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为什么后方会起火,快派哨探去查!”专心指挥着前方的莫天德,突然听到后方一阵骚动。
他回头一看,只见数百米处都是浓烟滚滚。中军各处阵营慌乱不止,马蹄声,兵士厮杀,震天动地般传来。
还未等他再说什么,前方哨探浑身血迹,慌乱奔马而来:“主帅不好了,烨帝带骑兵杀进来了,中军已无法抵挡!”
“怎么可能?”莫天德目眦尽裂,完全不敢置。
然而他毕竟是常年征战的老将,慌乱之后立刻稳住心神,急令掉回前军半数锋精锐回护中军。
……
话说秦昭这边冲到梁军后方,立刻借风放火,引得梁军士兵骚动大乱。
她领兵趁势杀入,杀的数万后军军心大乱,在她带领之下,七千烨军铁骑神勇无敌,几近遇神杀神。
一时间这股骑兵在梁军军中如入无人之地,很快便杀穿了梁军中军阵营。
一番血战冲锋之后,秦昭重新整肃骑兵,直往中军莫天德帅旗而去。眼看就要冲到帅营,却突然从前,方杀出一股精锐骑兵。这正是被莫天德紧急调回的前军精锐。
两军精锐交锋,皆是杀红了眼,秦昭力大无穷,一马当先,连斩前军主将7人。
跟随在她身后的将士气势大涨,一口作气杀得梁军数万人马。
远在前方的林啸见梁军前军半数撤回,立刻奋力反攻,他命云朗领左军,火速追击梁军中军,与秦昭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霎时间梁军腹背受击,在云朗和秦昭强大的攻势下,军队再也无法支撑,兵士彻底溃散奔逃。
这一场大战,从辰时一直杀到下午的酉时,秦昭带兵连追莫天德数十千里后才收兵结束。
残阳如血,照在横竖千里的几十万尸身上,鲜血流淌,浸透了它们身上的每一片土地,就连几公里外的清水河都被染成红色。
这场战争是如此的惨烈,尽管烨国大胜,半数的将士战依旧战死。梁军更是损伤惨重,莫天德带领的大军,精兵十六万悉数阵没。
仅剩不到7万的残兵溃逃,而梁国的国力也由此不振,再无法对烨国的边境造成威胁。
身负重伤的莫天德,逃回定远城再也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在军中医士的全力抢救之下,三日以后才终于转醒。
听闻主帅召见的封平,再次迈进主帐的步伐异常沉重。
因为他从医士的口中已经得知,莫天德伤重太过,已时日无多。
封平进了帐内,越往里去,光线越发昏暗,鼻尖满是药味和血腥味。
转过遮挡的屏风,见床榻边上一个衣发凌乱,铠甲还未卸掉的年轻人,俯在躺着的人身上低声哭泣。
走近看去,戎马一生的老将上半身裹满伤布。他闭着眼睛,胸脯微动,呼吸弱不可闻,俨然已是性命垂危之际。
想着莫天德之前,对他呛声嘲讽的硬朗样子,封平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凄凉之感。
许是听到了来人的动静,床上的人艰难睁开了双眼。在他的抬手示意下,一旁的年轻人连忙忍着泪意将他掺扶起来。
这么一动,粘连的伤口再次蹦开,立马将伤布沁染成殷红色。
立在旁边的封平担忧不止,正要叫医士来看,却被莫天德制止。
他喘了好一会,说出的话叫封平一愣:“老家伙,我活不了!”
似乎难得看到封平的征愣,那双狭长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很快又变得沉痛哀伤:“此役后,烨帝不会善罢甘休。很快便会包围定远,到是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封平却明白他的意思。
定远已经变成了一座孤城,梁军的士气也彻底被打垮了,仅剩的几万残兵败将根本无法守住。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氛围沉寂下来。
“国都内,恐怕已经没有更多的兵士了……”
出征之时,梁帝将禁卫军,京郊的营房军,还有其余的兵士都投了进来。
莫天想起那血膏润土,尸横遍野的惨烈景象,他心中一痛,闭着眼睛将涌上去的泪水逼着回去。
“若是……你便领着人降了吧……”听他久久才道,声音呢喃轻呼。
相对于一旁震惊错愕的人,封平明白他的为何如此说。这样好得能让剩余士兵的性命保留下来。
他点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他们带回梁国。”
知道自己不用多说,莫天德虚弱的扬起一个笑容。他的目光转像床榻边上的人,混浊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和不舍:“我如今只剩下这么这么一个孩子了,若是方便,还请你日候照拂一二。”
莫天德前三个儿子都已经在此役战死,唯有第四子,因为年纪不到弱冠,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侥幸逃生出来。
知道父亲在交代后事,一旁的莫四郎再也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父亲!”
生死别离之际,莫天德的神情平静异常,看着撕心裂肺痛苦的小儿子,只是抬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要为我报仇,也不仇视烨军。两国交战,各为其主罢了。我走后,你要听你封伯伯的话……”
谁又能想到,弥留之际,莫天德竟将自己的仅剩的儿子,托付给了他一辈子针锋相对的封平。
封平不忍再看,别过头对着莫天德道:“你放心,我会把四郎当子侄照看的。”
四目相对,莫天德的眼睛中流露出感激之情,他对着封平点头示意。
斜靠在床头,目光放空,似乎穿过重重营帐,再次回到了那血腥残酷的战场。
黑色铁甲骑兵如同刀锋一样直刺中军,马踏联营,无数的梁军士兵在他面前倒下。
仓惶溃逃的路上,经过的梁国城池,无不城门紧闭,严阵以待。而城墙之上,是被他下令抢过粮食的百姓,投射来的警惕仇恨的目光。
………
封平见莫天德久久没有动,心下一惊,下意识上前探其鼻息。谁知他的手,被莫天德猛然抓住。
见他满脸懊恼悔恨:“我不该不听你的劝导,是我太过自负轻敌,害了那些士兵!也害了梁国……都是我的错,我有负于君上……”
这般悲痛大喊过后,见他瞪大眼睛,一行清泪流淌而出,便气断身绝。
封平被这番变故惊呆,回过神来才发现莫天德竟是死也不能瞑目。
………
梁军大败,主帅将领悉数战死的消息传回梁国,朝臣们再也忍住。他们跪在地上,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性命,撞死在柱子上,请求梁帝凤临泽停战。
等临翊得知消息后,梁帝已经将自己关在殿内,两日没有进食。
他在宫人们战战兢兢,噤如寒蝉的自危中,进入极宸殿内。
再次见到凤临泽时,他已完全不见往日的优雅自持,毫无形象瘫坐在地上。四周散落了满地奏折,整个人醉醺醺靠着桌子,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看着他这副颓废哀悔的模样,即使有再多的怨言,也都散去了。
临翊心疼的跪在地上,握紧他的手,担忧喊道:“兄长,兄长,”
他一连叫了几声,都没见凤临泽没有回应,不由抱住他,痛哭出声。
醉眼迷离之际,凤临泽听着耳边一声声哭喊,他空洞的眼珠才转动了一下,看清楚身上的人是他的亲弟弟,是从小到大他唯一能信任的胞弟,痛的麻木的心脏才重新跳动起来。
他想起一直以来临翊的极力劝阻,想起开战后,梁国战死的三十多万士兵,无尽的悔恨铺天盖地而来,他再也忍不住,眼泪纵横:“是朕,是朕害死了这些人!”
凤临翊的心中同样滴血,他紧紧地抱住在他怀里嚎嚎大哭,无助像个孩童一样的兄长。
泪水弥漫上,遮住了他的视线,最终临翊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
他的双手紧紧抓住凤临泽的手,好像抓住最后一株稻草:“兄长,我们还有补救的机会,定远城还围困着七万梁国士兵,我们求和,唯有求和,才能将他们从烨国手里赎回来。”
“我了解秦昭,只要我们求和,她不会赶尽杀绝的。梁国现在已经无力侵扰烨国了,她出兵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我们求和,她一定会答应,尽快北赶赴燕云边境!”
在那双灼灼的目光,凤临泽呆呆地看着他眼前狂热又坚定得胞弟,下意识重复:“求和?”
“对我们求和!”
三日后,烨国边境收到了来自梁国的求和国书,秦昭与众人商议过后,同意梁国和谈的请求。
梁国朝堂上,经过激烈的讨论,凤临泽极快的选出使臣人员,赶赴烨军所在的边境进行和谈事项。
七日过后,梁军的和谈使臣到了两国边境,求和国书直接送进定远城外的烨**营中。
在两国朝臣,都盼望着和谈能够顺利签订时,突然传出梁国使臣在谈判桌上公然行刺烨国女帝,而烨国女帝不幸被刺伤,一直昏迷不醒的噩耗。
初闻此消息的凤临泽如同晴天霹雳,脑海一片空白,放在桌子上的双手止不住颤抖。
如果此消息是真的,那梁烨两国的仇恨,将会不死不休。围困在定远城的数万梁国兵士,也觉无生还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