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课业压力虽然没有高三那么大,但是学生们能聚在一起八卦的时间依旧十分宝贵,尤其是崔孟柏这样嘴巴闲不下来的,从操场走回|教室的路上聊了一路。虞桃专心看杂志,有一句没一句地应她,她也不气恼,转头就挽住另一个女同学的手臂,几人抱团叽叽喳喳。
“崔孟柏,我怎么没看到桑桑啊,她没跟你们一起?”崔孟柏听到顾空青的声音,扭过脸冲他翻白眼,“你这样叫她,容易有绯闻,麻烦你注意一下好不好。”
“我和她什么关系,我们俩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不好。”顾空青模仿着她的尾音,手上拎着个盒子,“我妈烤的饼干,我拿给她吃。”
“你好闲,三班的老吴真是仁慈啊,你想怎么跑就怎么跑。”
话音未落,顾空青已经转了方向,往教学楼里跑,崔孟柏抬眼看了看他一蹦一跳的背影,如果情绪能以数据条的形式显现,他脑袋顶冒出来的兴奋情绪应该要溢出来了吧。
“喂,你们可别又因为他随口一句玩笑话而yy过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小册子里,《校园惊爆!男神苦恋秘密曝光!雨中虐|恋全校心动指数爆表!》那篇就是你写的吧?”
崔孟柏所说的小册子,是校刊《他们说》的副刊部分,相较于要送审教务处的正刊,副刊的尺度更大更有才华,编辑的审稿标准飘忽不定,有几期几乎要把小册子弄成一本禁|书。
《校园惊爆!男神苦恋秘密曝光!雨中虐|恋全校心动指数爆表!》这篇文章的男主角正是顾空青,文章煞有介事地描写男神的单恋故事,甚至配上一张他在雨中奔跑的照片,而他单恋的对象直指高二的风云人物——
顾琳琳。
诶?
一开始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崔孟柏确实是这个反应,有一种过程对了结果错了的感觉。而据当事人顾空青辩解,那张照片是因为忘记带伞,被迫跑回家的途中,不知道怎么被拍下来的。
而从那含含糊糊的文风,捕风捉影的态度,狗血大胆的笔法,崔孟柏猜测她身边的这位张曼正是撰稿人,这位听风就是雨的本领比年级主任还要出色,跟她聊八卦很愉快,但是如果八卦的对象涉及到自己的朋友,崔孟柏就不太乐意,顾空青刚说他和秦桑穿一条裤子长大,不知道被她传出去会变成什么桃色新闻。她在张曼的肩头轻拍,“我很好奇,是不是顾琳琳向你约的稿,明里暗里说的都是顾空青喜欢她。”
张曼笑了笑,两弯新月般的卧蚕鼓了鼓,没直接回答她,“顾琳琳喜欢顾空青,就和秦桑喜欢裴玉书一样明显。”
顾空青一边稳着手上的盒子,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一班教室在二楼,走廊不至于被草丛里的植物遮住视野,又不会耽误去吃饭的时间,位置很好。
他人还没到,声音就闯进去,“秦桑,我妈让我给你带的饼干,也是她自己做的。”
“你忙活什么呢?是不是逃了晨会?”顾空青步伐熟练地向秦桑的座位走过去,看到她桌上一片狼藉,一捧花束被拆开,糖果纸一样的包装纸散在桌子上,粉白的花朵四散开。
顾空青捏住秦桑的课桌边沿,斜倚着装作不经意问她:“有人给你送花啊?”
秦桑放下手里的细条粉色丝带,歪着头看他,男生结实而不至于夸张的肌肉线条被藏在校服外套下面,顾空青从乱七八糟的桌面找到可以握住的地方,屁|股看似坐在桌边,却实际上没有着力,为了凹出这个酷帅的造型可谓十分卖力。
一眼就看出他在耍帅,秦桑努力压着嘴角,逗他,“那可不,毕竟追我的人从这里排到了法国,竞争激烈得很。”
顾空青没想到她这样爽快承认,只闷声重复了句“是这样啊”,垂下了脑袋。
他蓄着蓬松的黑色短发,柔软的发丝在额头勾出弧度,才换成这个发型的时候让秦桑张着嘴愣了好几秒,挤出一句:“想不到你也是人模狗样、仪表堂堂。”
“我是狗样,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顾空青还给她一个白眼。
后来继承家族企业的顾空青逐渐变成社会精英的形象,秦桑一时还不习惯眼前这个什么心思都挂脸上,从发型到长相到站姿都满是青涩的家伙。
她鼻腔里逸出一声浅笑,不紧不慢地从散开的花束里抽出一枝蝴蝶兰,宽大的圆形花瓣结成一串咬在花茎上,垂着脑袋,视线却一直悄悄落在秦桑身上的某人果然追着她的动作看过来,那小心翼翼的隐秘的视线像是被她的手指牵动,她抬起手,顾空青就略略抬起头,直到她握着花枝的手伸到他面前,顾空青还有些撇着嘴的动作,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你,你这是干嘛?”
“送你啊。”秦桑见他别别扭扭的,有些强硬地把蝴蝶兰往他手心里一塞,她一声令下捏好,顾空青就收紧了掌心,然而等他反应过来,脸颊微鼓,像含着一颗没熟的青梅,酸得牙生疼,“你有没有搞错,借花献佛是这样用的吗?你把别人送你的花给我是几个意思?”
原来介意这个啊。秦桑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胸口,“跟你开玩笑的,这是我自己买的。”
“你平白无故买花干什么?”
“问问,烦死了,我...我想把春天送给大家不行吗?”
原本耍宝要送给裴玉书的花束,秦桑最终决定拆成两束,分别送给崔孟柏和虞桃,她还没包完,差两个丝带绑的蝴蝶结,得赶紧做完。
嬉闹声从门外涌了过来,是大批人马正在靠近,秦桑急着继续包花,收下饼干之后朝顾空青摆摆手,“好了好了,朕乏了,退下吧。”
顾空青本来就腿长脚长,走路带风,接了花之后几乎要蹦跶起来,他从一班后门走出去,迎面撞上一个人,然而他心情好,也觉得是自己莽撞,于是先开口道歉:“不好意思啊哥们儿,我走路没注意。”
看清对方的脸之后,顾空青简直想把自己说出道歉的嘴巴都扇肿了。
“哟,是我没看清,原来是我们的裴——大——学——霸——”尾音本来可以拖得更长,裴玉书冷冷地注视着顾空青,没回他的话,顾空青于是觉得无聊,自行住了口。
他正要提步往外走,正在思考要用什么样的瓶子安置这枝花,就感觉肩膀一紧,是裴玉书伸手把他袖子拽住了。
裴玉书的目光紧紧锁在顾空青怀里,准确的说,应该是他用臂弯拢着的蝴蝶兰上。
明明只有一枝,顾空青却像收到了一束花,珍重地护在怀里。他提起唇角笑笑,向上挺着胸,大咧咧地把蝴蝶兰展示给裴玉书,“没什么,也就是收到了花而已。”
他本来对裴玉书没什么意见,只是从同班的女生听过几次,分班之前他和秦桑一个班,两个人打打闹闹,她去看篮球赛的时候给他送水,他陪她去各个社团出风头,两家每段时间会一起出游,几乎到了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程度。
可是裴玉书突然出现在秦桑的身边,夺走了她全部关注。
顾空青两腮咬紧,看到裴玉书就来气,他想到秦桑刚刚是把花分了两束,送他那一枝也是从散着的花里抽出来的,他猜秦桑那花也不会送给裴玉书,于是放心地嘚瑟,胳膊往外一展,对着裴玉书捻起一朵花瓣,“粉粉嫩嫩的,真的好漂亮。”
裴玉书没有如他所预料的生气,只是冷淡地扫他一眼,甚至觉得他幼稚,推开顾空青的肩膀往教室里走。顾空青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正要继续跟他争辩,就听到崔孟柏喊他的声音,转头回应她去了。
秦桑将蝴蝶结绑好,埋着头整理花枝的摆放,就觉得有个高高的影子拢了过来,她赶紧住了嘴,不知道刚才哼歌有没有被听到,掀起眼皮,还是被吓了一跳。
几乎快要忘记少年时期的丈夫是什么样了。
好像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温文尔雅,情绪稳定的样子,完全忘记最开始觉得他高高在上,又有点对其他人的不屑,完全忘记是她一点点把他的性格矫正过来。
秦桑坐在座位上,裴玉书站在她身前,他和顾空青不同,不是会用歪歪扭扭的姿势来耍帅的类型,而是什么时候都站得很直。学生时期主持学术会议,教授在台上发言,他在下面从头站到尾。秦桑偶尔抱怨他表现得这么正直,显得她蹭吃蹭喝格局很小。
她迅速抬起眼又垂下,一时没想好用什么态度面对裴玉书,两只手捏着用废的丝带,胡乱拧着。
“你好。”
虽然但是,装不认识是不是也太低级了??
秦桑开口即后悔,心里已经拧巴成一团了,还要维持脸上表情的礼貌,她说完这句话就沉默是金,继续去拧丝带。
裴玉书开口,清冽的声音里有些迷惑,“你平时说话不是这样的。”他的意思是,高中时期的秦桑绝不会这样冷淡地对待裴玉书。
她不是越喜欢一个人越端着态度的性格,她的喜恶表现得过于分明,甚至成为某些人提到她的讨论点。
然而他下一句话,让秦桑更加一动不敢动。
“你不是秦桑,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