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万籁寂静。
大厅内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姚君星两人。
但医院这地方向来不是看热闹的好场所,多数人只是看看发生了什么,没有人会去深究怎么了。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而他们的“经”还在病床上躺着,实在是无暇顾及旁人。
“卫锦念,你是想折煞我吗?”
姚君星抑制不住自己的手在发抖,可当她看着卫锦念时,舌苔处泛起的苦涩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
和她说谢谢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向她鞠躬?
为什么……要这么卑微……
卫锦念紧抿着唇,舌尖死死抵着上颚,直至艰难地咽了好几口后,她才调整好情绪开口说话。
“姚同学,你没必要过来,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卫锦念说完,抬起头正视着姚君星,“你僭越了。”
姚君星听到卫锦念的话后,她感觉自己的心倏忽地抽疼了一下。
卫锦念这是在和她划清界限……
但。
“那又如何。”姚君星不示弱地看了回去,“你管我?”
她再怎么说也是个三十岁的人,前世是前世,现在是现在,她还能任由着十八岁的卫锦念拿捏自己不成?
卫锦念顿了顿,眼底满是愕然。
她没有料想到姚君星会说这样子的话,就像是……在耍无赖一样。
而姚君星也索性不装了,她双手叉腰,板正地站着原地。
“要么你现在报警告我骚扰你,让警察给我打包回去。”
“要么你就让我这么僭越下去,这是我的人身自由,你总不能干涉我的行动。”
“一来我不会打扰你。”
“二来我也不干涉你的行为。”
“你顶多就道德谴责一下我,反正我又不痛不痒。”
卫锦念被姚君星一连串的话说得语塞。
“你……”卫锦念飞速眨着眼睛,看着姚君星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许久后,她艰难地憋出了一句话,“你……不讲理。”
“你放心,我**。”
姚君星头一次看卫锦念吃瘪的模样,她突然觉得耍无赖也不错,就是有点掉面子而已。
不过她老婆都快要没了,她顾及自己的面子干什么,面子是能当饭吃还是能陪她睡觉?
虽然她知道这样子不好,但面对卫锦念,理智对理智她八成是没戏。
俗话说得好,条条大路通罗马。
动脑子的行不通,那她不懂脑子就好,主打一个措手不及,让卫锦念根本反应不过来。
事实证明,实践出真理。
毕竟人耍无赖真就只能道德谴责一下,可她只要没有道德,就不会被绑架。
卫锦念第一次遇见姚君星这种没有道德,还要当着她面直白说出来的人,一时半会她也不知道该拿姚君星怎么办。
报警?
不行!
她不能为了姚君星的事情浪费这地方少有的警力资源,但她想到自己接下来还要照顾阿哥,让姚君星一直跟在旁边显然不是个好选择。
就在她还在纠结的时候,姚君星直接把她手里的暖水壶给夺了过去。
“哪间病房来的?”
姚君星这次铁定了心要豁出去,反正不成功便成仁。
她还真想看看,上一世的卫锦念到底还瞒了她多少事情。
好你个卫锦念,可真行啊!
她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卫锦念摸透了,结果到头来呢?
她和卫锦念心连心,卫锦念跟她玩脑筋。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是Hello Kitty啊!
……
病房里。
姚君星局促地站在床边,看着病床上的男子。
“hello啊……叔……”
姚君星将求救的目光望向卫锦念。
卫锦念神色复杂,语气平静地说:“我阿哥。”
“哥哥还是……”
姚君星想起了前不久在村门口时,那大爷说的话。
这个男人该不会这个是……
卫锦念轻轻说:“哥哥。”
姚君星愣了愣。
她可从来没有听过卫锦念还有个哥哥。
病床上的男子听到了卫锦念的声音后,费力地睁开了疲倦的双眼,目光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人,然后缓缓看向卫锦念。
“她……是谁?”
“姚君星……”卫锦念话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同学。”
姚君星连忙附和着上去。
“哥哥好。”
听到卫锦念的话后,哥哥脸上明显的浮现一抹笑意。
“同学你……”
哥哥似乎还想多说什么的时候,卫锦念制止了他。
“阿哥,医生说了,你要多休息。”
“我没事。”哥哥摆了摆手,“难得能见到你同学,我……”
卫锦念打断了哥哥的话。
“以后还会见到,你不许说话了。”
毕竟姚君星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纠缠着她了。
哥哥无奈轻叹了口气,朝着姚君星抱着歉意一笑。
姚君星趁着卫锦念护理的功夫,她抬眼看了看挂在病床旁边的病例。
【姓名:莫俊峰】
莫?
姚君星留了个心眼。
哥哥姓莫,妹妹却姓卫?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在一旁静静地等待卫锦念处理好一切后,跟着卫锦念一起出了病房。
关了病房的门,卫锦念端着脸盆去了盥洗间。
脸盆里面装着的擦拭身体后,需要洗干净的毛巾。
姚君星本来是想帮忙,但她看卫锦念的模样,刚伸出去的手又收拢了指尖,握成了拳头背在了身后。
盥洗间里水声哗啦。
姚君星听着动静,百无聊赖地用脚尖点着天蓝色的地板。
她有好多的疑问想要找卫锦念一次性问个清楚,但她觉得现在似乎不是个好时候。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意外来的很快。
“姚同学,情况你也看到了。”卫锦念搓拭毛巾的手停了下来,“你可以先回去了,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姚君星掌握了掣制卫锦念的办法。
她双手插着兜,身体懒懒地靠在墙壁。
“首先,这里是不是我该待的地方我自己知道,其次,我并没有打扰你的正常生活,你完全可以当我不存在,还有……”
姚君星眯着眼,她透过面前的镜子看着镜中的卫锦念。
“卫锦念同学,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呢?如果是普通同学的身份,我觉得你不应该指挥我做事。”
“我没有指挥你。”
“那我什么时候走是我的事情,只要你不强行赶我走。”
卫锦念盯着镜中姚君星投过来的视线。
“……姚君星,你非得要我做绝吗?”
“是,只要你说,我立马就走,绝不停留。”
“我……”
姚君星打断了卫锦念的话,接着说道:“但在这之前,我觉得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帮你哥哥给转去外面的大医院,外面的医院有更好的医疗条件,他现在这个情况很糟糕,再待在这里他一定会死。”
因为上一世卫锦念的世界里面,已经没有哥哥莫俊峰的存在,现在想来,应该是死在了这里。
关于卫锦念藏起来的事情她可以之后再慢慢问个清楚,但病情不会等人,越晚就会耽误最佳的治病时间。
卫锦念听到了姚君星的话,沉默了很久。
久到姚君星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时候,卫锦念开了口。
“我知道。”
她的声音格外平静,像是一泓死潭水,没有半点波澜掀起。
仿佛对于事情的结果,她早就有所料到。
“知道还呆在这里?”
“……已经尿毒症晚期了,没有用的。”
“怎么会没有用,可以换肾……”
“姚君星!”
卫锦念红着眼看着镜中的姚君星,她紧绷了一个月多的神经在这一刻爆发。
“你说换就换啊,你知道我们排在了哪里吗?这么多人都在等待合适的肾源,且不说能不能轮到我们,就算是轮到了,我们也支付不起换肾的费用,你明白吗!”
“我和你,我们不一样,你知道吗!”
“姚君星,我们不一样!”
说到后面,卫锦念情绪崩溃地哭了出来。
她何尝不想转到外面的医院,是她不知道外面的医疗条件好吗?
一个穷字不知压垮了多少人。
她清醒着无能为力。
“要是我不读那么多书就好了,阿哥也不会这样……”
上了这么久的学,每个人都会和她说,读书能逆天改命,只要她好好读书,未来一定能出人头地。
可这些虚的东西又有什么用?
那是她的以后,可如今,她连现在都保不住,又怎么敢去想日后的生活。
卫锦念喃喃着地低语:“我们不一样你知道吗……”
“我知道。”
姚君星抱住了卫锦念。
她承认刚刚卫锦念哭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都碎了一地。
原来之前的卫锦念是这个样子啊……
她突然能够明白,为什么之后的卫锦念永远都是一副处事波澜不惊,无所不能的模样。
哪有人生来就坚强,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被逼无奈而已。
被逼着懂事。
逼着长大。
逼着前进……还要被逼着坚强的活下去。
感受到姚君星温暖的怀抱,卫锦念下意识想要推开姚君星。
“你……放开我。”
“我不放!”姚君星将卫锦念搂得更紧了,“卫锦念,你撑不住的时候,就不能试着依靠一下别人吗?”
比如说,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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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