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月如华知道叶卿办了女子学堂之后,两人便经常去。月如华买了琴带去,有时也会顺便教教这些孩子们。
琴棋书画这四样,叶卿哪样都会一点,可小时候她总是想着偷偷溜出去玩,学业也就荒废了不少,因此哪一样她都不怎么精通。
自从叶卿向沈岚坦白身份后,就不再忌讳使用从前的招式,所以现在她的身手也还算说得过去。琴棋书画有章宁和月如华去教,她只教这些小孩子习武练剑,倒也是绰绰有余。
在这个院子里,三个身份云泥之别的人,都放下了身份,只一心教孩子们学习东西,只盼望着日后,这些孩子不被后天赋予的身份地位所束缚。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分外快,一转眼已经入秋。
这一天,天高云淡秋高气爽,三个人给孩子们放了假,也给自己放了个假,围坐在院子里,悠闲地喝茶聊天。
章宁和月如华在一旁讨论着哪个花样更好看,哪个花样更适合披风。叶卿想起自己还欠了风无间一块手帕,便也来了几分兴趣。
从小并没有人教过叶卿这些,所以她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章宁和月如华说的什么齐针,套针,叶卿完全不明白,繁琐的针法名称已经把她绕的一阵阵头晕。而且她听了半天,也没想好应该绣个什么花样。
章宁见叶卿一脸茫然,不禁失笑,起身去屋里拿了几个刚开始绣的花样出来,递给叶卿,“阿卿,你先试试看,说不定绣着绣着就学会了。”
月如华也在一旁说道,“是啊,一开始我也笨得很,绣出来的和想象的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后来母妃骂了我好几次。你看,我现在不也能绣的像模像样了。”
叶卿有点不相信,这一根小小的针能在她的手下游刃有余,伸手接过章宁的花样,笨拙又努力地绣起来。
可她绣了一会儿,发现真的如月如华所说,她心里明明想的是一个美丽可爱的模样,可绣出来的却是另一幅鬼样子。看着手里的四不像,叶卿哭笑不得。
章宁和月如华看了看叶卿的作品,更是笑的不行。两个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强忍着笑,认真的点评了起来。
平日里叶卿总是嘴上不饶人,每次她们都讨不到便宜,如今终于看到叶卿出糗,她们俩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月如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阿卿啊,你绣的大雁果然有几分神韵,瞧瞧这栩栩如生的翅膀,看看这振翅欲飞的姿态,再瞅瞅那自然巧妙的配色,简直活灵活现啊!你说是吧,阿宁。”
“可不就是嘛,我没想到姑娘的手艺这么好,第一次竟能绣的这么好。若是你不说,把这个拿出去给别人看,恐怕会被当作珍品,这手艺一看就是有多年经验的绣娘亲手绣制。”
“是呀,之前月国宫中的绣娘都没你这手艺。”
“只怕姑苏的绣娘都是比不上的。”
“之前,我还说要教姑娘,真是自不量力呀!”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跟真的似的。起初叶卿还有些安慰,以为她俩是怕自己丢面子,所以才故意劝慰自己,可听着听着,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分明是在打趣自己,哪里是鼓励安慰。
叶卿在熟人面前,最会撒娇耍赖,无论是师父还是大师兄都拿自己没辙。她将手里的帕子往桌上一丢,假装恼了,冷下脸,“我把你们当朋友,当知己,没想到你们就这么糊弄我,白白枉费了我的一片真心实意。”说完,作势要起身离开。
月如华和章宁一见叶卿好像真的有些生气,心想刚刚的玩笑是不是开的有些过,急忙陪着笑脸道歉,月如华拉着叶卿的手,“好啦好啦,我们错了,以后再不这样了。”
章宁也拉着叶卿,笑着道,“姑娘快消消气,我们下次再不敢了。”
叶卿还是冷着脸不说话,月如华继续讨好,“我可不相信阿卿是这么小气的人,我认识的阿卿最是大度,最是善解人意。况且从前你怎么打趣我们,我们都没和你真生气,阿卿这么喜欢我们,肯定也不会舍得和我们生气的,对不对?”
“姑娘别气了,好不好?就原谅我们这一次,我给你做桂花酥赔罪可好?”
章宁做的桂花酥是一绝。父母尚在时,她最喜欢做这种点心,父母走后,每次再做,都会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于是就很少再做。之前她刚来女子学堂时,听说叶卿喜欢桂花味的东西,做过一次,叶卿吃完赞口不绝。现在为了逗叶卿开心,看来她要再做一次了。
不过,或许性格真的可以传染,现在再提起桂花酥,想起之前的事,心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
叶卿一听到桂花酥三个字,顿时装不下去了,笑嘻嘻地答道,“做一次可不够,以后我什么时候想吃,你都得做给我吃才行。”
一见叶卿笑了起来,二人才知道又被叶卿骗了,三人又闹做一团。
章宁最后还是做了一大盘子的桂花酥,并允诺以后只要叶卿想吃,就给她做。
看着章宁故作坚强的样子,叶卿知道桂花酥里大概有章宁不好的回忆,可人若是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中,就没法真正的快乐。人生还那么长,郁郁寡欢怎么行。
吃了好几块桂花酥,叶卿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阿宁,人的一生很难一帆风顺,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烦心事来恼你。人的一生短暂却也漫长,过去的事你如果一直抓着不放,就永远不能开始新的生活。”
月如华笑着赞同道,“是啊,卿儿说的对,你还有很长的一生,还会遇到那个属于你的人,开启全新的生活。”
月如华和叶卿都知道,章宁是个骄傲的人,可也正是因为这份骄傲,才让她更加的自卑。
从前家还在时,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可后来天灾**,她不得不沦落风尘,骨子里的那股骄傲似乎一夜之间就没了。
章宁觉得她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一眼就看到了头。她以为她终有一天会和其他风尘女子一样。一卷席子,被人随意扔到乱葬岗。可后来她遇到了叶卿和月如华,她们从没有瞧不起她的出身,真心把她当朋友,让她心里早已死如枯草的希望又有了重生的可能。
只是她真的还有幸福的可能吗?章宁不知道,更不敢妄想,她怕最后不过是梦一场,醒过来只剩下更加无边无际的凄凉。
叶卿看章宁笑的苦涩,也知道打开她的心结不能急于一时。不过总有一天她会想通的,会有那样一个人出现,带给她光明和希望。
月如华也善解人意地岔开了话题,“卿儿,你今天怎么会突然想起绣帕子了?是要送给谁吗?”
“恩,有一个朋友,之前我弄脏了他两块帕子,答应了赔他一块,可是一直也没给他。现在正好有空,等他回来,绣好了送给他。”
叶卿说的人是风无间,可月如华却以为是沈岚,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章宁不知道叶卿口中的朋友是谁,拿起了刚才叶卿绣的花样,问道,“阿卿,你是想绣鸳鸯送他?”
“是啊,你们不是说像大雁吗?”虽然叶卿也知道自己绣的有多么惨不忍睹,可是被人打趣,仍然觉得有些丢脸。
“阿卿,鸳鸯图样,一般都是绣给心上人的。”章宁猜想叶卿大概不知道这些花样都是什么寓意,不由得提醒道。
“阿宁,你怎么知道卿儿不是绣给心上人的?你不知道这个人对卿儿有多好,也许是很好非常好的那种呢?是吧,卿儿?”月如华挤眉弄眼的看向叶卿。
“额……还真不是心上人,我和他只是朋友。刚才我只是随便一拿,也没注意到图案是鸳鸯。阿宁,如果送朋友,绣什么图案比较好?”
“绣个他喜欢的花纹吧。或者他喜欢什么,你就绣个什么图案。”
叶卿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风无间喜欢什么,想到他衣服上的牡丹花纹,突然觉得绣个牡丹也不错,“阿宁,你帮我画个牡丹的花样吧。”
“好。”
月如华听了叶卿的话,有些茫然,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卿儿,你和沈大人,真的只是师徒吗?”联想到叶卿和沈岚的相处,实在让她很难不多想。之前她也见过沈岚,从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听到沈岚的名字,叶卿的心跳漏了一拍。
沈岚自从上了战场后,她总会时不时的想起他,可每次想起就觉得心里酸涩。她不知道是因为话没说清楚让她憋屈,还是因为见不到沈岚让她不安。
可是她也有些恼沈岚,走的时候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不过,除了气他不辞而别,她更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是不是安全?背上的伤是不是完全好了?在战场上有没有受伤?
还有一点,她最想知道。
沈岚,是否和过去的五年一样,很想自己……
叶卿猛地意识到,一直以来压在她心底的酸涩是什么意思了。
她很想他!很想,很想,很想见到他。哪怕什么都不说,只看着他就好。
月如华的话像是打开了思念的阀门。
也让她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来,她和沈岚真的只是师徒吗?
之前风无间问过她是不是喜欢沈岚,可她当时以为她和沈岚之间根本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甚至于这个问题本身就很荒唐。之前他们是仇人,后来他们是师徒。叶卿从来没有细想过会有其他的可能。也或许不是她没有想过,而是她潜意识里在故意逃避。每当冒出一点念头,她就将它扼杀在萌芽时期。
前世,叶卿只恨自己不能杀了他。可沈岚望向自己的最后一眼,这么多年她却念念不忘。后来她附在一块手帕上过了五年,没有七情六欲,更不会去深究当时那一抹心痛背后的意义。
重生之后,她好像从一开始就已经不再怀疑沈岚,只是当她意识到的时候,风无间已经将真相摆在了她的面前。
当她知道救回自己的人是沈岚时,她的内心五味杂陈。一时间所有的情绪刹那间迸发了出来。愧疚,懊悔,伤心,庆幸……还有欢喜。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理清,沈岚就走了。于是她又不敢去想,将这些又一股脑的塞回心底,藏起来。
叶卿前世没有谈过恋爱,可是她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
看见他笑时,你会比他还开心。看到他难过时,你会比他还伤心。
你会时时想见到这个人,即便他伤害过自己,却仍然不舍得放手。
即便有一日,你以为你对他恨之入骨时,可最终还是不忍伤他半分。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因为当年没能真的杀了沈岚,才松了一口气……
忽然间,一切都想通了。
原来,她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沈岚。
只是自己,一直假装,不知道……
想到这里,叶卿笑着哭了起来。
月如华见她又哭又笑,拿出手帕替她擦眼泪,章宁也放下手里的撑子,紧张的问道,“阿卿,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高兴的,这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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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喜欢,嗯,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