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霜知道赵令强一般从南门回家,特意挑了钢铁厂的北门来卖东西,北门是钢铁厂的正门,人流量也比较大,此时天气已经不热了,赵小霜直接找了个显眼的地儿把东西摆出来,一边喝着乌梅汤一边等工人们出来。
路来路过几个工人,大家都是问一句价格就扭头走了,赵小霜决定沿用黑市的试吃战略,她打开一瓶油鸡枞和一瓶小鱼小虾酱,那股子油香味儿一下就窜出来了,只要来人问,她就大方地给人家递一点尝尝,买不买都无所谓,不多时,她的摊子就聚集了一大圈人。
钢铁厂的工人活儿都重,上了一下午工,各个都饥肠辘辘,此时被赵小霜这一筷子试吃勾的馋虫都出来了,赵小霜还帮他们想象着:“把家里的馒头窝头掰开,夹一筷子放进去,咬一口又咸又香,还有鱼虾的鲜味儿,这鱼虾个头又大,炸过有嚼头,边喝酒边嚼点这个,甭提多带劲了!”几个工人被她说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有几个直接就掏钱买了。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有些浑厚的男声:“都聚在这儿干什么呢!”
赵小霜心里一慌,难道是公安巡查到这儿了?她心里暗自想着对策,幸好她已经把大部分东西卖掉了,只剩下了十几瓶东西,顶多是被没收了再罚款十元,并不是很大的损失。正想着,工人们纷纷让开路,和这个男人打着招呼:“王厂长。”
原来是钢铁厂的厂长,赵小霜心里松了一口气,见这个王厂长长相和蔼,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笑眯眯的,她也夹了一筷子鱼虾给他:“王厂长,这都是我自己做的,您尝尝?”
王厂长也笑眯眯地接过尝了一口,炸过的鱼骨和鱼肉已经极其酥脆,又被红油浸满,牙齿咬过鱼肉,轻轻咀嚼一下,鱼骨就迸发出一股浓郁的油香,甚至比鱼肉都要好吃。王厂长满意地点点头,他说:“同志,之前没有见过你,你做的这个很不错,还有别的东西吗?”
这是对她的产品感兴趣了,赵小霜赶紧又给王厂长夹了一筷子油鸡枞,王厂长吃完以后眼神都亮了,他赶忙问:“同志,你这个卖多少钱?”
“油鸡枞一块钱一瓶,小鱼小虾酱一块二一瓶。这个小鱼小虾酱还有偏甜口的,没有那么辣,您要不要也尝尝?”在家休养的那一周,赵小霜改良了配方,研究出一种比较偏甜的口味,在原有配方的基础上减少了辣椒和蒜蓉,增加了红糖和黄豆粉,这样的调料听起来好像有点“黑暗”,但加在鱼虾酱里可以恰到好处地提鲜,吃起来会更加油润鲜甜,很适合小孩和不能吃辣的人吃。
这个大家口中的“王厂长”叫王利民,是钢铁厂的副厂长,最近过节,要给厂里职工发福利,由他来策划,然而太贵的预算不够,普通的东西大家也都有,想搞创新却抓耳挠腮搞不出来,他已经愁了快一周了,这个鱼虾酱和油鸡枞倒是新鲜,价格嘛也合适,吃着还香,用来当福利正好。王厂长一拍脑袋,当下就决定了,这个时候赵小霜的东西已经卖的差不多了,王利民掏出七块钱,说:“同志,明天中午,这几种酱,各带两瓶来厂里,你还会做别的东西不?”
赵小霜赶紧回答:“没问题,我还能做酸辣豆角、辣白菜、香菇卤肉酱、酒糟鱼、糖醋萝卜丁!”她跟报菜名似的把自己能想起来的下饭酱菜都秃噜了出来,王利民挠了挠脑袋,又掏出来五块钱递给赵小霜,“你自己看着做吧,我就三个要求,好吃,好看,保存时间久。”
“没问题!明天十二点我准时到咱们厂!”
赵小霜爽快地答应下来,她敏锐地嗅到了商机,虽然王厂长没有和她说这个酱要干什么,但是赵小霜能猜到他肯定不光是自己买来吃,如果能搭上这条线,后续肯定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商单!
卖完了最后一瓶小鱼小虾酱,赵小霜背着空空的背篓脚步轻快地往回走,她准备先去找好做玻璃窗的师傅,再买点做酱的原材料,秋天的豆角白菜萝卜都便宜,她可以多买一点,除了做酱菜卖,自己家也可以多存点留着过冬吃。
她凭着大概的记忆往城中心走,沿路看有没有卖建筑材料的店。没想到这走了一大圈,愣是一个店都没找着,却又碰到了周医生。
周翊凡已经下班了,脱去了白大褂,少了一丝不近人情的冰冷。他推着崭新的二八大杠走着,穿了一件灰蓝色的衬衫,笔挺的长裤衬得他双腿愈发修长,他看到赵小霜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便上前一步主动打了招呼。
“你这是要去哪?”
“啊……周医生……我是想找个木工师傅,买点玻璃板,把家里房子修缮一下。”赵小霜一边走着一边和周翊凡解释:“我们在农村老家住,窗户年久失修了,我想着趁冬天之前赶紧安个玻璃窗户。”
这年头农村的窗户一般都是用纸糊的,只有城市里新一些的房才用玻璃窗户,周翊凡听了有点意外,说道:“最近天气开始转凉,很多人都在修窗户,你自己这样乱转也找不到人,我前几天刚联系人换了两块玻璃窗,你需要的话我去帮你问一下。”
赵小霜听了忙不迭点头:“那就太感谢你了周医生,麻烦您了。”有了周翊凡的帮助,她很快就联系上了木工师傅,她出发之前就量好了家里窗户的尺寸,跟师傅商量好以后就直接买下了合适的玻璃块,回家以后再自己整点实木板之类的就可以,这样又省钱又质量好。但问题又来了,赵小霜的背篓里根本放不下玻璃块,玻璃板本身就很容易碎,就算她能背得动,背回去怕也是要碎几块,正当她犯愁的时候,周翊凡又开口:“我骑车帮你送回去吧,天也快黑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说罢,像是怕被赵小霜拒绝,他又补充道:“就当是谢谢你的油鸡枞了。”见赵小霜还在犹豫,他直接招呼师傅帮忙把玻璃板固定在车后座上,赵小霜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赶忙说:“那我明天请您吃饭吧!”
就这样,周翊凡推着二八大杠,后边绑着玻璃板,赵小霜一路在旁边跟着,途中又买了一些蔬菜、肉、面背着。回西顺县还得走一个多小时,两个人认识时间短,可以说只有一面之缘,如果不是周医生好心帮忙,他们俩可能这辈子也没什么交集。这是赵小霜重生以后第一次感到尴尬和无所适从,她在心里抓耳挠腮地想找一些话题打破这份尴尬,又怕问多了显得太自来熟,引起人家的反感,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出来什么话讲。
周翊凡扭头看着赵小霜那个窘迫又尴尬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勾了勾。他在医院听护士说了赵小霜的事情,也惊讶于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敢半夜上山采药,也佩服她的勇气和挣钱的决心。上次半夜被她舅舅背到急诊室的时候,整个人像刚从土堆里挖出来似的,脸上的血流到衣服上裤子上,脸色惨白。这刚过去一周没见,她好像又恢复了精气神儿,脸蛋有点鼓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热,隐约透着粉红,衣服虽然破旧却干干净净的,脸上那一道伤疤刚结痂,红棕色的血痂斜在脸上,却依然挡不住她那股子劲儿,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生命力很旺盛”。
赵小霜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由抬手挠了挠脸,开始没话硬找话:“周医生,听说您上周出去培训了,您去哪个地方了呀?哦!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
“周翊凡,立羽翊,平凡的凡。我上周是去深市培训。”
“我叫赵小霜,我是霜降那天出生的,所以我妈妈给我起名赵小霜。”她拿不准周医生到底什么年龄,但估摸着比自己大,又说道:“您叫我小霜就行。”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两个人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家,两人合伙把玻璃卸下来放到屋里,赵小霜就赶紧给他倒水,周翊凡打量了一下房子,面上没什么表情,眉头却微微皱了一下,赵小霜以为他嫌弃屋子破旧,周翊凡却开口说道:“除了玻璃,你这个房顶也得修一下,西边已经漏水了,这边冬天雨雪多,容易压垮,好在房梁结构没什么问题,可能需要做个防水,重新铺点瓦片。你今天说冬天屋里冷,可以在外墙加一层保温,密封以后就不会冷了。”
说罢接过赵小霜倒的热水饮了一口,赵小霜听得目瞪口呆:“周医生,您还懂这个呀?”
周翊凡欣赏了一会儿赵小霜的表情,慢悠悠开口说:“我有个朋友是工农建的学生,经常听他说,略懂一二,这些都花不了太多钱,改天你和师傅说一声,顺手就给你修了。”
两人正说着,林家姐弟也从地头回来了,林建华还去山里把竹篓收了一波,他们见到周医生先是一愣,又赶忙道谢,得知他把赵小霜送回来,就要留他在家吃饭。赵小霜看了看林建华收回来的鱼虾,个头又大数量又多,除去做小鱼小虾酱的原料,还有不少大鱼,赵小霜准备做个鱼丸粗面,再炸一个小河虾,炒一盘鸡蛋和猪油青菜当作晚饭,这样有荤有素也有汤,又不至于热气,招待人也是非常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