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守和谢夫人另外有下榻之处,因此辞别了徽音,徽音也顺便见了这位年轻的淮海太守一眼,他的年纪约莫比李澄还大两岁,是个十足的美男子,看起来也更成熟一些。李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天然的少年气,谢太守沉稳许多。
“乔管事,如今徐州冬日,炭火不好买,那些你替我送些过去给谢太守夫妻。”徽音道。
乔管事连忙笑道:“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看的出来乔管事和谢太守夫妻也很熟悉,行事随意了几分。
徽音不免笑道:“等等,乔管事,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乔管事垂手等着徽音的询问,却见徽音思忖片刻,又道:“罢了,你去吧,看他们还差些什么。”
乔管事不明所以,但先行离去了。
徽音抚着肚子,忖步在游廊下走着,心中思绪万分。摇尾乞怜,祈求别人的爱,那种靠着卑微赢来的错觉自以为是爱,不,她绝不认同。
她还是些微受到了荀柔话语的影响,但是不能草木皆兵,永远要相信自己,徽音暗自下决心。
平复了半天的心境,三日之后,到薛太夫人的寿宴上,她已经是谈笑自如了。薛太夫人的孙女嫁的是谢太守曾经的部下,如今的官至屯骑校尉。
薛氏乳名欢欢,薛太夫人拉着谢夫人的手道:“丽仪,我家欢欢和你一直都这么好,我也放心了。我年岁已大,怕是看顾不了她许久了。”
谢夫人母家姓殷,名讳丽仪,她本是魏王底下一个录事之女,后来径直嫁给了谢谬做妻子,然而徽音觉得很奇怪,录事不过七八品小官,殷家也并非什么名门望族,她是怎么能够嫁给太守之子的呢?
正思绪时,又听殷丽仪道:“太夫人怎会如此说,当年我承蒙薛姐姐照顾,她于我而言是最好的朋友。就我来之前,我母亲还特地让我带了好些她爱吃的榛子香糕过来。”
薛欢欢闻言也颇受感动,还抹了抹眼泪:“转眼已经五年多过去了,我还记得那时我在魏太妃身边做女官,丽仪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我还没见那般憨的姑娘,但是又上进又努力,她是我见过最努力的姑娘了。”
徽音暗自想殷丽仪是在魏太妃身边做女官,正好五年前李澄父母双亡,投奔魏王,肯定也在魏王府居住。青梅竹马久别重逢,不知道又如何?
但闻这薛太夫人见薛欢欢说起话来连绵不绝,又怕冷落了徽音,连忙道:“小王妃还不知晓吧,当年我这孙女在魏太妃那里做女官,我就想着让她学些规矩才好。老身那时也常常和你太婆婆一道说话,小王爷当年尚不及弱冠,却纵横捭阖,武学极其精,每次做魏王前锋,骁勇异常。”
徽音状似感兴趣状,笑道:“我以前在冀州时,也常常听闻淮阴王勇猛过人。”
在座的缪夫人上次因为安置流民的事情导致荀柔名声受损,见小王妃没有怪罪自己反而依旧器重自己,连忙捧哏:“小王妃,据闻令尊被称为飞将,如今业已封为昭节侯,冀州大都督。令弟不日就要到我们徐州来,不知令弟又是和等风姿?恐怕徐州的姑娘们都想见识一二呢。”
徽音笑道:“我家小兄弟年岁小,原本以为是我哥哥来,不曾想家人来信说是他过来。到时候等他来了,我再宴请诸位。”
缪夫人头脑转的很快,其余如薛家的薛夫人也回过味来,徐州现下是由李澄掌管,她们看在谢太守和魏王的面子上对殷丽仪很礼遇,但忘记了县官不如现管。更何况郑氏之父,乃昭平侯,虽非世家出身,但是颇受丞相吕威信任。
徽音倒是不愿意在此做焦点,她很快又把场子还给薛太夫人:“我们小王爷特地吩咐我过来给您祝寿,也说您和祖母关系很好。我这里除却送那些寿礼之外,还有我亲自抄写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送给您。”
“多谢小王妃。”薛太夫人让人接了过来,翻阅一二,见字体灵秀飘逸如行云流水,忍不住颔首。
她又道:“我有孕在身,如此倒是不便留下用膳,日后有机会,再请诸位上门。”
薛太夫人要起身相送,被徽音阻止。
等她离开之后,薛太夫人对周围人道:“这位小王妃从不拿大,生有国色却颇有气度,绝非一般人。”
殷丽仪当年在魏王府同做女官时,接触过许多人,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但是对郑氏她却有几分看不透。薛欢欢也是这般想的,她道:“我听我母亲说这位郑王妃平日深居简出,可淮阴王府短短几个月却几乎都听命于她一个人的,进府就怀有子嗣,偏偏能忍住。荀柔据说被她……”
说到后面那几个字,薛欢欢几乎是微不可察的说着。
殷丽仪吓了一跳:“手段竟然如此凌厉。”
“可不是,说起来还是你我如今和那小王爷无甚瓜葛,你想淮阴王何等嘴毒心狠之人,居然中秋、冬至都快马赶回来陪她过节。”薛欢欢曾经在魏王府当女官的时候,曾经魏王怕淮阴王无法执掌一府,干脆让他帮忙管过魏王府,她曾经做过李澄的手下,是,她承认李澄办事非常有才干,但是在他手底下做事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殷丽仪姐妹二人当年也是魏王府属官之女,和他还曾经是旧识,他都不怎么留情面。
唯独对这位郑氏,似乎很不一般。她想到这里又看了殷丽仪一眼:“算了,不提别人了,我且问你,你们夫妇是否预备北上?”
要知道谢九仪不仅是太守,还是魏王麾下数一数二的干臣,江南有童谣称:“伏路把关饶九仪,临江水战有李郎。”
这说的就是谢九仪和李澄,江南自古多才俊,且谢九仪和魏王关系也颇为亲近,算得上是谋臣了。北上肯定就是为了大事,薛欢欢暗自猜测。
殷丽仪笑道:“你的消息很准确,但在此之前我们还得先见见淮阴王商量才是。”
薛欢欢很有分寸就不再多问了,因为她很清楚,魏王想尽快拿下青州,联姻冀州郑放,也是想让郑放在其中保持旁观。
薛太夫人寿辰过去月余后,徽音的肚子又稍微大点儿了,她每日除了管家理账,就是在家休息。反正李澄说过过年会回来的,算了算日子不过还有几日罢了,家中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只不过,李澄还未回来时,弟弟郑无恒到了。
他从冀州而来,身边跟着父亲身边的谋士庄槐,又带着数匹好马,十几辆马车的礼物预备给淮阴王府以及魏王的。
少年头一次出门,一路上故作沉稳,显得不苟言笑,但是见了自家阿姐,才跟平日似的,笑着飞奔而来:“阿姐。”
“恒儿。”徽音来徐州半年,常常一个人在府中难免寂寥,有了身孕之后,情感也容易多愁善感,现在见到亲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郑无恒见姐姐嫁过来这半年,整个人看着面色红润许多,衣饰华丽考究,整个人看起来闲适多了。并没有那等因为远离亲人故土就形容憔悴之感,他也稍稍放下心来。
“姐,姐夫在哪里?他对你好么?”这是郑无恒最关心的问题。
徽音自然不会让弟弟担心,往好处了说:“你姐夫待我不错,虽然我们聚少离多,但是只要过节都会赶回来陪我,过几日他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就能见面了。”
郑无恒松了一口气:“姐夫待姐姐好,我就放心了。对了,这次我南下,爹娘分别托我带信过来了。”
姐弟二人进来内室,徽音一目十行,纪氏当然在信上先关心她的身体,又说起近来德音似乎有意让徐太夫人劝爹反了吕威。至于父亲也是在问她徐州如何,李澄如何,魏王又如何?
徽音看向郑无恒,先道:“阿弟,你要记住,现在无论谁劝父亲反吕威,父亲都要按捺不动。”
郑无恒不解:“姐,吕威此人挟天子以令诸侯,对太子也多有不敬,天下人深受其苦,父亲若是出来,岂不是执牛耳之人?”
“你错了,当年因为陆霁之乱,父亲杀了陆霁之后,四处逃窜,谁又帮他忙了?吕威一旦死了,父亲折损兵马,旁人恐怕要坐收渔翁之利。我们郑家微末起家,好容易在冀州盘踞,现下不能走错每一步。便是你姐夫的话,让父亲也未必都信。”徽音叮嘱。
郑无恒想起姐姐明明说姐夫对她很好,可如今却让父亲不必听姐夫的话。但他素来对姐姐言听计从,见姐姐写好书信,又郑重答应下来。
徽音却想着前世她身在东宫,若是她不曾发现避子药的事情,悄然怀上孩子,也不会让父亲最后反了吕威,她下药杀了李珩自己上位。可弟弟代替李珩身中毒箭,兄长死去,这都是她难以承受之痛。
那时,她也是以为李珩真心疼爱她的,将来她会名正言顺的成为皇后,才让家人倾囊相助,后来却成了那般结果,现在如何敢真心相信李澄?
更何况还有个貌似李澄的白月光殷丽仪在徐州城盘桓,似乎在等他归来,三不五时就打发人过来问候。虽说徽音也知晓殷丽仪和她夫君如今看起来很幸福甜蜜,但是总觉得这个女子仿佛和李澄太熟了……
这是荀柔和李澄之间,这种一起长大的表兄妹都没有的感觉。
正想着,又听乔管事道:“小王妃,小王爷命亲兵仆从先回去,他径直去了谢太守府上,说是谢太守有要事相商。”
徽音一怔。
本文将于九月15入v,入v当天三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