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氛围十分安详地进行着,安详到林尽染以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直到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举起酒杯迎面走来。
男人高大的身影突然将她笼罩,身为杀手的危机感顿时让她开启警戒状态。
“紧张什么?”傅时初笑着倾身问她,语气温柔,没有任何攻击性,“难道,演戏演了太久,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林尽染眉心微蹙,微微往后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小心陈墨白看见。”
傅时初挑眉,不以为意地退了一步,和她碰杯。
“你到底想做什么?”林尽染自己都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善。
傅时初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敛了笑意盯着她,盯得她发怵,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不太对。
“你这个反应会让我误以为你很在意陈墨白。”
傅时初面无表情吐出的这句话让林尽染打了个寒战。
“知道肖老为什么要办这场宴会吗?”傅时初看向不远处的长者,后者正准备拿话筒登台,“他正打算隐退,原本肖氏的继承人是肖家长子肖敬柳,但他却在一年前出差时遭遇不测,警方调查多时却至今尚未查明真凶。”
“按理来说顺位继承人应该轮到幼子肖敬梧... ...”说到这,傅时初卖了个关子,示意林尽染看向不远处的某个人,“可就在这时,这个自称是所谓肖老私生子的肖敬桓突然冒了出来,要求参与继承人之争。”
“这一切本来没有问题,肖老位高权重,有几个私生子并非什么怪事,但怪就怪在这个人出现得太是时候,也太不是时候。”
“那么你猜猜,肖家长子肖敬柳... ...”傅时初蓦地转头盯住林尽染的眼睛,“是怎么死的?”
林尽染呼吸一窒,一瞬间心跳漏了一拍,连带着眼皮都在狂跳不止。
肖敬柳是肖敬桓买通“不死鸟”杀的!
所以才会完全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 ...林尽染突然感觉到大脑非常混乱,似乎有一些难言的东西正在崩塌。
她从前从未深入了解过组织的任何一个暗杀对象。
他们于她而言不过是行动目标,是河塘里的一条小鱼,脚下的一只蝼蚁,生死不过在她一念之间。
就算是和她交际最深的陈墨白,她也不曾真心与他相交过。
可在这一刻她突然从别人口中得知了肖敬柳的身份,突然对这个人有了一个具象的了解。
或者应该说,在此之前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组织的暗杀对象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正如人食肉时不会动恻隐之心,可一旦见其生,便不忍见其死。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虽然不认识肖敬柳,也没有见过他,可她知道肖老是一个善良亲切的老人,而这位年事已高的长者却在他迟暮之年失去了他的孩子... ...
林尽染感觉大脑嗡嗡作响,她无法思考,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两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
最终是麦克风撞上音响发出的强烈噪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各位来宾,今日邀各位前来主要是有一事要宣布... ...”肖老清了清嗓子,稍作停顿,“相信各位也猜到了,我如今年事已高,也到了该退位的年纪。今日商界友人皆聚集于此,我想就趁此机会,把肖氏的继承者、连同未来的合作伙伴一同确定了。”
“那么肖老决定如何抉择?”有人问道。
“公平起见,我们采取对赌形式。”肖老拍了拍手,有侍者端上了专业的扑克牌,肖老取过后向众人展示,“相信云城的各位都很熟悉‘showhand’,那么今日,我们就以此来赌肖氏的未来。”
闻言,满座皆惊,一时议论声四起。
有人说肖老这是失去儿子疯了,连肖氏的未来都敢拿来豪赌。
有人说谁都知道“不死鸟”中擅赌者甚多,而傅时初更是以赌技闻名云城,此局怕不就是为了他所设,美其名曰对赌,实则早已内定了。
可林尽染知道,这分明不是什么赌博,肖老此举不过是在试探谁才是真心想与肖氏合作的人。
如此说来,她瞬间就明白为什么上一世陈墨白会败在傅时初手下了。
肖老挥手示意两位儿子站到他身侧,并向众人介绍道:“我这两个儿子相信大家也不会陌生,尤其是敬梧,他打小就是大家看着长大的。”
肖老拍了拍肖敬梧的肩膀,后者向众人鞠躬致敬。
“我右手边这位大概很多人只有耳闻,今日才初次见到吧。”肖老又转而拍了拍肖敬桓,“这位是我的次子,敬桓。也不怕大家笑话,谁年轻时没犯过错呢,就是苦了这孩子,在外漂泊多年,直到去年我才找到他,把他接回了家。”
台下的议论声越发嘈杂,肖老也未在意,只继续说明:“他们二人手中会有额外筹码,当各位对赌时,如果他们看好你们之中的任何一方,就可采取加码形式加入赌局。”
“参与者两两对赌,最终赢得最多筹码者将成为肖氏终身合作对象。”
“同样的,他们二人中谁下注支持者胜出,则谁成为下一位肖氏之主。”
“想要参与竞争者现在就可以举手示意,会有侍者为你们登记序号。”
全场顿时举起了无数只手。
当然,没有人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陈墨白也不例外,他第一时间自信地举起了手。
不远处的傅时初瞥了他一眼,不屑地笑了,然后慢悠悠举起了手臂。
众人一见这俩人举手顿时噤了声,举着的手也纷纷开始瑟缩。
一个是赌神,一个是富哥。
赌又赌不过,拼财力也拼不过... ...
于是林尽染发现场上举着的手越来越少,少数留下想要搏一搏的也无非是想要博取两位少爷的青睐。
局势已经很清晰明了了——
陈墨白望向傅时初,目光锐利,对方也在看着他,目光轻佻而挑衅,仿佛在告诉他一会儿不要输得太难看。
陈墨白深呼吸,不再看他,调整好情绪在侍者的引导下做好赛前准备。
肖老年轻时的赌技在云城也小有些名气,修建陲水庄园后也在后花园里建了一个小型赌场供旧友们取乐。
林尽染是第一次看见正大光明摆在台面上的赌桌,她感到很新鲜,居然会有不令人心生厌恶的赌局。
毕竟她从前只见识过云城里那些乌烟瘴气的地下赌场,那是她童年里最难以摆脱的、恶臭到每每想起就生理性作呕的阴影。
几张大桌台摆在花团锦簇的园林之中,仿佛在场的人们将要进行的并非什么不光彩的事情,而是高雅悠闲的娱乐活动。
如林尽染所料,那几个喽啰根本没舍得丢几个筹码,只有当肖敬梧和肖敬桓走到身边时才会表现出一副敢打敢拼的样子。
林尽染忍不住捂住嘴轻笑一声。
都到这一步了还不肯下点血本,真没远见。
方才宴会中的两个侍者是根据站位记录的参赛人员,所记录下的两组参赛者须从本组中胜出,再进行最终对决。
也就是说最终的赌局注定只会是那两人——
傅时初那头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胜出了。
比起胜出,这个男人更在意的或许是用了多少筹码、有没有达到水准,林尽染想。
而陈墨白这头更是轻松,林尽染看着那些堪堪胜出的人迎面走来,然后看清桌子那头坐着的人后几乎是一瞬间腿就开始发颤,接着就是主动退赛。
如果说傅时初那边或许还可以凭运气一搏,那么陈墨白的“硬实力”就是一座明晃晃的大山,根本就不可能越过。
陈墨白先是一脸茫然地望着一个个走向他赌桌又一个个转身离开的人,当意识到自己被动胜出的事实后,他转过头,满眼期待地盯着林尽染,一张俊脸上写满了“求夸奖”。
林尽染被他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对他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没想到邀功小子还不满足,扬起脑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林尽染无奈地笑了,走过去快速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周围瞬间传来一阵起哄声——不知何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二人身上了。
林尽染脸红地低下头,陈墨白自然地把她搂在怀里,帮她遮住脸。
“不好意思,我家这位脸皮薄,大家就不要调笑她了。”
另一边的傅时初冷眼望着两人的互动,手里原本把玩着的筹码捏到掌心发白了却不自知。
所幸这时肖老笑着招呼两人及剩下的围观群众来到正中央的赌桌上,安排两人落座。
“开局之前,我想征询一下二位的意见。”
闻言,二人都看向肖老。
“因为接下来的这场赌局至关重要,所以本局的荷官选择,需要二位都认可,我们才能进行。”
此时众人纷纷点头称赞肖老细致入微,连这一点都能考虑到。
可林尽染却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她看着秦志勋一步一步走到了肖老身边。
原来是这样!
在想明白上一世来龙去脉的这一刻她顿时如遭雷击!
怎么办怎么办... ...
如果按照上一世的剧情,秦志勋必然会使什么法子害陈墨白输掉。
林尽染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眼瞧着秦志勋走到桌边接过特制扑克牌,肖老似乎下一秒就要宣布他为荷官!——
“肖老,且慢。”林尽染笑着伸手叫停,然后自然地从秦志勋手中拿过特制扑克牌,熟练地揉搓把玩,“这般历史性的场面当然是需要一个美女荷官来见证咯,在场各位你们说对吗?”
“确实!”“我同意!”台下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
该说不说林尽染的身材相貌往那张高档赌桌边一站,那观赏性确实是拉满了。
“我选择志勋的本意是因为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我信得过... ...”肖老一愣,有些迟疑地看着面前这个不明来历的女子,又看了看赌桌两头的两人,“当然,我说的也不作数,这场赌局自然要看两位当事人的意思。”
林尽染挑眉,心下却在嗤笑,这狗男人把众人都骗得好苦。
她转而看向陈墨白,眨着大眼睛似在撒娇:“那么陈董,我来当这一局的荷官,您有异议吗?”眉眼弯弯,笑得勾人。
陈墨白宠溺地笑了,眼神温柔而缱绻,“当然,求之不得。”
林尽染收敛了笑意转而看向另一头的傅时初,有些客套地假笑:“那么傅先生这边意下如何呢?”
傅时初皱着眉盯着她的脸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别开了视线,“发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