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年蹲了下来,摸索着她脚上的链子,摸到了锁芯,把刚刚从谢东良房里偷出来的钥匙拿出来,三下两下就把锁链打开了。
正在吃饭的赵姬一惊,谢锦年已经低声道:“别声张,逃跑的时间有变,凌晨三点钟,我们要去学校里跟杨老师汇合,一起离开这里。”
赵姬惊疑不定,压低声音道:“怎么会提前了?”
谢锦年摇头:“司机提前到了,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锁我已经解开了,你悄悄地不要动,今晚能睡就早点睡,不能睡就醒着等到三点钟,我带你离开这里。”
赵姬的嘴巴就紧紧地闭上了,早了好啊,她是一天也没办法继续忍受再留在这个鬼地方了。
只是没想到谢锦年还偷来了钥匙解开了她脚上的锁,这样一来,她跑起来动静也不会这么大了。
她掩住嘴巴无声地流泪。
谢锦年很快就把碗收走了,去厨房里把一家人的碗洗干净,锅刷干净,把渗进来的雨水扫出去了,把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
罗金娣到厨房里倒热水,刚好跟她错身而过,她看了一眼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厨房,又看向她渐渐远去的沉默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还算乖巧,希望那李天富真如王喜说的那样,已经改过来了。”
谢烟斗倒头就睡,对于自家婆娘这偶尔冒出来的“善心”,他向来不评价,反正她也坚持不了多久,也就说说而已。
正因为一切都跟平日里没有一点儿不一样,所以罗金娣自然不会发现家里放工具的地方少了几样常用的物件。
下雨的天气微寒,农家人没有什么娱乐节目,一般都是早早歇下的,谢家人今天因为讨论新房子的事讨论了快两小时,快十点钟才躺下了,不一会儿屋里就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
谢锦年不敢睡,她躲在被子里摸出手电筒,过半个小时就偷偷点亮看一看表上的时间,只觉得度秒如年。
屋外的雨声一直没有停歇,保持在中雨的势头,这样的雨声对她既有利也不利。
有利的是人在这种频率的雨声下是睡得最熟的,轻易不会吵醒,不利的是雨下得久了,路上的积水多了,车辆万一陷入了泥坑里就不好开出来了。
她微微眯了一会儿,瞬间又猛地惊醒,连忙点亮手电一看表上的时间,已经两点五十分了!
好险!
她的心跳都快停止了,她上一次睁眼才十二点半!这一眯就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她马上从床上起来,悄悄穿好鞋子,把藏在稻草深处的塑料袋子翻出来带上,不敢开手电,摸索着去了牛栏的位置。
赵姬也不敢睡,她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外面,没有可以参考时间的东西,她只能凭感觉猜,心急如焚又一点办法也没有。
脚上的锁链谢锦年已经帮她打开了,她却不敢直接摘下,还虚虚地挂在她的脚上做伪装。她的一切消息来源都只能依靠谢锦年,她也只能相信她了。
她渐渐觉得时间不早了,心里七上八下地想着谢锦年会不会一睡就错过了时间,要知道她只有16岁的时候一天能睡12个小时!
她渐渐地焦躁起来,几次三番地爬起来想去敲谢锦年的门,但要去到谢锦年住的半撂子却要经过谢东良睡的地方,她又担心被谢东良发现了……
正矛盾间,牛栏门口忽然闪过一抹黑影,她惊得灵魂都快出窍了,气音道:“谁?!”
谢锦年也气音:“是我,快出来。”
赵姬大喜,连忙把脚上的锁链打开,惊喜之间还绊了一下地上的草,摔了一跤,发出好大的声响。
两人俱是大惊,赵姬更是恨不得甩自己一耳光,一时间两人动都不敢再动一下,倾耳细听周围的动静。还好,雨声依然很大,屋子里睡着的人依然鼾声如雷。
谢锦年忍不住把手电打开,照进了牛栏里,低声道:“快出来,不要再摔了。”
赵姬知道手电不能一直打开,否则屋里的人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有亮光,那可不就功亏一篑了吗?她赶紧爬起来,一瘸一拐地顺着手电的光冲到了牛栏的门口。
谢锦年迅速用手电照了一下家前面的路,有个大概印象后又马上关掉了,她扶着赵姬的胳膊,两人小心翼翼地踩着泥水向前走,嘴巴抿得紧紧的,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雨天黑夜的路不是一般的难行,这条路谢锦年纵然已经走过了千百回,但在黑天瞎火下它依然陌生得如第一回走,她不敢开手电,只能凭记忆拉着赵姬跌跌撞撞地向前,好容易摸到了河边,那座小桥的位置,这里离家里已经有五六十米的距离了,稍微安全了点。
谢锦年终于把手电筒打开,一路拉着赵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学校的方向去。
她们不敢走靠近村民屋子的路,好些人养有狗,晚上有人经过就会狂吠,只能踉踉跄跄在从大片大片的田梗中穿梭着,一点点地靠近学校的方向。一路上,因为赵姬跛了一只脚,她不清楚自己摔了多少跤,好几次连带着谢锦年也一起滚进了田里面,摔了一身的泥水,但两人不敢发出一句声响,互相扶持着爬起来,又跌跌撞撞地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等她们赶到学校的时候,谢锦年一看手表,已经三点四十分了。
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平日里只要二十分钟的路程,她跟赵姬在大雨里却用了翻倍的时间。
不能再耽搁了,六月的清晨来得很快,五点半不到就要天亮了,他们必须马上走!
来不及多想,她让赵姬站到了屋檐下,迅速地窜到了杨盛文宿舍的窗前,敲了敲窗户,轻声喊道:“杨老师~”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杨盛文点着手电筒走了出来,看见二人准时出现在门口,他惊喜道:“你们来了?”
谢锦年急急道:“杨老师,您准备好了吗?我们来得太晚了,现在得马上走才行。”
杨盛文的手电筒往二人身上晃了一下,不敢开灯,点燃了一根腊烛,轻声道:“快进来,把你们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再说。”两个人肯定在路上摔得不轻,都成泥人了。
谢锦年心里着急,但也知道一身湿衣服上路不方便,再急也不急这几分钟了,于是她拉了赵姬进了杨盛文的宿舍里,从包袱里拿出一套衣服给赵姬:“快换上。”
赵姬没想到她居然还准备了给自己的衣服,沉默了一下后伸手接过了衣服。
杨盛文站在宿舍门口等她们换好了才进来,轻声道:“我在司机的酒里下了两颗安眠药,他估计以睡到大天亮,东西我昨晚已经收拾好全放车上了,你们准备好了就可以出发。”
谢锦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终于要走了,是死是活,只看这一回了!
前路茫茫,五道沟的山路于她而言就是万里长征,这第一步终于要迈出去了。
杨盛文有点担心地看着自出现后一句话也没说的赵姬:“赵大姐,准备好了吗?”
赵姬精神有些恍惚,喃喃道:“我是在做梦吗?我终于能逃出去了吗?”声音凄怆,引人落泪。
杨盛文刚想安慰她,谢锦年却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的美梦:“没有,一天没有到达天海市,依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万万不能以为自己上车了就自由了。”
赵姬一愣:“难道人还能追上车不成?”
谢锦年现在却没空跟她解释,匆匆说了句:“我们路上再说吧。”
赵姬心神一凛,但也清楚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连忙跟在杨盛文跟谢锦年的身后上了车。
杨盛文在司机熟睡的时候已经悄悄把他钥匙拿走了,此番坐上了驾驶室,看着后座上的两个女人,内心忽然涌起一阵矛盾拉扯。
理智告诉他此举并无不妥,为了要带走这两个人,他已经做了多番准备跟布置,断没有反悔的可能。但情感上,这两个女人的身家性命可都挂在了他的身上,又是如此的大雨,山路状况不明,稍有不慎就是两条人命。更别说他还这般算计了司机庞荣,五道沟就这么一辆车,也不知上面的领导会怎么处置他呢?
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这车他只能暂时借用了,等出了五道沟到了天海市,他就把车开到警局门口,到时警察出手,应该能还给五道沟吧?
他看了下时间,已经四点十五分了,再不走,天就快亮了,从三花村到丰收集市要走两个小时的路,若如谢锦年所言,只有穿过了丰收集市走上了千仞山的山道才算摆脱了三花村的人,那他们的确是没有时间再耽搁下去了。
想到这里,他拧动了车钥匙。
汽车响了几下,熄灭了。
车里的三人大吃一惊,谢锦年跟赵姬的脸色更是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千算万算,三人都没有想过汽车会打不着火。
杨盛文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司机就在几米外的宿舍里睡着,虽然吃了安眠药,但夜深人静,汽车发动的声音又这么响,万一真把他吵醒了,他张口一呼,三人逃跑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要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