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名叫桂枝,之前也在慈幼局做杂役,也是一年前,在慈幼局认识了同样来做杂役的香园。
这证实了,香园确实离开了王家,就来了白阳县慈幼局。
“桂枝姐姐,你讲讲慈幼局的鼠妖,到底是怎么回事?”薛清问。
幸好桂枝是本地人,了解详细。
“十年前,白阳县奉上令,要建造慈幼局,选址就选了现在那块空地。建地基的时候,挖出了一个锅底大小的老鼠洞!当时勘地的人起卦占卜,说此地不宜建造。但是上令难违,当时的知县强令填了鼠洞,在上面建起了现如今的慈幼院。
开始,除了闹老鼠比较多之外,慈幼院也没什么异样,后来,慢慢,就开始莫名其妙的死人,还有很多慈幼院的孩童,说遇到了鼠妖。闹得凶了,慈幼院就请了大师驱邪,可是啊,都没用。最近几年啊,鼠妖是越闹越凶了!”
“那香园,又是怎么被鼠妖害死的呢?”薛清蹙眉问。
桂枝喝了口茶,继续说。
“香园去世的时候,我已离开了慈幼局,事情也都是听人说的。说香园是跳楼自杀,楼下有很多人眼看着她跳下来的。可是,我跟香园虽然相处不多,她性子是沉闷些,却绝没有自杀的念头呀。何况,她跳下的那座黑楼,”她睁大眼睛,语气神秘起来,“都说那座黑楼,就建在原来的鼠洞上,原是用来镇压鼠妖的!慈幼局里就数那地方最邪性!”
薛清微微转动了目光:“这,多是人云亦云吧……”
有亲眼目击的证人,尸体也必要经过衙门仵作的勘验,香园自杀的结论,很难推翻。
桂枝道:“重要的是,香园还留下了一封遗书!”
“还有遗书?”有遗书,那就更是自杀无疑了。
桂枝点点头,探身过来,神色紧绷,语气不自觉压低:“遗书上只有一句话!”
世间多妖怪!
薛清神色一凛:“她只写了一句,世间多妖怪?”
桂枝点了点头,身子回正:“你说,这不是鼠妖迷惑了她,害了她?”
薛清起身,快速地来回踱步,这时她急速思考地习惯。
踱了几个来回,她又坐下问:“香园可跟你提过,她是来白阳县慈幼局寻亲的?”
桂枝摇摇头:“从未提过,她只是说正常来寻个活计而已。”她又轻轻叹息:“不过,我跟她相处时间也不过就那么几日,也可能她没来得及与我说?那时候慈幼局催着我快走,我只有几日的时间,把差事交代给香园。不过短短几日,我们倒是投缘!她去了,没人看她,甚是可怜,我便常来看她。”
薛清听到了其中的不解:“慈幼局为何要急着催姐姐走?难道不是桂枝姐姐自己辞去差事的吗?”
桂枝猛摇头:“慈幼局的杂役,在白阳县可是个好差事!清闲、工钱却是正常的几倍之多!就说我当初吧,就负责日常浆洗,有时候教那些女孩儿做做针线,又清净又干净,是顶好的差事!不过,慈幼局惯有规定,杂役、奴婢、小厮,都最多只做半年,半年就要重新找人。当时我半年期限到了,正好香园来,才能进了慈幼局顶了我的差事!慈幼局杂役不多的,一个萝卜一个坑!”
薛清眼中晶亮:“慈幼局所有的人,都只能在那呆半年?”
桂枝想了想:“那倒也不是。丁掌事、黄管事、花妈妈都很多年了,哦还有欧阳夫子杨大夫,他们好像跟丁掌事一起来的……”
她掰着手指头细数,薛清却一个也不认识,不过不急,薛清现在有更急迫的问题。
“桂枝姐姐,你之前说,鼠妖在慈幼局害死了很多人?那也就是说,除了香园,之前还有?”
“哎呀,我可没说很多!”桂枝赶紧摇手,“多少我也不清楚。不过呢,据说鼠妖害死的人,都是要火化的,香园那坟里埋的就是她的骨灰坛子,而慈幼局这些年去世的孩童,都是火化!那是不是说,都是鼠妖害死的?”
火化,那就是什么证据都没有了,颇有毁尸灭迹的嫌疑。
薛清疑问:“慈幼局每年会死很多孩童吗?”
桂枝想想:“也说不上很多吧,但是每年也都会有。我呆那半年,就没有。”
薛清皱眉,手指敲了敲桌面。
这些传说,真真假假,众口铄金,实在难以辨别。
裴五娘却忽然插了一句:“桂枝,我瞧着你胆子还挺大的!闹鼠妖,你还敢去当杂役,还挺恋恋不舍的?”
桂枝不好意思地笑笑:“一来工钱实在给得多。再者,大家都说,鼠妖只喜吃孩童。说起来,鼠妖害死的成人,香园还是第一个呢!重点是,我有米神仙给的神符!”
“米神仙?”薛清皱眉,怎么又冒出来一个米神仙。
桂枝点点头,认真地说:“米神仙道行很高!戴着他的神符,鼠妖不敢害大人,只敢害孩童!香园可能是外地来的,不信米神仙,所以没戴神符,才被鼠妖害了!”
薛清只感觉头痛:“鼠妖如果真的这般猖獗?慈幼局为何不搬呢?”
桂枝摊摊手:“无处可搬呢!再说了,知县大人可是不相信什么鼠妖的!”
薛清现在渺无头绪,或者深陷迷雾。
她站起来走了几圈,理了理思绪。
静静心,万不可忘了初衷。
一年前,香园离开王家,来到白阳县慈幼局寻亲。
从姓氏来看她多半没寻到。
可是,没寻到,她为何呆了半年之久?
半年又发生了什么,令她跳楼自杀?
难道真是鼠妖?
慢着,不对啊。
半年之前,有另一个香园去了静江府!
她能拿到香园的户籍,还能说出之前在王家的事,她一定至少是了解过香园的。
抛开那些次要线索,还是要抓住主线才对。
薛清重新坐下来,镇静了许多。
“桂枝姐姐,跟香园有关的人之中,你可见过谁是眉间有颗红痣的女子?”
桂枝很快回答:“你说春桃?”
薛清双眼一亮:“春桃?红痣就长在这里、她长得还挺好看?”
“是啊,那就是春桃!”桂枝很自然地回答。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桂枝姐姐,这春桃又是什么人?”薛清急切地问。
桂枝不明白,这位小姐怎么又问起来春桃了。
“春桃是我们白阳县本地人,我们自小就认识。她是一年前,跟香园一起入的慈幼局,香园负责浆洗,她负责在厨灶打杂。不过半年之前,她离开慈幼局,就去了外地,还挺神秘的,谁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薛清紧盯着她:“是香园死了之后她走的?”
太可疑了,难道是她杀了香园,冒用了她的身份,所以逃离了白阳县?
谁知桂枝却否定了:“不!是香园死之前!她离开的时候,我和香园还去送她了!香园好像跟她也是很亲近投缘的!她走了十几天,香园才出事的!”
薛清大皱眉头,什么乱七八糟。
薛清皱眉问:“不合理啊,那你们去送她,她也没告诉你们她去哪里,去做什么?”
桂枝摇头:“她不说!不过香园跟我说过,她是去赚钱的!而且是赚大钱!不过我也知道,要是不赚钱,她也不会离开白阳县的!”
“怎么说?”薛清追问。
“因为她爹!春桃只有一个爹,还得了肺痨!钱花得象水一样!春桃要不是为了赚钱,肯定不会把他爹自己扔在白阳县的!”
薛清马上问:“她爹还在白阳县?在哪里?我能去见见吗?”
桂枝叹了口气:“前段时间过世了。病得太重了,有钱也救不回来了。不过春桃倒也狠心,她爹去世她也没回来。还是街坊邻居帮着葬的。不过好在留下的钱还挺多的,也算办得体面隆重。”
薛清跟桂枝仔细核对了春桃爹离世的时间。
那是春桃扮作假香园,死前不久发生的事。
或许,当时传说,春桃因为父亲病重,要回乡,钱小姐不许,引起记恨云云,也都是真的。
等到春桃爹去世,春桃再无牵挂,索性把事情做绝,所以死的时候,抹脖子才那般迅速利落。
春桃香园交好,说不定香园也是自愿让春桃用自己的身份。
这样一说,又好像真假香园的事情,就是那么凑巧,也没什么别的阴谋,更谈不上针对薛昭。
哎呀不对不对。
是谁给了香园信息,让香园从王家,来到白阳县慈幼局的?
怎么到了慈幼局,认识了春桃,春桃就得到了去静江府赚大钱的机会?
那春桃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户籍姓名,为何要用香园的?
还有,王家又是被谁灭门的?难道真是火灾不成?
薛清感觉,这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搅弄风云。
她现在有点儿怀念陈致礼。
当年那些悬案,陈致礼可是看着案宗,轻轻松松就能看出真相。
本来是来查真假香园的,没想到,来了这里,又牵扯出慈幼局鼠妖案。
她看不清,想不透。
但是却有一件事,至少是目前能做的。
“明日,我要再探白阳县慈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