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同窗可真可怜,怀才不遇,还落得这般下场,唉……”
“宸王真真可恶,为分毫之利,助纣为虐,该打,该打!”
“薛老匹夫,亏他还是户部尚书,竟为了私利,做出这等肮脏可耻之事,他当户部尚书这么多年,这犯下的贪墨案,肯定不止这一桩,看本郡主大展雄威,将他剥皮抽筋!”
虞上熙义愤填膺,每每苏景刑说到冤恨之处,她便甚是应景似小鸡啄米般点头附和,还不忘捡两颗野果塞入嘴里,又被偶然入口的酸涩,酸的皱住了眉眸。
虞上熙如此捧场,这苏景刑言语之中,也是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愤慨之色,只是待他将整个事情的经过说完之后。
他与虞上熙二人,一时间却是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苏景刑身为读书人,哪里不知此事揭开后会引起的惊涛骇浪,虽然虞上熙之前言辞凿凿,可此事所牵扯之广,朝堂的动荡不安引起的后果,即便是太子殿下只怕也得好生衡量一二。
所以,正如施桃先前所言,他使了小聪明,用了小算计,意图将虞上熙拖上他这条贼船,可俗语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又有什么资格,仅凭几句话,就让虞上熙托着虞家替他赴汤蹈火。
即便苏景刑精于谋算,也不由得生出些踌躇不安来。
而此时,虞上熙却满是心满意足后的不解,这种跌宕起伏的故事,果然还是得由故事里的人当面陈述,来得惊心动魄,只是……
这故事都讲完了,不应该开始说说,想要她干些什么,帮什么忙吗?
说啊!求她啊!
难不成还得她主动开口,说要帮忙,她堂堂一个郡主,总归是要几分颜面的吧!
虞上熙心里焦急如焚的催促着,可偏偏苏景刑却坐如山钟一般,一动不动,急的虞上熙心中直跳脚。
“那个苏……苏先生,可需要我给太子殿下的写信。”一刻钟后,最终还是虞上熙无奈的败下阵来。
“那就有劳郡主了。”苏景刑闻言,紧绷的神情顷刻间松懈了几分。
“苏先生,你应知晓我是被罚上这英武殿的,其实救下你之后,我已经给太子哥哥飞鸽传信不下二十次,每次都提及过你被宸王府追杀之事,太子哥哥却一直未曾回信,所以……要不你来口述,我写?”虞上熙就着施桃拿过来的笔墨,正待提笔写字至极,忽然顿了一下,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向苏景刑说道。
她自然可能告诉苏景刑,她借重生之便,在之前的信中,可是明确提及了科考舞弊之事,就这韩榆都将她的信当放屁似的,未曾放在心上。
她可真不确定,她如今写的信,会不会先之前一样石沉大海。
“这,若以在下口吻传信,可否会被殿下认为乃是被人胁迫,不得不就范。”苏景刑只听说过太子为人,未曾结识过,不免生出些担忧,以他宸王府中听过的种种,他不难怀疑,一旦被太子殿下认定他胁迫了郡主,他会更加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上。
若冤恨以消,死则死矣,可如今,他绝对不能死。
“此话有几分道理。”只要虞家还未与投敌叛国,窃国之基这么罪状联系在一起,一旦韩榆认定了有威胁她性命的人存在,那肯定必死无疑。
看来她真是嫌苏景刑活的太长了,虞上熙一想到韩榆背着自己将苏景刑大卸八块,然后笑眯眯的走到自己跟前,装无事发生模样,就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我还是自己写!”
“郡主,婢子觉得还是让苏先生口述为好,殿下最是了解您的性子,知晓你的语调,若你的去信中,全然是陌生的口吻,殿下定然警觉,但你如今可是在英武殿内,周遭住着的都是虞家麾下从战场退下的将士,不远还有北锋营四散巡逻,如此重重把手,郡主又怎会被人胁迫,之前去信多封,想是殿下故意不愿回应,若再是郡主之意,只怕殿下……”依旧会当郡主是诓骗他下山之言,依旧不会放在心上。
施桃欲言又止,可虞上熙已然明白她的意思。
这倒也有几分道理。
虞上熙再度望向苏景刑,看他什么意思。
“如此,麻烦郡主代笔了。”苏景刑思量了一番,觉得施桃所言,也是有些道理。御京不比英武殿,情形不同,形势自然也不同。
如此,苏景刑口述,虞上熙落笔,短短几行,便已将事情原委阐述明了。
果然长脑子的人,便是有这般好,哪像她,说一通子废话,没几个字长在字眼上。
虞上熙满意的看了又看自己的落字,当着苏景刑的面,将信绑在信鸽的腿上,然后将其放飞,以宽苏景刑之心。
“还有,苏先生,刚刚种种都是你一面之词,你可要想明白你状告的可是当朝尚书和曾为打下晁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宸王府,你必须得有切实的证据,才能扳倒他们,不然到时候遭殃的可不止你,你的亲眷友人都逃不过的。”
虞上熙自然是相信苏景刑的,可是此次掀开舞弊之案,可比上一次提前了快一年时间。
她不是苏景刑,所听所闻,皆是旁人口耳相传,至于其中细微之处,将薛家置于死地的证据中,哪些何时所得,她半点知晓。
官官相护,草菅人命,虽是她虞上熙所不耻之事,可晁国之大,陛下清明,也挡不住,看不清一些个藏污纳垢之处。
所以她提醒苏景刑,也是不想苏景刑后悔。
“郡主放心,在下有薛大人亲笔写就的有关舞弊受贿的信件,如今……”苏景刑看着信鸽飞走,它带去的不仅仅是他的希望,还有他多日沉压在心头的重任。
听着耳边传来的虞上熙的关切之言,他早有听闻虞上熙的癖性,也听得出其中的几分真切,更何况乃是他有求于人,虞上熙帮他必然承受了很大的风险,所以让虞上熙安心,也是必然的,他应该做的。
只是……,他本是想告知虞上熙,证据被他藏在一个极稳妥之处,绝无二人知晓,可话还未说完,便已被虞上熙打断。
“不必告知于我,我虽是郡主,却无官身,知与不知,徒增破绽,苏先生等太子哥哥到时,再与太子哥哥细说。”
虞上熙话虽是这样说,可心中的好奇却如万千蚂蚁啃噬一般,心痒难耐,只不过她也知此事滋事体大,不能在横生枝节,也只能生生忍住自己的探究之心。
“时辰不早了,你重伤初愈,刚刚苏醒便走了那么多路,还费了这许多心神,早些歇着吧!我便不打扰你了。”
该干的事情都干完了,该听的故事也都听完了,剩下的不该知晓的,她也问不出口,索性便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随手招呼了苏景刑一声,也不等他应答,便起身离去了,只留下案几叶片上遗留的几颗还未彻底透红的野果。
苏景刑坐在原处怔了好一会儿神,这才缓缓起身,扶着椅凳走到案几旁边,抬手捻起一颗野果送进嘴里。
措手不及的酸涩在在嘴里泛滥开,让他这样一个不太喜形于色的人,也不自觉的酸皱起了眉峰。
好酸啊!也难怪郡主吃得龇牙咧嘴,皱巴了眉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