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应答。
没人么?她刚刚明明检查过,门口的足迹有大有小,脚尖向前,又都是新的,至少说明有人不久前进了李府。
府内不可能没人,是有人不愿开门,还是?
杜若雪加重力度,再次扣门。
门里传来细微声响,杜若雪微微竖起耳朵,来人竟功夫不弱?她轻轻抽出腰间软剑,侧身闪到一旁。
雕花大门吱吱呀呀开了条缝,杜若雪先发制人,借着剑身灵巧,抬手便攻。
来的人明显一顿,素白剑身迎光而出,两柄剑身轻撞,又瞬间弹开。
杜若雪愣了愣,收回软剑:“赵公子,怎么是你?”
“公子,里面的全绑好了,门外新来的要绑吗?”
李府宽敞的堂屋里,杜若雪坐在红木雕牡丹花的太师椅上,从果盘里捡起个干果。她随手拨弄两下去掉外皮,开心地将干果扔进嘴里。
凝墨站在她身后,细心地帮她将果盘中较大的干果选出来,堆成小堆。
卫颜盯着地面,头都不抬:“就是这么回事,公子他早发现了端倪,绑着李夫人假意投诚,我们就混进来了。”
把干果扔进嘴里,杜若雪点点头,咔嚓咔擦嚼了几下,意外发觉这干果味道不错,又香又脆,而且还带着丝丝花香。
“进来后,我和公子联手,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卫颜说到兴起,想抬头,又忍住了,“后来,绑他们的时候,杜兄就来敲门了。”
“那李夫人和她的孩子们呢?”杜若雪吃完刚过,这才开始关心起李夫人来。
这会儿她已经弄清了李夫人的意图,当日,李花匠被灭门,李夫人正带着一双儿女在小厨房,她将孩子们放进米缸,又找地方藏起来。
谁知来的那些人,竟能来翻米缸,小女孩儿念着自己是姐姐,压住弟弟任凭自己被坏人带出米缸,弄伤了脸。
眼见女儿性命攸关,李夫人爱女心切,柔柔弱弱的深闺妇人,拾起菜刀,硬是砍死了落单的匪徒。
他们三人躲在后厨直到天黑,确认了外面终于没人,这才仓皇逃走。
也正是因为躲了许久,李夫人才能将那些人的样貌,和他们所用兵器记得牢靠,甚至,还曾偷听到他们的谈话,知道他们并不是宫里的人,而多半是太子手下。
“那她为什么不实话实说?”凝墨越听越疑惑。
“那还用问,她要咬准是宫里的人,或者是太子手下,外一我们被吓跑了呢?”卫颜说完,意识到自己在搭谁的话,猛然闭了嘴。
这倒是实话,李夫人报仇心切,自然不会提到这事和太子有关,进贡有毒花卉,谋害圣上的罪名太大,一般恐是没人敢管的。
而山匪就不同了,周承睿和卫颜一看就是世家出身,能剿灭山匪,也算功德一件,对日后的前途也大有裨益。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会置之不理。
“她可真是...”杜若雪将果盘吃空,轻轻叹口气。
家园被毁,夫君生死未卜,李夫人虽值得同情,但她报仇心切,用瞒骗方式将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实在是不应该。
周承睿走进堂屋,一眼就看见了杜若雪蹙眉的模样。
杜若雪这会儿,才刚满十五岁,脸上的婴儿肥还没褪尽,蹙眉时下意识又稍稍嘟起嘴,脸颊微微鼓起来,煞是可爱。
这是不高兴吗?周承睿将视线从未来福晋脸颊上挪开,看到了她面前的那碟干果。
他顿时了然,杜若雪喜欢香甜软糯的东西,什么桂花糕、芸豆卷的,她是来者不拒。
但神奇的是,她偏偏也喜欢又硬又脆的干果,这碟子里,大的干果都没几个了,难怪她要嘟嘴。
这府里暂时也没下人,想吃干果,就要自己去柜子里取。
柜子倒是离自己不远,他刚刚也见到,卫颜就是从这个柜子里拿的坚果。
周承睿下意识朝柜子伸出手去。
可转念一想,堂堂皇子给别人端茶倒水,好像也不合适?
他又默默收回了手。
杜若雪那边,边吃边感慨,感慨完,一摸盘子,没摸到,再摸,抓了一手干果皮。
空了?
她无奈地盯着全是干果外皮的盘子,轻轻叹口气。
这干果实在好吃,别说京中,就算是来扬州的路上,她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哪里买的。可惜已经没了,等下问问李夫人,她要是能知道买的地方,就再好不过了。
鬼使神差的,见杜若雪叹气,周二皇子的手不受控制般,将柜门拉开。
门都打开了,还能怎么办?反正那也是未来的福晋不是,替福晋拿些吃的,也不能算不合礼仪,周二皇子盯着里面干果包片刻,将其取了出来。
接着,他目不斜视,捧着干果袋子缓步向前,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打开袋口,行云流水般倒了满碟,又将剩下的递给杜若雪。
“小姐,这干果,真的有那么好吃?”凝墨无奈地叹口气,从袋子里数出五颗放进小碟中,“我吃着,就和府里的一样啊。”
“才不一样。”杜若雪轻轻拈了一颗,放进嘴里,感受着清脆中的丝丝花香,笑得格外满足。
这会儿,她们早就回到了吴府。
那日在李花匠府上,周承睿和卫颜压着擒到的一干人等,先行离开,她又带着凝墨晃荡去李家镇,吃过烤鸡,这才慢悠悠往回折返。
当然,身上还带着周承睿给的那个干果袋子。
吴老夫人见外孙女回来,宝贝般抱着个袋子,好奇心起,也要过去看了看,发现只不过是扬州某家干果铺子的特产。
见外孙女喜欢,她当即差人又去买了好些,可杜若雪拿到新的干果,却怎么都觉得,没有原本袋子里的好吃。
因着一路上吃了不少,袋子里早所剩无几,于是杜若雪给自己定了规矩,每天只能吃五颗。
看着自家小姐小心珍贵地吃完五颗干果,凝墨无奈地翻个白眼,她又不是没吃过,明明就一样的干果,哪里就有差别了?
“对了,小家伙喂了吗?”杜若雪吃完干果,想到了自己的宠物。
据说她带着凝墨前脚离开吴府,小家伙后脚就飞走了,等她带着凝墨回来的前一天,那小东西竟自己又飞回来了。
“喂饱了,这会儿正在内花园树上扑腾呢。”凝墨也很喜欢小家伙。
而且,她越看越觉得,小家伙和她们路上见过的小鸟影子,有些像:“小姐,你说,会不会是它?”
“是谁?”门外声音响起。
见门外的是吴老夫人,杜若雪笑着跳下椅子,几步跑过去:“外祖母,您来啦。”
吴老夫人宠溺的看着外孙女,笑着被其迎入房内,又喝了口凝墨捧上来的茶,这才切入正题:“雪儿,上次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
“啊?上次的什么事?”杜若雪迷茫。
“这孩子。”吴老夫人拍了拍她,笑着摇摇头,“果然还是个孩子呢,扭头就把我的话忘了不是。”
“什么啊?外祖母,您就告诉我吧。”杜若雪就势蹭了蹭吴老夫人手心,像只调皮的小猫儿。
“赵老夫人,你都忘了?”
赵老夫人?赵谨言的祖母?
杜若雪顿时想到,穿着白衣带着面具的身影,她悄悄看了眼干果袋子,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想起来了?”吴老夫人看她神色,只当她已经记起了来,“赵老夫人中意于你,上次之后,又来找我说了一次。”
说的什么,不言而喻。
杜若雪低下头,没好意思接话。
“这事我看也成,那孩子颇有才情,和你也算般配。”吴老夫人见外孙女这个反应,心里也大概有了些数。
不过毕竟是婚姻大事,不容儿戏,吴老夫人想了想,又道:“但那孩子,据说十分谨言慎行,平时,可能些闷?”
闷吗?
杜若雪想到他一路都没开口,自己和他也算经历风浪,却连他说话声都没听过。
这,果然是人如其名,实在是足够谨言。
不过闷,倒是应该不会吧?
柳枝编的青蛙和软剑,她都已经收在匣子里,能有编织柳条的情趣,想来平日里,也不会太闷。
她一不留神,将心里话说出了口。
“你不嫌闷就好,那你这是,答应这事了?”
杜若雪似男儿性子,又有上辈子经历,按理说这事情上,不应该太过害羞,但不知怎的,想到那个不苟言笑,却又亲手为他递来干果的人,杜若雪愣是没好意思点头。
“可是雪儿还有什么顾虑?”吴老夫人揣摩着外孙女的意思,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莫不是,雪儿你其实已经有了中意的人?”
“没有没有,真没有。”杜若雪连忙否认,语气中带着点自己都没发觉的心虚。
“那你是,担心父母那边?”吴老夫人又想到种可能,“这事儿,早在你来之前,他们那边就知道了。”
“啊?”杜若雪这下真惊讶了。
“要不是为这,你当你能那么顺利溜来扬州?”吴老夫人点了杜若雪鼻子一下,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何况,你带着凝墨,两个女孩儿,你爹娘怎么会放心?你就没发觉,离开杜府以后,身后一直有人?”
杜若雪是真没料到,还有这茬,难道一直跟着自己的,竟然是爹娘派来的人?
“赵家那边的意思,是想要寻个吉日,行了纳采之礼。”吴老夫人很快将话题拉了回来,“但这事,毕竟是大事...”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思量着,纳采前,我先带你去赵家走动一二,让你寻个机会见上那赵公子一面,雪儿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