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公公婆婆他们没找人去鲤鱼村?”
“没有,”连玉摇头,“不然就我阿父阿爹他们的脾性,今天就得来烧香吊唁了。”
张家婶子皱眉,脸上带着厌恶,“我们之前都瞎了眼了,竟然没看出他们竟然是那样的人,偷儿夫郎家的东西,没揭穿之前还口口声声说对你们有多好有多亲厚,真是太不要脸!”
“我看他们就是故意不找人去鲤鱼村通知你阿父阿爹的,听说你家里人口多,你阿父阿爹来了,他们就不好偷你家东西了。”
连玉抿唇,还真叫张家婶子给说着了。
上一次周老汉周老妇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自己去清河镇接周安尸身的时候就没想着通知自己阿父和阿爹。
直到自己见丧事都快结束,阿父阿爹还没来烧香吊唁,问他们的时候,他们来“恍然大悟”地说忙忘记了,没办法,连玉才赶紧请人帮忙带信。
也因为晚了这么几天,阿父阿爹和几个哥哥弟弟侄儿来烧香吊唁的时候被不少人说不懂规矩。
这一次,连玉自然不会忘记。
他对张家婶子道:“他们怎么想,就只有他们知道了,明天就是周安丧事的第三天,后天要办正酒,外天周安就下葬了,再不通知我阿父阿爹他们,他们就要被人在背后说不懂规矩,不会做事了。”
“那连夫郎你去请人吧,我不耽误你时间了。”张家婶子摆摆手转身。
连玉等张家婶子走后看了一圈,找了一个信得过的大哥,劳烦他明天早上去鲤鱼村一趟,把周安去世的消息带给连家众人……
*
官府衙役出面的效果比连玉想的还要好,第二天,连玉去街上采买东西的时候,卖香料的掌柜用怜悯的眼神望着他,小声道:“你是燕子巷的连夫郎吧?”
“你家的事我听说了,啧啧啧,你说你公公婆婆大伯哥大嫂怎么狠得下心,你家那口子可还尸骨未寒呢,就去偷你家的东西,还好你家秀哥儿阴差阳错地看到了端倪,不然,这个事恐怕就过去了。”
连玉拿着香料的手一顿,道:“怎么……连掌柜的都知道了?”
“嗨,”香料掌柜道,“我们这条街差不多都知道了!”
换言之,其他跟燕子巷挨得近的街也差不多。
不过他知道,达到目的是一回事,但他高调地亲自说此事又是一回事。
虽然大家伙现在站在他这边,可大家伙心里却差不多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周老汉周老妇他们终究是他的公公婆婆大伯哥大嫂,他要是到处跟人一起说这事,一次两次三次四次还好,多说几次,便会有人觉得他得势猖狂。
自古孝道大于天,长辈再不对,小辈都得包容忍让。
哪怕是现在,也有一些人觉得他该原谅周老汉周老妇,不该让衙役把他们押走呢。
所以香料掌柜的说,连玉只是听一听,偶尔说两句话。
突然,就在连玉装好香料,准备跟一起出来采买的婶子叔么一起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燕子巷传来的模模糊糊的鞭炮声。
这是……
有人来烧纸吊唁了?
连玉一下子就想到自己阿父阿爹他们,快步往燕子巷走去。
果然,一只脚才踏进院门,他就看到站在灵堂前,正给周安上香烧纸的连家人。
“阿父阿爹,大哥二哥三哥小弟,铁锤顺子小风,你们来了。”连玉心里酸涩难挡,对他来说,不仅仅是许久没见他们,更是几乎一辈子与他们不能见面后,再一次见到他们。
他快步走上去,拉着连阿爹的手:“阿爹,阿父,香也上完了,纸也烧了,你们先进来坐着。”
“赵婶子,麻烦你们弄桌饭菜。”连玉对着灶房那边道,然后带着连家人,往最里边的起居室走去。
才一进屋,连阿爹就紧紧抓着他两只手,眼眶红红,哽咽地望着他:“玉哥儿……”
话才出口,连阿爹就落下泪来,止不住地道:“你受苦了,受苦了。”
连家其他人也一脸的难过,看着他的目光也带着心疼和难受。
连玉重新回来一次后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有了依靠的地方。
他望着自己一家人,吸了吸鼻子,眼里冒出些湿润的水汽:“阿父阿爹,大哥二哥三哥小弟,我现在好多了,比刚知道周安去了(上一次)那会好多了,你们别太担心。”
“而且看你们的样子,应该在来的路上,已经从我请去带信的大哥那里知道周安他爹娘,大哥大嫂做的事了吧?”
“对,”一提起这事,连阿爹有些苍白的脸上都带着怒气,紧紧攥着连玉的手,“他们怎么忍得下心做出这种事,安小子可还在棺木里躺着呢,他们也不怕安小子恨他们!”
“畜生都知道护着自己的崽子,他们却来害你和秀哥儿宁臣,刚刚听说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是带信的后生开玩笑,或者跟他们平日里不和,故意跟我们说他们的坏话,哪知道竟然是真的!”
郎婿刚刚去世,连阿爹连阿父他们震惊又难过,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连玉和周宁秀周宁臣。
还想着周家两个老的平日里对连玉和两个孙子好,周安去了,他们能帮衬一二,所以一听到周老汉周老妇几人竟然偷连玉家的东西,可想而知连家众人有多震惊,然后便升起熊熊怒火。
当时连家众人就想冲到周家,把他们揪出来狠狠修理一顿,直到去报信的人说他们已经被连玉带去的衙役押进了县衙,才暂时把这个念头压住了。
连玉道:“为他们那样的人生十天半月的气不值当。”
“而且,我已经打算好了,等他们从县衙出来,就当断了这门亲,再也不往来了。”
断亲可不是小事,好多人家打生打死,闹得再难看,都不许提这两个字。
连家人望着他,沉默了片刻,一会儿后,连阿爹连阿父率先点了点头:“他们做得初一,你为什么做不得十五,左右我们还在,他们想耍浑,我们家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
连家几兄弟也是这个意思,纷纷道:“反正四弟你要是在镇上待烦了,就带着秀秀宁臣去村里住个一年半载的。”
“对啊四哥,咱们才不怕他们,不就是一个公公婆婆,一个大伯哥大嫂吗,他们先不当个人,你就不用给他们留面!”
一家人七嘴八舌,都不拿那些以和为贵,他们始终是长辈亲人的话来劝连玉。
连玉心里暖呼呼的,眨去眼里湿润的水汽,干脆把昨天夜里琢磨的事儿说了:“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们帮忙。”
“大哥二哥三哥和小弟,你们这次来给秀哥儿宁臣他们阿父烧香吊唁后,就别回去了,你们每年这个时候不都要给小码头那边过往的商船扛包吗,这次就来我这里住。”之前每次他们来,都不会来他这里住,几兄弟凑几文钱,找一间客栈睡大通铺。
大通铺里住的都是这些从附近村子来看苦力活的,又挤又冷,睡也睡不好,大家伙都是图个便宜。
他话音刚落,连家几人连连摇头:“这不行这不行!哪能来麻烦你!”
“阿父阿爹,大哥二哥三哥小弟,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不就是不想占我便宜吗。”
当年连玉因为生得好,去求娶的不仅有十里八乡的乡绅,还有地主。
不过连阿爹连阿父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用他的亲事得好处,所以一直没有松口,直到周安去求娶,才松口应下。
周安家也没什么家底,周老妇周老汉也就旁边的那处祖传的院子拿得出手,平日里就靠收茶卖茶赚点银子。
连阿爹连阿父看中的是周安这个人,虽然比当时十六岁的连玉大四岁,但他有本事,能干,自己赚银子买了一处院子。
连玉跟周安成亲四年,每次回去探亲的时候,连阿爹连阿父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们拿去的东西让他们带回来大半,每回来连玉家也很少过夜,甚至能不在这里吃饭就不在这里吃饭。
连阿爹连阿父知道,连家只是村子里的普普通通的农户,周家却是镇上人,他们不想让别人觉得他们占周安和连玉的便宜,影响两人的夫夫之情。
现在周安没了,连家几兄弟就住进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得觉得连家人鸠占鹊巢,想用连玉来霸占周安留下的院子。
就知道他们会是这个反应的连玉接着道:“阿爹阿父,大哥二哥三哥小弟,不是你们占我的便宜,咱们这是两边都好。”
他神情沉了沉,小声地对他们道:“有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
“去清河镇接周安的那天,我不小心听到周平跟周家两老口说什么找个路过这儿的行商,把什么卖了,院子怎么怎么的。”
“刚开始我没有回过味来,但是昨天阴差阳错地发现他们竟然就是偷东西的贼人,我就想到,会不会……他们要卖给行商的,是我。”
“什么?!”
“这……这……”
“他们敢!”连家众人气得瞪大眼睛,巴掌都快拍到旁边的柜子上。
连玉道:“这个时节,家里有什么东西能卖给行商的,而且卖了之后还会牵扯到院子,想来想去,他们可能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毕竟秀哥儿宁臣还小,我要是不在的话,这个院子还不是由他们做主把持着。”
“至于我,他们随便编个理由,说我跟某某人跑了,谁会去追究这事。”连玉一字一句地说着,这些都是他编的,但都是上一次的周老汉周老妇几人亲自做的事。
周老汉周老妇他们终究是要回来的,以连玉对他们的了解,他们有很大的可能,还会一计不成又来一计。
他虽然比镇上的夫郎要跑得快,力气大些,但秀哥儿宁臣两个孩子太小,太势单力薄。
把来镇上干活儿的几个哥哥弟弟留在家里住最好,一来可以给哥哥弟弟们省下一点住大通铺的几文钱,二来,可以让周老汉周老妇他们不敢随随便便下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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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