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车夫托人递进来封信,说是您的。”
凝墨将食盒摆在桌上,从里面依次拿出四盒点心,最后又在食盒底下,抽出封信来。
“我的信?”怎么会有自己的信?还是车夫送进来的?杜若雪扔下手中的诗经,接过信来细瞧。
纯白色的信封上并无题名,也无落款,甚至连个笔迹都没有。
“这是谁送来的?车夫说了吗?”她疑惑地取出信函,看见上面只写了几行字。
“说是个蓝衣公子。”凝墨将点心摆好,又倒了杯绿杨春。
蓝衣公子,她们最近认知喜欢穿蓝色衣裳的,可不就只有卫公子一人?只是不知道,他又有什么事了?想到上次小姐去应约,结果大醉而归,凝墨冒出个不太好的猜测。
杜若雪的话,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他说,约我去畅饮。”
抵达约定酒肆时,卫颜已经自行喝了不少,看见杜若雪走进来,他抱着酒坛两眼迷离。
“祝安兄,我可怎么...”办字还没说完,他看见了杜若雪身后的凝墨,顿时闭了嘴。
杜若雪:?
沉默好一儿会,他才继续支支吾吾:“我,我其实...”
“你怎么了?”杜若雪迷茫。
“我吧,我...自幼...”卫颜看看凝墨,又看看杜若雪,努力挤眉瞪眼。
杜若雪不明所以,见卫颜又不说话了,她随意找个地方坐定,从桌上拎起个小坛子。
坛子做工精巧,看起来圆润可爱,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女儿红三个大字。
竟是女儿红?
盯着这三个字,杜若雪思绪万千,上辈子,她还真喝过女儿红,真正的女儿红。
当日,她大婚,父亲亲手从后院桂花树下,挖出个有些陈旧的大坛子,上面也是写了这三个大字。
在地底埋了十五年的女儿红,酒香醇粹,绵软悠长。
父亲原本是盼着,饮完女儿红,她以后的日子也能红红火火、顺顺利利,夫妻恩爱、白头偕老,谁知,一腔柔情终究错付,甚至还累及父母家族...
还好有机会重来,杜若雪摇摇头,笑着掀开盖子,闻着并不算醇厚的酒香,她实心实意赞了声好酒。
“我...杜兄,我...”杜若雪半坛酒已下肚,卫颜那边,还没支支吾吾个所以然出来。
许是喝了酒,杜若雪心思流转,上辈子,和自己同饮女儿红的是那人,这辈子,也不知道是谁?
她四下看看,疑惑道:“卫兄,赵公子呢?”
“他,他...”卫颜说得结结巴巴,“他许...”
许是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下文,杜若雪实在无奈,只得唤过凝墨:“要不,你去隔壁雅间等我们吧。”
凝墨一走,卫颜瞬间恢复如常:“祝安兄啊,你是不知道,苦命的我啊...”
“打住。”杜若雪扔给他坛女儿红,“赵公子呢?”
“明明都是好兄弟,你只关心他,都不关心我。”卫颜委屈巴巴,“他许是有事耽搁了,等下就来。”
能来就好,杜若雪摸了摸袖口里的东西,心道还好他要来,东西并没白白带着。
“你都不关心我。”卫颜抱着酒坛,再次开始哀叹,“我都要将母老虎迎进门了,你都不来关心我。”
“啊?都已经要迎进门了?”杜若雪惊讶道,“明明之前你说连纳采都还没有,怎么就要迎亲了?”
“马上就要纳采了,那迎亲还远吗?”卫颜盯着酒坛,仿佛想用目光将它凿个洞。
能以一敌百的奇女子,的确不常见,可就算真凶悍了些,也不至于愁成这样啊?
联想到刚刚卫颜见到凝墨,连话都说不连贯的模样,杜若雪隐约有了个猜测。
“卫兄,你该不会,惧怕女子吧?”
“怕?我怎么会怕,有什么好怕的。”卫颜一听这话,顿时拍案而起,两只眼睛瞪的溜圆。
“不怕啊,那我去将凝墨唤来。”杜若雪作势起身。
卫颜一把将其按下,抖了两下嘴唇,挤出蚊子般的声音。
“什么?”杜若雪没听清。
“我就是吧...”卫颜垂头丧气,“我就是,一见到姑娘家,就不太能开口。”
看见女子,就不敢说话?不对吧,之前在李家,他虽然神态有些拘谨,但话也没少说啊?杜若雪满眼疑虑。
看她这表情,卫颜连忙道:“你别不信,真的。我打小就这样,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在李府?”
“李府?”卫颜想了想,“可能当时,突然知道你的小厮其实是个丫鬟,有点没反应过来?”
如果真是看见女子就不会讲话,这事倒是有些难办了,杜若雪颇为同情地看向他,却发现他也在盯着自己瞧。
“那什么,杜兄啊,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了。”杜若雪直觉就不会是好事。
“嗨,杜兄你这反应,怎么跟我家公子如出一辙?”卫颜说完还真仔细看了看,越看越觉得,杜若雪和周二皇子,还真有几分相像。
也不能说长得像,明明一个桃花眼目若含情,一个丹凤眼冷若冰霜,性格也差得四万八千里,偏偏就能让人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总不能,总不能眼前这人,是周二皇子遗失多年的亲兄弟?
亲兄弟啊,那不就是龙子龙孙?难道说,圣上他年轻时候,辛勤耕耘,四处播种?
卫颜吓得连连摇头,枉议圣上可实在要不得,他匆忙打住这个念头,又看了会儿杜若雪,反倒想起来另一件事。
“杜兄,你是怎么知道自己,不近女色的?”
周承睿这几日审了李府带回来的人,根据上一世的记忆,将大致情形分析明朗,又吩咐手下,将他们秘密送回京中看管起来。
做完这些,他才抽出时间看赵家送来的信函。盯着信函上的几行字,他眉头越皱越紧。
小厮见他神色,心里扑通直跳,上次见到二皇子这样,还是太子联络朝臣,意图监国的时候,难道说,太子又有了什么动作?可,太子不是已经带兵出征了吗?
二皇子看完信,啪得一声拍在桌上。
完了完了,总不能,太子帅兵投敌了吧?小厮暗叫不妙。
二皇子拍完信,仍嫌不够一般,又捡起信函撕个粉碎。
小厮:糟了!这反应,怕是太子谋逆了?
不过周承睿倒是不知道,太子已经早了几年,被自家小厮安上谋逆罪名,他撕完信涵一眼不发,快马加鞭就往酒肆赶。
赶到酒肆,推门而入,周承睿一眼看见,卫颜正趴在杜若雪身畔,眯着眼睛嘀嘀咕咕,而杜若雪也脸颊泛红,垂着头不知在做什么。
杜若雪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见周承睿,她两眼放光仿佛看见救星,一把推开卫颜就奔过去。
看着飞奔而来的杜若雪,周承睿满腔怒火,仿佛被针戳了个洞,他恶狠狠瞪了卫颜几眼,伸手将杜若雪扶住。
“嗨,你可终于来了。”杜若雪笑着揉揉眼睛,喝酒误事啊,果真是喝酒误事,好不容易这人不戴面具了,自己竟然还醉成这样,看看,大好的机会浪费了不是,醉眼朦胧的,又将他看成了那人。
不过只看动作,就知道这人不会是他,那人才不会扶自己呢。
杜若雪在袖子翻找片刻,取出个小包:“给,送你的。”
这是?周承睿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上辈子那方手帕,只是,看这包的大小,倒不可能是手帕。
不是手帕,会是什么?他郑重地接过小包,掂了掂重量,意外地有点压手。
“快打开看看。”杜若雪催促。
打开墨色包裹,里面是一团棉花。杜若雪微抬下颚,示意他将棉团拆开。
除了赏赐外,这还是周承睿第一次收礼物,他有些好奇,轻轻将棉团拆开一角,露出个黑乎乎的东西。
待那东西露出全貌,周二皇子一时不知作何表情。
那竟是个,四四方方的小砚台,上面还有个精巧的盖子,微微一晃,砚台里仿佛还有些液体?
“喜欢吧?”杜若雪将砚台平放在桌上,又从小包裹里取出张纸,连同一根短短的毛笔。
为什么会送自己这东西?周承睿看着那毛笔,就差把迷茫二字写在脸上。
杜若雪拿着笔,晃晃悠悠将砚台打开,又将纸铺好,得意得看着周承睿。
“你不是不喜欢说话吗?以后随身带着这个,想说什么,写下来就好。”
她说完,戳着砚台盖子上雕的青蛙,轻轻笑了。
这东西可是她好不容易寻来的,雕工活灵活现,设计也十分精巧,将墨研好放在里面,用的时候打开就行。
对于赵公子这种,一整天都难得开一次口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算是,那柳条青蛙和柳条软剑的谢礼了。
周承睿接过礼物瞧了瞧,青蛙生动异常,后腿弯曲做出跳跃姿势,两只眼睛圆鼓鼓的,十分讨喜。
礼物虽有些出人意料,但这是杜若雪一片心意,他勾起唇角,欲开口道谢。
“不要说话。”杜若雪将笔硬塞进他手里,“来,我们写出来。”
见周承睿将短短的笔,端端正正握在手中,杜若雪突然玩心大起:“不如我们换个写法吧?用左手写,如何?”
据传言,赵谨言才华出众,颇通文墨,甚至左右两手都能写得一笔好字。
周承睿不知她为何有这提议,但见杜若雪眼睛亮晶晶的,仿若映着星光,他下意识点点头,将笔换在左手。
谢谢。
两个字颜筋柳骨,看得杜若雪暗自点头称赞。
写完这两个字,周承睿悬着笔看向她,她想了想,接过笔,写下一行字。
听闻,家中替你寻了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