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周府
“祖父,您身子怎么样了,有好些了吗?”从屏风后出现的男子看着二十五六岁,身上穿着大理寺少卿的官服,面容严肃,眉眼端正。许是走得急了,额头上还渗着细密的汗珠,他三步走到床边,神情担忧地看着床上病卧的人。
只见躺在床上的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面色苍白,刚要开口说话,却一阵咳嗽,床边的周宣忙拍着老人的背,缓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
好一会儿了才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宣儿,燕家的事……”
见一提到燕家,祖父的情绪就激动了起来,周宣忙道:“祖父您先不要激动,燕家现在还在押解途中,听说还要几日才能到京,这几天早朝虽然太傅极力劝谏,但看皇上的态度怕是……”
周宣沉默下来,燕家的结局不言而喻,一旦到京,两百四十条人命啊!世世代代镇守大烨最北边的燕家,用累累的白骨,无数的忠魂英筑起了阻挡匈奴南下的屏障,漫天的黄沙没有吹散他们豪情的热血,匈奴的弯刀没有砍断他们挺直的脊梁,然而却最终葬在大烨皇帝之手,何其可悲!
“天要亡我大烨啊!”一行行清泪从老人浑浊的眼中涌出,那声音中所包含的悲怆,痛心与无奈让周宣红了眼睛。
“老爷,皇上宣您进宫。”下人的到来打断了屋内沉重的气氛。
只见老人掀开被子,挣扎的起身,脸色却越发地白了,周宣忙上前制止;“祖父,您的伤还没有愈合,怎么能乱动?”
“你不要拦我,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向皇上陈情,燕家满门忠烈绝不能葬送在我手里,咳咳咳……”
“祖父您这又是何苦呢?陛下不会放过燕家的,白太傅与皇上师生之情都劝不动皇上,您又能怎么办呢?”
“我这一生虽不能说断案如神,但从未愧对自己的良心,你让我如何……”老人双眼含泪的看着眼前的青年,神情激动以致最后竟是口不成言。
周宣沉默了片刻,神情坚定“祖父,我去吧,您伤势如此重,孙儿担忧您熬不到皇宫,我是大理寺少卿,又是您的孙儿,代您去最合适不过。”老人似乎还想说什么被周宣强势地制止。
“来人,备马车。”周宣安置好祖父,出了府。
这一路上周宣忧心忡忡,完全没有面对祖父时的信誓旦旦,当今女帝自登基以来,就开始大肆剪除朝臣,燕家尤甚,半月前皇帝以燕家通敌的罪名将燕家押解回朝,甚至密诏祖父罗织构陷罪证,因祖父不愿,竟当场杖责五十,祖父已是花甲之年,如何能受的住。明知祖父卧床不起却又召见,此事怕是不妙。
女帝此人阴鸷狠毒,稍有不顺,便怀恨在心,最是睚眦必报,燕家一事,他周家怕是也善不了,可祖父绝不会顺女帝之意,实在不行……
不知想到了什么,那一双眸子越发的深沉,眼底波涛汹涌的黑暗让人心惊。
“少爷,皇宫到了。”
周宣深吸了一口气,整整了官服,又恢复了惯有的一派从容。
一路随着内侍到了皇帝处理政务的紫宸殿“大理寺少卿觐见”
“宣”
当周宣进了紫宸殿一路忐忑不安的心却是放下来,眼睛余光瞥见刑部尚书和御史台大夫,他不敢多看,正打算行礼却被制止住:“无须多礼我今天找你们来是为了燕家通敌一案。”
周宣与其他大人互相看了看。
“燕家的案子是归大理寺审的吧。”见秦昭敲了敲桌子,上面放的分明是燕家一案的案卷,不知道女帝打的什么主意,周宣恭恭敬敬回答道“是。”
“这案子我看了,大致了解此事的经过,能证明燕家通敌的罪名也只是副将家中搜出的几分信件,证据吗,确实单薄了些,”秦昭停顿了一下,眯起眼睛手敲着桌子,屋内忽然静了下来,三人心中一下子提了起来,
“不过副将却自杀了,死无对证,也不能证明燕家没有通敌不是吗?”
见女帝眼神一转直接对上他,周宣只觉得心跳加速,嘴唇发干,这是要让他回答吗,他该怎么说才不至于连累周家,
“哎,你不是大理寺卿!大理寺卿不是已是花甲之年了吗?”秦昭抬头打量着青年,二十五六岁,面容端正严肃,很是让人信服的样子,难不成她记错了。
“回陛下,臣任大理少卿一职,大理寺卿是臣的祖父,祖父卧病在床故臣斗胆替祖父觐见皇上。”
“原来是这样。”秦昭点点头“对了,你们对燕家通敌一案有何看法?”
刑部尚书刘大人开口道:“仅凭几封书信确实不能妄下定论,再加上人证已死,证据不足,臣觉得此案需慎重处理。”
“臣觉得刘大人说的有理,燕家世镇边疆,又深得民心,如若轻易定罪,难免有人会说皇上杀害忠良,若轻易放了又不足以显示皇上您的威名,以后难以震慑异心之人。”御史台严大人说到。
周宣见女帝看向他,忙开口道;“臣赞同两位大人的意见。”
秦昭点点头,这三人实质性的意见倒是没提,不过不要紧,今天只不过是让三人表个态,“既然三位爱卿都同意此案应慎重处理,那朕下令,大理寺主审,刑部与御史台协助调查,务必查清此案”
“是皇上。”三人齐声道
“没什么事了,你们下去吧。”周宣在心底里松了口气,正要退下,却听女帝叫道:“大理少卿留下。”
秦昭疑惑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年轻人,怎么觉得这人有点不开心了。
“你祖父既然卧病在床,就由你来暂代大理寺卿一职吧”
周宣心里冷笑,果然是要拿祖父来威胁他,宽大的朝服下双拳紧握,嘴里出血的锈味让他只能艰难的点点头。
“三天后燕家人便到了京城,你既然主审此案就替我多照顾他们一下。”秦昭顿了一下,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周宣。
周宣只觉得全身发冷,大烨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皇帝,看见那阴鸷猥琐的目光心里一阵厌恶。
只听对面的那人道,“你应该懂得,这幽州到京城路程可不远,燕家人怕是吃了不少苦,弄点好吃的,住的地方弄得舒服点,最好能先洗个澡,还有一定要加强警戒,保护他们安全……”周宣一下子瞪大眼睛,像是见了鬼看着对面的人还在噼里啪啦的说,
“和其他人隔开了,最好几个人能关在一起了,不至于恐慌……”
“少爷,你怎么了?”侍从见他家少爷从皇宫里出来到现在就是这副见鬼了的样子,内心十分担忧忍不住问了出来,这女帝到底对自家少爷做了什么?少爷莫不是被女帝强了,不不不,他家少爷长得如此普通,女帝性喜渔色,但还是有点品位的。那少爷到底怎么了?
当天周府的人见自家少爷回来就睡了,少爷在皇宫的经历成为了周府的一大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