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艳眼里闪着八卦的光,兴奋地说:“我公公兄弟家那个娶媳妇儿老大难的老光棍儿子,要有老婆了!”
她这话一说出来,连在堂屋的另一角,教女儿写寒假作业,不想过来帮忙拣货的叶菁都凑了过来,装作要帮忙的样子,竖起耳朵听。
赵如月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大姐说的是谁:“住在我家右边,隔了几户的同街邻居?”
“除了他,还能有谁?”赵如艳一脸嫌弃,“成天好吃懒做,穷得叮当响,听你大姐夫说,这就是遗传的,他这个堂弟的爸也是这样!
你们没见着么,除了他家,整条街的人家全在我们爸妈那一辈,建起了砖墙瓦房,现在到我们这一代,有钱的人家又要起两三层的楼房,预备着孩子以后娶媳妇儿了。
只有他家,现在还是泥墙瓦房,他们家那个堂屋,不是我说,连你们家后院的厕所都不如!”
赵如月忍不住笑出声:“还真别说,我们家后院那厕所,是以前挖沼气池的时候,小秋特地要求他爸把旱厕给填了,重新用砖瓦建的不漏雨的厕所,还用水泥铺了地板、刮了墙面,那地板比堂屋的都光滑。”
宁绍明一想到这事,也忍不住笑出来:“那时小秋还说,不把厕所建好点,他以后就不拉粑……”
“爸!!”宁时秋扑过来捂住他爸的嘴,“不许说!”
宁绍明的话虽然没能说完,但大家都听懂了,纷纷大笑起来,一时间堂屋里回荡着众人愉悦的笑声。
直到王海燕疑惑地问赵如艳:“你老公家那个堂弟,说的是镇上哪条街哪户人家的闺女?我记得以前我们村早年间嫁到街上的一个大娘,早些年给他介绍过好几个我娘家村子里的姑娘,他还嫌弃人家是村里的乡下人,不乐意娶,这回真娶到镇上的了?”
王海燕非常想问镇上谁家那么瞎,竟然愿意让自家闺女嫁给砖瓦房都建不起来的人家。
但是看在那男的是赵如艳婆家人的份上,她就没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王海燕知道那男的看不起她们村里姑娘这事之后,即使住在同一条街上,两家只隔着几户,也不再跟那男的一家来往了。
她娘家村子到镇上,走路也才半个小时的路程,跟镇上能有多大差距?
镇上不也是乡下么,大家都是乡下人,还要分个三六九等,谁还比谁更高贵了?
“不是镇上的,他都四十岁了,长得又老又不好看,家里更是穷得很,镇上的人知根知底,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人家三婚的都看不上他!”赵如艳对丈夫的那个堂弟也是十分不屑。
紧接着,她说出了那个令所有人震惊的消息:“他娶的是家离这里很远的一个傻闺女!听说才二十来岁,要不是脑子不正常,也不可能嫁给他!”
“!!!!!!”堂屋里的其他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有人弱弱地说道:“怎么落到要娶个脑子有问题的地步了?”以前还嫌弃人家村里的姑娘呢!
赵如月这才想起,上辈子大姐夫的这个堂弟,确实娶了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傻姑娘。
只是那姑娘生下女儿几年后,就得病死了,她去世得早,没人提醒赵如月真想不起来,街上还有过这么一个人。
那个姑娘长得不错,最主要是皮肤很白很细腻,看着不太像乡下人。
可是她娘家人说,他们家也是离城镇很远的、山里的村子。
赵如月上辈子曾经见过,那个可怜的姑娘在脏脏的池塘里洗衣服,还有她被经血染红的底裤,有时候还会去在那里擦洗身子。
她才知道,那个男的别说卫生巾,连月事带都不给她弄几条。
她悄悄回家给她拿了一包卫生巾,又把这事告诉了大姐。
后来听大姐说,姐夫那个堂弟的亲哥的老婆以后会给她买卫生巾,赵如月自己后来忙着养孩子,自顾不暇,就没再关注过她。
再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她的死讯,说是得病死了。
赵如月忍不住问:“那姑娘的娘家人,真是她亲人吗?”
“肯定是啊,”赵如艳笃定地说,“天没黑的时候,我得到消息,抱着天宝去看过,那姑娘跟她妈长得挺像。”
“没见着她家户口本?”
赵如艳摇头:“没有。”
赵如月心里一咯噔:“没有户口本怎么领证?不怕遇到骗子?”
“我们乡下结婚,办个酒席就行,等生了孩子,给孩子上户口的时候,可以再给点钱,把她户口一起加上。”赵如艳对此习以为常。
她比赵如月大十岁,身边很多同龄人结婚的时候,大多也是先办酒席,后面才补的结婚证。
甚至现在也有不少没到领证年龄的年轻人,也是这么办。
赵如艳还觉得她三妹谈恋爱的时候,电影看多了,瞎讲究,非要等二十岁到法定结婚年龄,可以领证才办酒。
说什么仪式感,在赵如艳看来就是屁事多,结婚晚多耽误要孩子!
也就是她三妹运气比较好,先得了个儿子,后面又得个女儿,一下子‘好’字凑齐,儿女双全了,不用糟那么多罪。
不像自己,三十多快四十才得个儿子。
赵如月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最后只能无奈叹了口气,说了一句:“真是造孽。”
男人造孽,当父母的也造孽。
可这种事警察都没法管,外人除了唏嘘几句,还能怎样?
赵如艳不知道她在惆怅什么,赶着说道:“天宝睡着了,我才抓紧时间来的,得抓紧时间回去,对了小月,你和绍明往后三天都在家吧?”
赵如月说:“不一定,得看看情况,我们第一次卖货,卖得快还是慢,不好估计。”
其实她估摸着,如果卖货的速度还跟今早一样,明天……最多后天,那些货差不多可以全部清掉。
卖完也快到除夕了,她跟宁绍明回来前就计划好,趁着年前有空,带两个孩子去县城,让他们尽情地玩一回。
这事赵如月并不打算跟大姐说,要不她又得说他们两口子带孩子去玩,是有钱烧得慌。
“那边明天就办喜酒,我作为同族的堂嫂,也要去帮忙,我本来还想着,你家离他家近,让小梅和小菊带着天宝待在你这里,我抽空过来看孩子也方便,不过你们要是忙着卖货顾不上就算了。”
邓细妹悄悄瞪一眼大女儿,她哪能不知道大女儿的心思。
不就是觉得妹妹妹夫刚从外地回来,还给娘家婆家和两个孩子买了那么多好东西,自己家里好吃的肯定不会少。
她家三个孩子来妹妹这里,妹妹这个当姨妈的肯定不会亏待外甥外甥女们,想趁机蹭点好东西么!
“我那里离得也不远,刚好我有空,让小梅和小菊把天宝带到我那里去吧,我帮你带几天。”
赵如艳面色为难:“妈,你不跟爸一起去集上卖菜了?”
“我让思芸跟着你爸去,小梅和小菊去我那里,也能帮忙择菜,”邓细妹看向周小菊和周小梅姐妹俩,“明天带弟弟去外婆家帮忙,外婆让外公给你们买油馍吃。”
周小菊和周小梅高兴地猛点头,油馍她们也难得吃一回呢!
“给自己亲外婆干点活,你们也好意思要东西?妈,你别惯着她们,”赵如艳不赞成地说,“油馍两毛五一个,买两个的钱,能在街上吃一碗有肉的米粉了。”
看两个外孙女羞愧地低头抠手指,邓细妹对女儿不耐烦了:“你少管,我的钱愿意给谁花就给谁花,孩子给我干活,我就乐意给她们买!赶紧回家照顾你儿子去,留在这儿不够烦人的!”
“三妹,你看看妈,越老越不讲理了。”赵如艳拿老娘没办法,只好去三妹那里找认同。
赵如月其实也觉得她妈没错,可也不好火上浇油,只能在中间和稀泥,把谈兴正浓的大姐劝回家了。
来帮忙分拣货的人多,不到九点,货就分拣完了。
赵如月拿了罐奶粉和碗出来,烧水给每人泡了一碗:“干那么久的活,晚饭都消化光了,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这奶粉还是她做小月子的时候,房东和周家人来探望送的几罐。
她就吃完了一罐,剩下的全带回来了,这奶粉不分年龄段,老人小孩都能喝。
邓细妹本来想说自己不喝,让她把这么好的东西留给小秋和小夏喝,可她作为赵如月的亲妈都不喝,其他人更不好意思喝了。
她又看看瘦小的小梅和小菊,到底是心疼,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邓细妹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碗和几块饼干,按照她说的,把饼干泡在牛奶里再吃:“味道还真是比干吃好多了,也容易嚼。”
赵如月看到她满意,心里也很高兴。
她母亲为孩子忙碌一辈子,死前都在为她们姐妹忧心,没怎么享过福,她也希望自己母亲能多尝到些好吃的。
剩下半罐,赵如月强塞给她,让她带走:“我爸还没尝过呢,你带回去让他也尝尝,老人吃了对身体好,补钙。”
邓细妹本来坚决不要,还是赵如月给她看过,自己这里还有好几罐,她才收下了。
赵如月知道,奶粉带回去后,他们老两口肯定不会自己吃独食。
但她也不在意,能有一部分进他们嘴里也挺好了。
吃完东西,宁绍明把她们一一安全送到家。
回家就看到女儿在耍赖皮。
宁时夏洗完澡,赖在爸妈房间里不愿意走了。
眼睛闭得紧紧的,眼皮下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一看就知道在装睡。
宁时秋也是站在门口一步三回头,半天挪不出去一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