无意识体”,从而根据本能,在规则前提下对活物进行攻击掠夺所需营养。这就是如今的“共生”关系。
这伊莉不过是一个小小木偶而已,她的身上出现了“寄生”所拥有的问题:她开始反夺身体主控权。然而,停留在她体内的诡异胜在数量多且不失实力,所以二者之间发生“互侵”。
“怎么可能?”突发情况打乱了闫睫芸的计划。她从一开始的大厅里发现了这张节目单,今晚十一点至三点的节目正是《鸟儿飞舞》,一身白衣,浴血挣脱荆棘枷锁的伊莉展开双翅,翱翔于天。节目单上的她,没有半分木偶的特征,倒像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因此她猜出伊莉心中所愿,把危险的脖颈暴露在外,果然硬控住伊莉的动作。
下一步明明也很顺利,使用传音铃控制住诡异的行动,使得这个NPC全身心都控制在自己手中,并利用她与副本中其他诡异进行抗衡。
现如今,事态发生转变。伊莉明明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无意识体”,又怎么会尝试反夺,与诡异争夺?
闫睫芸忧心忡忡地重新思考一切问题,二者之间的战斗对他们来说,无论谁胜谁败都会带来不利影响。大门已然被伊莉锁紧,如果硬轰一定会引起伊莉和诡异的注意。静静观战的话,就分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伊莉夺得身体主控权。这种情况会导致伊莉从诡异的傀儡转变为诡异的主人,拥有强大力量的同时还能够违背规则的制约,对他们三人进行屠杀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第二种,诡异杀死伊莉的精神体。虽然她的传音铃可以短暂控制住诡异,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传音铃固然有效,但它的能力必然因为时间流逝而受到影响。更何况,大规模使用传音铃控制诡异,会带来更加恐怖的后果。这一点闫睫芸已经走过,她深知这样做的危害,无法允许自己惹下更大的祸乱。
马嘉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心头被恐惧占满,他紧盯着这诡异的木偶。她四肢不协调地扭动,挣扎,嘴里发出嘶吼,时而前进朝晴离攻去,时而后退紧抓自己的头颅。机械摩擦声同嘶哑愤怒的咆哮声交织融合,几乎要刺穿他的耳膜。
“妈的……“他蹲在地上,用自己的衣服为赵勃旭蒙上了耳朵,随后竭尽可能地缩成一团,捂住耳朵,企图减少伤害。“这声音不超过90分贝也有少说60分贝了!”怀里的赵勃旭紧皱着眉,满脸痛苦。马嘉骏狠狠心,“我答应过她,得看好他。”或许是因为刚才的紧张,他正好也用不上,直接将外衣脱下,紧紧包裹在赵勃旭的耳侧。
察觉到危险,莲花剑“唰”从剑匣中飞出,整个房间由昏暗彻底转变为白昼似的明亮,缓冲了这尖叫的刺耳。但更不好的情况发生,莲花剑减少伤害的同时,闫睫芸也因为刺目的白光看不清房间内的一切,只能通过隐隐约约传来的机械声判断伊莉的位置。
虽说伊莉和诡异仍在争夺,但二者的目标却是一致:将这批玩家彻底留在这里!
随着长长嘶鸣过后,伊莉猩红着双眼,柔和的发丝肉眼可见地坚韧了许多并飞速朝马嘉骏盘旋而来,只要缠绕上哪怕一根,马嘉骏和赵勃旭都会死在这里。
闫睫芸的视线被白光遮挡,看不清他们的局势。
『晴离不是很厉害吗?这下,她又该怎么办呢?』
弹幕幸灾乐祸,类似的话不计其数,新手的突出表现确实精彩不假,但看着他们在副本里痛苦挣扎乐趣更甚。谁说看着同伴死亡不是一种痛苦呢?
马嘉骏一眼发现了向自己而来的攻击,目标明确,密密麻麻犹如触手一样的发丝完全可以在几分钟内将他勒死在这里。他可以意识到这个问题,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个体育生,碰上这种情况能够逃脱的可能性极小,他不是体育生,更何况他身旁还有赵勃旭。
他抱起赵勃旭,眼神是从未见过的严肃。
地震发生时,一个平日里连2斤菜都提不起来的母亲为了救出被废墟掩埋的孩子,愣是一己之力徒手掀开一块重达2吨的石块。
遭遇危险时,一男子在森林中狂奔9小时,肾上腺素拉满逃回自己的国家。
这都说明了一个人在遭遇危险时,身体为了让主人活下去,爆发出的潜能往往是无限且恐怖的。
马嘉骏也是人,他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