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里,攸宁才看完账册,忽的听到外面的嘈杂声。
“外面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赵徴又掉池子里了吧?
有了上次的教训,攸宁不由得多想到。
嘈杂声越来越近,仿佛是朝着她这边来的意思。
月娥准备打开门一探究竟。
“咚咚咚……”
“攸宁可睡下了?”
轻柔的敲门声配着婆母郑氏温和的话语,攸宁连忙起身,月娥也将门打开,恭敬的退到一边。
“未曾,婆母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有事?”
站在灯火与夜色的交界处,攸宁适时看清了婆母身后那一大堆拿着各色寝具的婆子,露出诧异的神情。
因为此时的攸宁还未曾认出那是谁的寝具。
郑氏握着攸宁的手进了屋,叶婆子也十分有眼力见的示意粗使婆子们将东西摆进来。
余光中看到婆子们麻利的动作,攸宁尚有些不明所以。
“婆母,这……”
但很快,婆母郑氏就给她解了惑。
两人坐到罗汉床上,郑氏目光疼惜的看着她道:“是我们赵家委屈了你,我竟才知,三郎日日宿在静室,让你独自留在主屋,你这孩子,受了委屈竟也不说,就这样袒护着三郎,让我实在是心中有愧……”
“不过,从今夜起,你无须担忧,静室这个地方,那小子再回不去了,攸宁安心便可。”
郑氏这一番话,配上几个婆子的手上的动作,攸宁纵使再愚笨,也猜出了这些东西是谁的。
攸宁实在有些猝不及防,她万万没有想到,婆母竟是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若是在旁的事上,攸宁喜不自胜,但是,用来撮合她与赵徴,这真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婆母,不必如此的,夫君若是喜欢在静室,那就遂了他的愿,攸宁独自在主屋无碍的,攸宁……”
她还想挣扎一下,看有没有迂回的机会。
但少女一副眉头紧锁的忧愁模样,在郑氏看来就是不想让夫君和家中起龃龉,委曲求全。
郑氏更心疼了,下定决心一定要为三儿媳做主。
“攸宁啊!我家三郎前世是积了什么福,今生才能娶你这样的妻,你莫怕,婆母定然给你安排妥帖,不让你受这个委屈!”
糟糕!
看到自己的话起了反作用,攸宁急的肝火都旺了。
但郑氏却是不给她张口的机会了,说完后带着几个婆子就走了,让想要再努力一把的攸宁只能望洋兴叹。
送走郑氏,攸宁看着屋里多出的东西,愁的多吃了两块糖蜜糕。
食甜能让人心情好,攸宁听小妹说。
赵徴不想同她住在一块,同样的,攸宁也不喜,与一个不算熟稔的男子同房而眠,这让攸宁很是别扭。
新婚之夜那次尚且无碍,毕竟两人都知晓只这一次,现在不同了,郑氏这架势,怕是没个劲头。
尽管她与赵徴有和离协议,但那也是一年后,日子还长着。
而且,攸宁深怕赵徴会以为是她怂恿的婆母,想逼他就范!
想到那小神仙的后续,攸宁就觉得麻烦。
然而,她这样忧愁,两个丫头却是截然相反,不仅不愁闷,反而一脸的欣喜。
“姑娘,夫人真是个良善的婆母,此番下来,姑爷与姑娘也能朝夕相处,我们姑娘这么好的女儿,说不定姑爷哪天就开了眼了!”
月娥看起来也有些开心,更别论心思单纯的荷儿。
她们不知晓攸宁与赵徴达成了什么协议,在她们的认知中,姑娘嫁给了姑爷,即使姑爷整日不着调,忙着求仙问道,但也是姑娘往后的归宿,能琴瑟和鸣再好不过。
攸宁也能理解两个丫头的心思,但她和赵徴的情况与常人不同,她也不能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心里揣着事,攸宁根本没心情入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
生金唉声叹气的蹲在主子回静室的必经之路上,准备将噩耗告诉自家公子,然后看着公子崩溃。
不知道被蚊子咬了多少口,生金终于等到了人。
少年一身惯常的青衣道袍,头戴莲花冠,脚踩十方鞋,踏着清幽的步伐,犹如羽落而登仙般,缓缓出现在生金眼前。
美则美矣,生金却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了。
“不在静室候着,蹲在此处作甚?不是说过不用来寻我吗!”
看到生金,赵徴蹙眉道。
“静室回不去了,公子……”
哭丧着脸,生金抬起头,欲哭无泪。
“嗯?为何……”
……
只是几个眨眼间,主仆两人来到静室前,赵徴呆呆的看着那被上了七八把锁的房门,还有被木板钉的严严实实的窗户,唇瓣紧抿。
“小人可没告密……”
生怕主子以为他是叛徒,生金急忙跳出来,自证清白。
赵徴也不看他,拂袖就走,生金跟在后面,不明所以。
“大晚上的,公子这是要去哪?”
“借宿。”
现在的情况,赵徴心里门清,娘定是想迫自己跟高氏同房,所以才用了这样干脆的法子。
他不想屈从,甚至他想过这一切是不是高氏搞的鬼,明面上跟自己约法三章,背地里还是忍受不了独守空房,从而利用他母亲来强逼他!
抱着这种猜测,赵徴死活不愿进主屋,而是出了院门,往四弟赵羽那边去了。
大不了以后都宿在四弟那,看娘奈他何!
想到这,赵徴朝着赵羽的折竹堂行去。
一刻钟后,赵徴铩羽而归,身后跟着一脸惊叹的生金。
“夫人真是太高明了,居然还交代了几位公子不许收留你,着实是厉害!”
被主子横了一眼,生金立即闭嘴了。
主仆两人驻足不前。
赵徴此刻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了。
既然四弟都不敢接纳他,那大哥二哥那边定然也是如此,况且大哥二哥都有妻室,有嫂嫂在,自己整日在那,终归不好。
赵徴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进退两难。
“以为这样我就会乖乖听话?我偏不去!”
破罐子破摔,赵徴往静室门口一坐,靠在墙上就阖上了眼,一副要露天而眠的架势。
生金一看,觉得使不得,立即劝道:“公子您这又是何苦呢!您就低个头,往主屋里一躺,谁又能说什么,三夫人也不会赶您的!”
生金很担忧,他七岁起便跟在公子身边,公子一心向道,崇尚简朴,虽没有旁的公子锦衣奢靡,但自小也是富贵优渥,加上身子骨又弱些,是赵家有名的玉人儿。
如今就要宿在外头,虽说天气还未转冷,但夜间多少还是有些凉气的,尤其是现在连一床被子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生金这边急的团团转,赵徴却是不置一词,只是被吵的恼了,才开口斥了他一句。
“想睡就回你的屋里去,再在我耳边聒噪,我也卖了你!”
耳边嗡嗡的声音本就让他烦躁,他几乎几个呼吸间就会被咬一口,心中大为郁躁。
生金不敢说话了,更不敢弃主子于不顾,自己回去睡觉。
于公,若是公子睡在外头着了凉,自己却事不关己的在屋里酣睡,被夫人和相公知道,自己刷一万个恭桶也不顶用了。
于私,他也不是没良心的,可不忍抛下可怜的公子自己去安睡。
于是乎,他打算今夜舍命陪公子了!
大约是两柱香过后,生金看着脸上被叮了几个包还在到处打蚊子的公子,一言难尽道:“公子,要不还是去主屋吧……”
“……不去。”
这次,赵徴犹豫了一息,还是拒绝道。
他真的被蚊子给折磨到了,居然心思动摇了一瞬。
生金陪着自家主子喂了半天蚊子,心中十分悲伤。
也不知是否是老天爷可怜他,居然降下甘霖帮他。
当第一滴雨点落在主仆二人的脸上时,两人怔了怔。
接着,无数豆大的雨点簌簌而下,将仰着头的主仆二人砸的睁不开眼。
“落雨了!”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生金惊呼道。
静室前没有长廊,屋檐就那么点,根本挡不住雨幕飘摇,两人若是不走,定要被淋成落汤鸡。
生金连忙起身,想找个地方躲雨,但瞅到他的公子还一动不动的坐着,生金急的都想将人拖走。
“公子,小人求您了,就去主屋吧!就当躲个雨成吗?”
或许是被雨淋的感觉真的不好,赵徴晃了晃已经半湿的袖子,微眯着眼睛抬起头。
雨水顺着他眉骨向下流淌,偶尔一两滴被浓密的长睫接住,然后颤抖着滴下,将少年鲜妍的唇瓣冲刷的更加润泽光亮……
“只是躲个雨……”
似乎是安慰自己,赵徴小声呢喃了一句,在生金的搀扶下起来,被迫迈着急促的步伐往主屋走。
将近子时,攸宁听着外面簌簌飘摇的雨声,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雨声在一定情况下最为助眠,攸宁伴着它,渐渐有了睡意。
突然,一阵拍门声响起,将攸宁好不容易起的睡意击散,她猛然间被惊醒,心口一窒。
月娥反应最快,披了件外衫就起了,隔着门喊道:“是谁?”
不怪月娥多嘴问这一句,临近子时,又是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突然有人来敲门,任谁都会警惕。
“是三公子过来了……”
赵徴自然不想应答,还是生金回了句话。
月娥闻言,立即看向纱帐中朦胧坐起的身影。
“开门。”
攸宁困意全消,撩开纱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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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