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菲娅静静地看着书上的这一行字。
关于龙的一切,都太刻意了,倒不是她多疑,信息收集到这里,难免不怀疑其间有什么阴谋。
她撩起眼帘,赤红色的瞳孔没有任何波澜,盯着壁画上神那双鎏金色的眼。
她在这一瞬才突然想起,一直以来因为过于心切,而被自己忽略的,最为关键的问题。
是谁在引导她拿到回家的线索?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脏跳得越加快,脑子却是无比清醒。
她知道现在并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将书放回原处,在离开抄写室之前,余光再次瞥了眼壁画,头也不回地离开。
在她看不到的身后,壁画上神鎏金色的瞳微微倾斜,刚好是她离开的方向。
维菲娅刚迈出抄写室,卡哈伦便已经伸手关上门。
她左右扫视一眼,在卡哈伦将门把手魔法阵恢复原样的空档,把旁边书架上的书弄乱。
外面的吵闹声依旧不减。
做完一切的两人相视,按照原计划离开秘密档案馆,在馆外启动传送阵离开。
却在要靠近档案馆大门的一瞬,卡哈伦陡然停下,拉住维菲娅的胳膊。
维菲娅回头,只见他戒备地开口:“有魔法师朝这边来。”
他的眼落在比他小半个头的维菲娅身上,伊西多尔让他参与就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她的胳膊透着长袍的布料在他的手心里,他微微诧异,哪怕她身上有秘密,到底还是个贵族小姐啊,这么柔弱。
不等维菲娅反应,他松开手朝大门疾步,现在跑到档案馆外传送已经来不及了,他可以确定那个魔法师就是冲着这边来的。
他握住门把手,转头对维菲娅飞快地说道:“我去引开教廷的魔法师,你按备选计划里的路线跑。”
马上反应过来的维菲娅点头。
维菲娅看着做工精细的大门,门外是卡哈伦和教廷魔法师战斗的声音,没过多久,声音远去。
她不假思索地上前,打开一条缝隙,确定安全后,毫不犹豫地离开,往约定好的会合地点而去。
维菲娅快步地在走廊上行走,尽量不发出脚步声,好在她的声音足以被外面的声音掩盖。
会合地点是在南门方向稍远的一条小巷内,她准备走被教廷废弃的南门。
利用以前对教廷的熟悉,她很顺利地躲开了几批骑士。
却在一条教廷人员不常走的走廊边上,听到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我们躲在这里不好吧?要是被抓到……”
“哎,外面那阵仗,你有这胆子出去?听我的,等皇室的增援到了,我们再出去。”
“会是什么人袭击教廷?”
“啧,当初我就是因为教廷事少,才来的这里,没想到会发生这档子事。”
维菲娅敛下眼眸,这条路是去往南门的必经之路。
她掏出幻梦香,微微探头,正准备查探声音的具体位置,就听到一个年轻男人的怀疑声:“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维菲娅下意识后退,隐去自己的身形。
“副!副团长!您您怎么在这里?”
只听到藏在这里骑士的声音:“副团长,我们正准备去支援东门呢。”
维菲娅屏住呼吸,教廷骑士团副团长,开国三大家族之一的帕拉顿侯爵次子。
她抓着幻梦香的手紧了紧,这下麻烦了,她不确定被加了料的幻梦香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把他迷晕。
“是吗?那还不快去?”
“是!”
凌乱的脚步声往另一个方向而去,维菲娅不敢松懈,刚刚的声音,的的确确是洛弗里·帕拉顿。
她无比清楚自己和洛弗里之间的力量悬殊。
洛弗里·帕拉顿是个天才,否则就算凭借权势,也不可能年纪轻轻成为教廷骑士团副团长。
同时,在她企图从神身上找线索的那一世里,他也曾是她的朋友。
维菲娅心中不由得复杂,作为他曾经为数不多的朋友,她当然知道他的弱点。
她不禁自嘲一笑,握着幻梦香的手愈发紧。
洛弗里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维菲娅点燃幻梦香,在洛弗里即将拐弯的一瞬间,一个移步出现在他面前,飞快地把幻梦香往他旁边扔。
幻梦香产生的烟瞬间弥漫,在洛弗里下意识看向幻梦香时,维菲娅立马往他身后跑。
洛弗里反应迅速,一个箭步就要抓住她的长袍,维菲娅拔出腰间匕首,回头划向他的手。
洛弗里缩回手,正要抽出剑,眼前却一阵模糊,烟雾笼罩着面前的黑色长袍,意识不断眩晕。
他伸出手,没能抓住长袍的一角。
维菲娅低头看着昏迷的洛弗里,一颗心稍稍放下,眼神复杂,轻声说道:“抱歉。”
她转身朝南门跑去,幻梦香需要留在那里,否则以洛弗里的体质,很快就会醒来。
那总归是她的昔日好友,他曾信任她,她知道他的弱点,她清楚自己怎样做才是最稳妥的,但她不能这样做。
不能把他曾经的信任,成为刺向他的利刃。
维菲娅手拉住兜帽,防止因为跑得太快兜帽往后翻。
黑夜和杂草已经映入眼帘,她的脚步愈加快。
光影在她眼中明明灭灭,暗处猝不及防地出现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把她带进去。
后背是是冰冷坚硬的触感,维菲娅一惊,抬头只见蓝色的发尾,然后是她熟悉的侧脸。
是奥莎。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手握着腰间的剑,注意着不远处的声响。
耳边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远去,只不过脚步声消失的方向刚好是洛弗里昏迷的地方。
维菲娅舔了舔干燥的唇,得赶紧出去。
兜帽盖住她的眼,她在等奥莎下一步的动作。
确定暂时安全后,奥莎回过头看她,过了一会,她才惊讶地开口:“真的是你啊。”
嗯?维菲娅心中稍稍疑惑,奥莎接着说道:“远远地,我感觉是你。”
她后退一步,怀疑地问道:“今晚的骚乱,不会和你有关吧?”
维菲娅没有回答,一阵沉默。
奥莎轻轻叹了口气,她其实已经知道答案,她有点无奈地说道:“走吧。”
话罢转身,维菲娅看着她往南门的方向,忍不住开口:“奥莎。”
奥莎回头:“你不是要离开这里吗?”
维菲娅盯着她的眼睛,稍微怔愣,很快迈开步伐。
夜空黯淡的星光一闪一闪。
鼻间是湿润的泥土气息,两人穿过杂草,很顺利地到达被藤蔓缠绕的南门。
维菲娅上前,门并没有落锁,她双手用力一推,大门不动分毫。
她面带疑惑,再次使劲,大门依旧不动。
她左右察看门的情况,拿出匕首,划向藤蔓,藤蔓奇异地不能被割断。
这样的情形,她只能想到,大门上有魔法阵。
只是等洛弗里一醒,估计就会往这边来,时间紧促。
奥莎走近大门,她的手微微触碰门上的藤蔓,看向维菲娅,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就这样看着她,张嘴,却又很快合上。
蓝色的瞳孔平淡无波,维菲娅的身影映在她眼里,如同湖面一点点荡开波纹。
心下一定,她往后退一步,握紧腰间的剑,不看维菲娅,开口:“退后。”
维菲娅右手手腕上银镯本已经发出几乎不可见的红雾,在奥莎开口后缓缓隐去,她闻言后退。
奥莎抽出腰间剑,银色的剑身在黑夜里泛着锐利的冷光,忽地,一层淡蓝色的光芒覆上整把剑。
她的头发无风自动。
维菲娅瞳孔微微瞪大,她见过伊西多尔他们使用过多次魔法,她不会认错,这是魔力。
只见奥莎手腕一翻,将剑自下往上一划,蓝色的剑刃直击大门。
在相触的那一刹那,大门浮现出一道魔法阵,符文飞快旋转,竟将剑刃反弹,奥莎反应迅速,上前几步直直接下。
剑刃在触碰到剑身时顷刻消弥无迹,奥莎单手一击,魔力产生的风猎猎。
是一道新的剑刃,颜色更为明亮,更为锋利。
蓝色在维菲娅赤红的眼里发出耀眼的光,剑刃强行没入旋转的符文,魔法阵竟一下子被劈成两半,而后瞬间破裂,如点点星光隐于黑暗。
大门已经被打开。
维菲娅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一幕,或者说,她无法确定奥莎所展示的,是否也是魔法的一种。
奥莎收回剑,与维菲娅相视一眼,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走。”
因为奔跑产生的风在维菲娅耳边呼呼地响,透过兜帽打在脸上,阵阵冷意。
她低头看着她们两个牵着的手,明明是秋天,奥莎的手却很热。
维菲娅瞥向项链生成出的地图,现在的方向和伊西多尔他们之前约好的会合地点大差不差。
在一处昏暗的小巷内,奥莎停下来,松开维菲娅的手:“先在这里休息。”
她警惕地看了眼巷口的方向,又将视线放在维菲娅身上。
维菲娅刚想开口,就见奥莎狡黠一笑:“现在,你也知道我的秘密了。”
她眉眼含笑,意识到什么,问道:“我算不算你的帮凶?”
维菲娅一愣,她没想到奥莎居然会说这个,她轻轻无奈地笑。
又不可控地想到铎都夫人和自己的对话,她不禁疑惑,奥莎对自己的好感来源于神的交易吗?如果不是神,她也会如此对待自己吗?
那么此时的她,算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