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贵戚 第3章 第 3 章

正和京兆尹李詧交接贼人的晏珬，疾步上前巧力夺下封阳长公主手中的刀，

“贼人自有律法惩治，长公主不可擅动私刑。”

未待封阳长公主再次发作，鼓眼浓眉的贼人发出一声嗤笑，

“要不是屋里躺那个非要杀了我灭口，我怎知撞破他二人的奸.情。”

那贼人看一眼跪在不远处的披头散发的女子，继续道：

“呸，死纨绔，对女人硬得起来，抡起刀来软得跟馎饦一样。小爷我手下留情了，没齐根了削，只削掉他个头儿，有能耐的养几天还能硬。”

话落，一片沉寂。

众人尴尬不已，本来不知道赵勮伤在哪儿的，这下全知道了。

翟韵颐窘然地抬手捂住女儿泛着粉红的耳朵。

滕悬黎顺势把脑袋缩进母亲怀里，借此遮挡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她本想拖住晏珬，任这几个贼人在封阳长公主别业好好闹上一通，让封阳长公主多受一阵子惊吓，赵勮在他母亲床前多尽几日孝。

谁知她低估了这些个贼人的实力！

看封阳长公主怒气冲天的举止便知，赵勮这伤不像那贼人口中说得养几日还能好的样子，怕是后半生都抬不起头了。

滕悬黎无比庆幸自己一家前来探望封阳长公主，知道了赵勮伤在何处。

这样一来，封阳长公主无颜再提及结亲一事，也能彻底打消让赵勮御前求婚的念头。

同时，她又有些后怕，若今晚他们没来封阳长公主别业，而她想出的对策又不能阻止赐婚，依封阳长公主的行事风格，为达讨好圣人的目的，封阳长公主会不择手段地瞒下赵勮受伤的事，如前世一般迫使赵勮御前示爱，请求赐婚。

她不怕嫁不能人事的丈夫，只是忧心连嫁赵勮这件事都不能改变，能改变前世家破人亡的命运吗？家人们难道要重蹈前世覆辙？

现在不用绞尽脑汁想对策，滕悬黎松了一口气，甚至因赵勮这伤，对他的恨意也纾解了大半。

前世赵勮一心想娶的是王李张刘四姓贵女，却迫于母亲封阳长公主的威逼娶了寒族出身的她，憋屈不已，后来还狠心舍弃一双儿女。

如今赵勮抬不了头，想娶世家女更是痴心妄想，瞧不起她寒族出身，寒族也无人愿意把女儿嫁他了，今生注定绝后。

“啊——”

封阳长公主气得一蹦三尺高，尖叫着朝那贼人扑去，

“满嘴胡吣，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可恶的贼人乱她计划，可怜她的三郎还未娶亲。

她本属意与兄长现下最看重的滕家结亲，也已想方设法拉近和滕家的关系，谁料竹篮打水，机关算尽。

晏珬眼疾手快，扯住那贼人往后退，同时眼神示意自家府卫速速协助京兆法曹将其余贼人押走。

李京兆趁势拦下封阳长公主，叉手恭敬道：

“长公主稍安勿躁，请长公主放心，臣定亲自审讯那帮贼人，给您一个交代。”

交代能让儿子囫囵回来？

想到儿子，封阳长公主强迫自己镇定，儿子名声要紧，绝不能让儿子伤在何处传扬出去，否则封阳长公主府的颜面往哪儿搁。

封阳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凛然正色道：

“我要这帮贼人死，一个活口都不准留。”

“案犯生死由律法决定，臣自会秉公执法，万不敢以私废公。”

封阳长公主后退两步，直视李詧，声色俱厉，

“既要遵我大昱律，那便管好你的人。若让我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管你王李张刘，功臣勋贵，扒了你身上紫袍，赶去西州开荒。”

昱朝士族分甲乙丙三等，桓东王氏、钧西李氏、临南张氏和霍北刘氏位列甲等前四，世称鼎甲，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

京兆尹李詧出自钧西李氏，此时无丝毫身为鼎甲的骄矜，面对封阳长公主的申饬一脸惶恐，

“泄露案情者，徒一年半。臣身为主官，保守案情责无旁贷。今日随臣一道来的，断不敢违律，回去之后臣也会再三告诫。”

听李詧如此担保，封阳长公主还算满意，随意挥了一下手，放他离去。

站在一旁被迫看戏的滕洩出了一身冷汗，封阳长公主哪是单单警告李詧，也是在点他们滕家人呢。

若他们将赵勮不全之事传出，任你是皇后亲兄，圣人看重，为了儿子名声，她使尽各种手段也要将他们一家赶离长安。

今日生辰宴上封阳长公主对他们滕家的言行，明眼人都能看出封阳长公主想要结亲的意图。夫人拿“出身低微不堪为配”为由拒绝，但封阳长公主并不把拒绝的话放在心上，仍是一副亲昵姿态，好似对两家亲事志在必得，让他心头大石高悬。

现下情形，封阳长公主的一厢情愿彻底落空，他心头大石也落了地。往后两家依礼往来便是，至于今晚封阳长公主别业发生的事，他们只当没听过、没看见。

滕洩借拭汗之机看了一眼夫人翟韵颐，翟韵颐对他微微点头，两人心照不宣。

但翟韵颐心想还是说些什么，安一安封阳长公主的心更为妥当，正待开口……

跪在地上的披头散发的女子看无人在意她，拔腿往外跑。

眼尖的封阳长公主三步两步上前抓住女子的头发使劲往后拽，将人拦下。

女子吃痛，不住地拍打封阳长公主的手，

“疼疼疼，舅母松手，快松手。”

封阳长公主眼珠来回一转，松开女子的头发，长指在那发间顺了顺，而后一把擒住女子纤细的后颈，出声是前所未有的亲昵，

“好雁娘，你三表兄多次与我说倾慕与你，想娶你为妻，我也与你阿娘提过多次，可你阿娘总拿你还小打发我。如今你与你三表兄……，滕国舅和夫人又恰是见证，想来你阿娘不会再敷衍于我。我会选了黄道吉日去你家下聘，聘礼一准丰厚，必然不会委屈了你。”

韦思雁爱慕三表兄多年，但三表兄一早便说此生非王李张刘四姓女不娶，是她厚颜贴上来，企图用真心感动三表兄。

三表兄顺水推舟，只当她是暖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若舅母这话昨日说，甚至贼人来之前说，她定欣喜若狂。

可现在三表兄他……

他不行了。

她再爱三表兄，也不愿守活寡。

“不，我不……”

封阳长公主抬起另一只手紧紧捂住韦思雁的嘴，又尖又长的指甲嵌入柔嫩的小脸，凑到韦思雁耳边狠毒地说：

“你衣衫不整的从我儿房里跑出来，为滕家人亲眼所见。你知滕家人如今在长安的地位，他们可是宗亲勋贵都争相宴请的人物。若哪次雅宴他们喝得开怀，一不留神说了你厚颜爬.床还是别的什么更难听的话，嘴长在别人身上，你的名声……还想嫁什么好人家吗？若你不在乎名声，想你阿弟落得与我儿一样境遇，尽管拒了这门亲。”

字字如冰，韦思雁听得胆寒发竖，眼眶蓄满了泪水，无力地跌坐在地。

“知道如何说服你爹娘吗？”

韦思雁连连点头。

封阳长公主满意地直起身，笑着走向滕家众人。

韦思雁满怀愤懑，在封阳长公主身后擦干眼泪，双眼怨毒地如同看仇人一般望向滕家众人。

都怪滕家人多管闲事装好人来探视舅母，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若他们不来，舅母为瞒下三表兄的伤，定会随便找个倒霉鬼订下亲事，守活寡的就不会是她。

是滕家人让她后半生陷入枯寂，从今而后，她韦思雁与滕家人势不两立。

封阳长公主来到滕洩和翟韵颐面前，拉着翟韵颐的手道：

“劳烦滕国舅和夫人惦念，多亏晏家大郎及时赶到擒住贼人，我一切安好。倒是三郎和雁娘……，让滕国舅和夫人看笑话了。不过话说回来，咱们也年轻过，该理解小儿女的情不自禁。不日我将上韦府提亲，届时盼滕国舅和夫人拨冗前来喝杯喜酒。”

滕洩和翟韵颐都是明白人，自动忘记该忘记的事，略过该略过的话，连连向封阳长公主道喜。

翟韵颐握了握封阳长公主的手，带笑道：

“长公主安好，作为邻里我们也就放心了。今晚幸得长公主告知即将为三郎办喜事，我们也好回去提前准备贺仪，等着上门讨酒喝。”

滕悬黎面上带笑，心中冷哼，封阳长公主棋高一着，拉她滕家人做人证，以名声相要挟，逼迫韦思雁认下婚事，掩盖儿子伤情。即便之后有什么流言传出，有韦思雁这个妻子立在那儿，外人的怀疑也能打消几分。

前世韦思雁爱慕赵勮而不得，时常找她麻烦，后被韦家父母强嫁他人，婚后夫妻不睦，把婆家闹得天翻地覆，还照着赵勮的模样养了八个面首。

今生韦思雁圆梦得嫁赵勮，可要好好过呀。

滕悬黎乖顺地和兄弟们一起向封阳长公主贺了几句吉祥语，透着对喜宴的期待，而后告辞离去。

回到自家别业，滕洩和翟韵颐三令五申，不准把今晚封阳长公主别业发生的事说出去，别人问起就推说不知，得到儿女和仆从的再三保证之后才放他们回去休息。

翟韵颐担心女儿受了惊吓不能安眠，坚持陪女儿一起睡。

简单洗漱后，滕悬黎躺在床上，窝进母亲怀里，终于相信自己不是做梦，是真的重生了。

虽不知何缘故重生，但她庆幸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次她要提前扳倒前世诬陷父亲之人，想办法让那些人远离朝堂和长安，再没有诬陷父亲的机会，以改变父亲和兄弟们惨死的结局。同时，她不会再把母亲弄丢，一定守护好家人。

至于前世的儿女……

今生与赵勮再无瓜葛，已然断绝与前世儿女的缘分。她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但赵勮未尽一日为父之责，还将他们舍弃，根本不配做他们的父亲。

只愿他们在前世她死后能遇难成祥，康乐成长。

若有缘，或许她与他们还能再见。

可缘分渺茫，她心知肚明，不由热了眼眶，抱紧母亲，寻求慰藉。

翟韵颐以为女儿惊魂未定，抚上女儿的背，柔声道：

“阿娘拍拍，高高安心睡。”

“有阿娘在身边真好。”

折腾了一晚上，又历经生死，滕悬黎早已疲惫，抱着母亲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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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书信是臣在滕洩书房亲眼所见，是他亲笔无疑。滕洩通敌证据确凿，无可争辩。请圣人给边关将领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万不可姑息养奸。”

“臣请立斩滕洩无赦。”

“臣附议。”

“滕洩斩立决。”

滕悬黎顶着周身冷汗梦中惊坐起，心跳砰砰，许久才平复。

借着透入床帐的烛光，她看到在身旁安睡的母亲，长舒一口气，原来是梦。

刚才的惊吓令她睡意全无，她穿衣下床，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坐在门前台阶上回忆前世之事。

前世先是中书舍人范晊伙同中书侍郎崔虔参奏父亲通敌谋反，有曹巽和房涤做人证，后有越州刺史姚玄实奉上万民书用百姓威逼圣人，最终导致父亲和兄弟惨死。

对了，她猛然想起前世今日李京兆连夜审讯那帮贼人，得知他们是盘踞在浮龙山的匪徒。第二日圣人便下令让父亲和李京兆一同去剿匪，五日后父亲归来时，救回一个人。

这人便是前世诬陷父亲谋反的人证之一——曹巽。

她决不允许这人再次靠父亲上位，然后背刺父亲，毁了滕家。

她必须在曹巽取得父亲信任前解决这个后患。

怎么解决呢？

滕悬黎抬头望向深邃夜幕，弦月如弓，清辉弥漫，美丽如斯，她却心头沉重，无心观赏。

独坐良久，茫无头绪，又不堪秋意凉薄。

她起身回房，无意间瞥到碎在窗前地上的花瓶，灵机一动，或许可以借封阳长公主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