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海棠苑后,南鸢捧着那装着金簪的红木盒,一路目不斜视地回了听雪院,面上端得是一派云淡风轻。gsgjipo可就在她将房门紧闭,转身向里的那一瞬间,她脸上那淡泊名利的神色便褪得一干二净,嘴角十足贪婪地勾了起来。
“好家伙!这簪子可足足有一两多重!”南鸢取出金簪,掂了掂。
“虽然不是足金的,但应该也值五十两银子罢,那继夫人可真是大手笔。”对着由窗格中透进来的些微光亮,南鸢举起簪子看了看。
“在那继夫人那儿说一通假话也有金簪子拿,在这儿累死累活也不见那姓君的给我一个铜钱!我到底是图的什么啊!”南鸢跺脚。
“图那该死的解药,图早日出府呗,还能图什么。”想明白自己已经上了君云祈的贼船的南鸢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过这簪子能不能拿去当了?好看是好看,但不实用啊。”南鸢摸着簪子上的金蝶自言自语。
就在南鸢想着她该去哪里把簪子当了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砚喜的声音:“南鸢,南鸢!公子回来了,喊你去书房回话呢!”
南鸢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吓得身子一抖,做贼心虚地将簪子赶忙塞到枕头底下,回道:“我这便来!”
昏暗的书房里,君云祈的面容明明灭灭,似鬼如魅。
南鸢一进来就看到这幅场景,骇得心猛然一跳。
“公子!您怎的不点灯!真真是要吓死个人去!”南鸢因为害怕,声音陡然拔高。
“怎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是不是心虚了?”君云祈戏谑地看着南鸢。
“奴婢向来一身正气,作什么心虚。”南鸢一边点灯一边辩道。
君云祈嗤笑一声,不打算再跟这小女子吵嘴,转而问起今日她去海棠苑的情况。
“奴婢自是按照您的吩咐说了。”南鸢理直气壮。
“哦?怎么说的?”君云祈眼皮一撩,有些漫不经心。
南鸢见他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十足气愤,便鹦鹉学舌一般,事无巨细地把今日的哪哪儿都一股脑秃噜了出来。
君云祈很满意,心道这小女子还算忠心。
见南鸢还要把海棠苑外种了几棵柳树也说出来,君云祈赶紧将她的话头打住:“行了行了,你吵得我头疼。”
“这不是您叫奴婢说的么。奴婢立了这么大的功,也不见您给奴婢什么赏赐。”南鸢嘟嘟囔囔,显然还在对别人给了根金簪,而君云祈却什么也没给的事耿耿于怀。
君云祈有些意外地眉峰一挑,心道这小狐狸胆子肥了。
但南鸢今日的表现确实不错,君云祈本就准备了赏赐要给她,便没与她计较,只将手边的沉香木盒抛了过去。
“接好了,这是你今日立功的奖赏。”
南鸢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木头盒子迎面砸了过来,便赶忙伸手挡住脸。
半晌,没感觉有什么动静,南鸢便一点一点地把手从脸上挪下了来。一抬眼,就见君云祈右手抓着盒子,离她不过一寸之远。
“蠢死你得了,连这都接不住。”君云祈眉眼含笑,拿着盒子,敲了敲南鸢的脑袋。
南鸢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终于再一次真真切切地领悟到了,何谓美色惑人。
“真傻了?”君云祈眉头轻皱地看着面前眼神呆滞的女子。
一瞬间,南鸢猛然醒过神来,然后背上就生起了冷汗。
她怎么被这魔头给迷惑了,赶快醒醒!
“赏赐不要了?”君云祈作势将沉香木盒收回。
“要!怎么不要!公子给的赏赐奴婢是一定要的!做人岂能不知好歹呢。”南鸢伸手将盒子抢回来抱在怀中,同时也在心里告诫自己,做人岂能不知好歹!
君云祈本就没想跟她抢,见状也作罢。
“不打开看看?”君云祈见南鸢紧紧抱着盒子,便问道。
“那奴婢开了?” 南鸢其实也早就想打开这盒子,看看君云祈到底赏了什么给她了。
棕褐色沉香木盒的表面光滑,一看就是精心打磨过的,其上刻有繁复而精细的花纹。缓缓打开盒盖,一股幽然的木香丝丝缕缕地渗透过来。往盒内望去,耀红色天鹅锦绒缎中,静静地躺着一枚色泽温暖的羊脂白玉佩。
君云祈见南鸢目露惊艳之色,嗤笑一声:“这个玉佩的价值是那什么赶花簪的十倍。以后眼皮子不要那么浅,见着个破金簪就迷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听此,南鸢心里咯噔一下:他怎知晓她从继夫人那儿得了一根金簪的?还知簪子名为赶花簪。莫不是……莫不是在那海棠苑中也有他的人手!
南鸢内心惊骇君云祈的眼线遍布,又庆幸自己今日去海棠苑没有说错什么话。放松下来后,眼睛便又黏在了那羊脂白玉佩上。
这玉佩罢,好是好看,值钱也很值钱,但就跟那金簪一样,根本不能当银子使啊!那金簪样式虽好,但寻常富贵人家也还买得起,寻个偏远的当铺当了,料想那继夫人也无从知晓。可这玉佩如此成色,君云祈的眼线又多,哪个敢把它当了?若是不小心被那心眼小的知晓了,还不扒了她的皮去!像她这种平头老百姓,这些主子们就不能给她些能用的银子花花吗?再这般没有银钱入账,她牛车都快坐不起了!
因实在囊中羞涩,南鸢又看今日君云祈的脸色还不错,便大着胆子开口了:“公子,奴婢可否跟您打个商量?”
“怎么?”君云祈坐在书案前,灯火下的侧脸不辨喜怒。
“就是罢……奴婢想让您将这玉佩换成十两银子再给奴婢!”南鸢前半句话吞吞吐吐,后半句跟有谁在后头追似的,噼里啪啦地就说了出来。且为着不惹怒君云祈,只要求将价值几百两的玉佩,换成可怜兮兮的十两银子。
“什么?”君云祈愣住了,只因实在没想到有人会想把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佩,换成区区十两银子。
见南鸢双眸紧闭,嘴巴闭紧,一副生怕他把她揪过来,让她再说一遍的可怜样子,君云祈皱眉问道:“你很缺银钱?我记得你升为贴身丫鬟后,月银有二两。这些钱你都用去何处了?”
南鸢哪里好跟他说,她因想着要为日后出府做足准备,就拿大部分银钱去买黄纸和朱砂了,便开始真假参半地胡编乱造。
“时至今日,奴婢也不怕丢人,便跟公子说了罢。奴婢每日去国子监送膳都是坐牛车去的!坐车要花银子,奴婢的月银多多少少都花在这上头了。”南鸢委委屈屈。
这倒是君云祈没想到的。他确实没注意过这小女子每日是如何来送膳的。听雪院只有一辆马车,砚喜每日驾着马车送他去国子监后便会在门口候着,马车自然也会一直被拴在宫门口。为了送午膳坐牛车,然后把月银花没了,这想想还是他的不是。
想到南鸢的月银相当于是他花没的,君云祈便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日后送膳你不用坐牛车了,我让砚喜午时前来接你去国子监便是。”
说完,君云祈又在腰间摸索了一下,解下了腰间的荷包,丢给南鸢:“这荷包里的二十两银子你且先拿去,玉佩也赏你了。”
南鸢没想到她今日竟得了如此多的赏赐,笑得牙不见眼,向君云祈连声称谢。
君云祈见这小女子虽口中对他称谢,但眼睛却一直盯着那沉香木盒和荷包,便无可奈何地对她道:“行了行了,我见你已迫不及待要瞧瞧这许多东西了,便回房自去看去罢。”
南鸢听此自是无有不可,兴高采烈地行了一礼后离开了。
南鸢走后,君云祈却没打算就此安置,而是召来了千俞问话。
“当年侍奉过母亲的仆从寻到了么?”
“公子恕罪!属下还未寻得踪迹。当年夫人仙逝后,侍奉夫人的仆从便都被遣散了。若只为遣散,公子这些年来派出千机阁的所有密探去找寻,理应寻得,但却至今无有所获。由此,属下斗胆怀疑,那些仆从当年许是没有被遣散,而是全部被那杀害夫人的幕后黑手在暗地里解决了。”
空气死寂了一刻,在这初夏的夜晚竟凝得差点就要结出冰碴子来。千俞单膝跪地,大气都不敢出,脊背上生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君云祈脸色阴沉,危险地眯了迷眼,手中的狼毫笔已被折为了两段,“继续找,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再安排人手加紧监察那女人的一举一动,同时全面搜查她的院落,看有没有经历了当年一事的老人。”
“是,主子!属下领命!”
君云祈揉了揉眉心,摆摆手让人退下了。
“小子,你身体之所以虚弱,是因你体内有一种奇毒。这毒是你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毒见效慢,需得长久地日日吸食才能沾染上,你娘恐是在怀你的时候便被人害了。”鬼医将君云祈带回昭月谷后,看着面前这尚且十分年幼的小小人儿,有些不忍心道。
“可师傅,父亲说母亲是因在生祈儿时难产,最终才会离开的。”小小的君云祈十分懵懂,尚且还不知晓“难产”是何意,只是将父亲告诉自己的话,一字一句地说给鬼医听。
“傻小子,你娘若非中了这毒,怎会在难产时大出血而亡。”鬼医摸了摸小小人儿的发顶,不愿再多说。
“母亲,您已离孩儿远去多年,孩儿却还没找到杀害您的凶手。您,会不会怪我?”
夜阑人静,烛火飘摇。黑暗中,一名公子以袖掩面,独坐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