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南荨都在练曲,无人来打扰。实在是因为徐老夫人对南莲花过于满意,对她嘘寒问暖,甚至把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徐正都圈在家里。
芷兰一一细说这几日他们几人的事情,南荨笑,徐正的耐心怕是快耗尽了,在他彻底忍不住翻脸之前,她得出面去安抚他。
南荨进了卧房,不一会,便等到了迫不及待赶过来的徐正。
徐正脸色阴沉,全然不似那日见到南莲花时的阳光模样。
南荨在他发火之前先发制人:“夫君,妹妹来了之后,娘可是安静许多。”
这话问到徐正心坎上,他怒道:“生孩子的事情倒是不急着提了,但这整日要我去陪你妹妹,说是培养感情。”
南荨轻笑:“夫君莫急,为妻都替你打算好了。这几日我会请娘亲带上妹妹一同去寺庙祈福。”
“娘一向信奉神佛,到时我出些银子请几位僧人帮忙说这纳妾日子得推迟才有利于徐老得子,这样娘肯定就不会再催你了。”
闻言,徐正眉心微松,心下仍忌惮:“这些个寺庙里的秃驴,古板的狠,说的来么?”
“当然说的来,夫君,你忘了北边的云泉寺,我跟娘亲可是常去呢,有些交情。再说了,我们要僧人们帮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坏事。有何不答应的?”
语罢,南荨想起前世,前世她就是葬于那个地方。那些僧人们并非全部皆是善人。总有些伪君子混迹其中。
徐正听南荨神色认真的保证,这才心安。这连日见那南莲花,还要故作深情,可把他累坏了,也憋坏了。
想到自己那在春香楼里的老相好,他只觉浑身发热,恨不得此刻就奔向那儿。
南荨瞧他那猴急的模样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夫君,你这几日也辛苦了,出去透透气吧,娘和妹妹不会再打扰你了。为妻会去陪他们。”
徐正闻言大喜,语气也轻快许多:“娘子辛苦了,为夫这就先出去透透气。”
门吱呀声响起。
南荨换了因长时间练戏而有些湿的衣裳,整理一番后便走向了徐家厅堂。
还未进门,里面的欢声笑语便传了出来。
“莲花啊,你这孩子真是乖巧懂事,难怪我儿今天一直盯着你看呢。”
徐老太太笑声阵阵,心情愉悦极了。
“老太太,你可莫要打趣莲花了。姐夫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关心莲花,怕莲花初来乍到不适应,才不是老太太您想的那样。”南莲花低头,小脸白里透红。
“胡说……”
老太太佯装不悦打断南莲花的话,南荨此时也踏进了厅堂。
“娘,莲花。”
南荨笑语吟吟地走向二人。
“嗯,你来了。” 徐老太太大概真是开心得厉害,竟没有给她脸色。
看来对孙子的瘾真大。
“姐姐,你来了。刚才,你可是都听到了,姐姐。姐夫他今日早上特地派人送来燕窝,说让我补补身体。”一顿,调皮的笑:“谢谢姐姐如此关心我。”
这是故意在她面前说徐正对她如何好,还装作一副以为是自己让徐正给她送补品的样子。
南荨笑:“莲花,那是你姐夫的心意,可别把功劳归于我了,你姐夫要是知道了,定不乐意。”
“哎呀,我儿如今如此贴心,甚好甚好。”
徐老太太在一旁欣喜。
南荨却没错过她一闪而过的复杂眼神,这徐老夫人一向视儿子为所有物。徐正娶妻妾是为了传宗接代,不是儿女情长。
这南莲花算是踩她心窝子上了。
南莲花似是无所察觉,反而抬眼小心看向南荨,似在探寻她是否是言不由衷。
南荨若是探知到她的心思,定是恶心透顶。那男人她可不屑与她抢啊。
南荨此行是想邀二人三日后前去寺庙。
话一出,徐老夫人马上就同意了,她巴不得早日上佛祖那好好询问她何日才能抱上大胖孙子。
倒是南莲花面色稍有别扭,毕竟她前几日才跟徐老夫人炫耀过葫芦手链,这徐老夫人若是兴起,想要那云泉寺的住持也来探一探南莲花的虚实,万一说了什么不利之言,那她在徐老夫人面前积累的好感可就会被败得一干二净。
南荨无视南莲花转过来的视线,笑着走出门,临走前亲切地嘱咐莲花定要好好陪陪徐老夫人。
出门后,南荨直奔“飘香楼”,她想去瞧瞧那儿的戏台子是如何模样。
毕竟今后要在那儿待上好长一段时间,她得弄清楚那儿安不安全。
飘香楼离徐家路程并不算远。
南荨轻而易举便徒步来了“飘香楼”,匍一进门,便瞧见赤膊大汉正抡起拳猛力咂向被他揪住衣带的男子。
南荨还未来得急喊“住手”。
那大汉便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嘭”的一声,南荨只觉后头隐隐作痛。
心里叫苦,怎每次来此都叫她遇见如此场面。
踢飞大汉的男子正向一旁抬手,左边人立马替他细细擦拭手上的丝丝血迹。
右边一众人搬来椅子,递茶,扇风。
南荨咋舌,这场面似曾相识。
那高大英挺男子侧身直直望向她。
南荨反应过来,这男子可不就是飘香楼老板“陆时衍”吗?!
她要是选他当自己的老板,她的下场会不会跟这地上翻来覆去,痛苦呻吟的大汉一样。
打去了退堂鼓,心怯面色不改,南荨淡定转身。
“上次来过?找活干的?”
磁性略带嘶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南荨脚步一顿,转身点头:“陆老板,我是想来看看此处的戏台。”
围在陆时衍身边的小弟们麻利地整理好他的衣服。
陆时衍慢条斯理地走进南荨:“想看戏?”
也算是吧,南荨点头。
“在二楼。” 随即向后勾手,小弟立马上前伸手。
南荨疑惑望陆时衍。
陆时衍笑:“银子,不然你想白嫖?!”
他在笑,她在尴尬,南荨恨不得猛敲脑袋,这家酒楼在金俞县颇负盛名,欣赏戏曲怎能空手而来!
陆时衍看穿她的窘迫,转头就走。
徒留南荨一人原地自言自语。
到了这儿,她怎么魔怔起来了,刚才陆老板是在与人打擂台,这也是酒楼吸引取悦客人的一种方式。她怎能觉得他是在斗殴。
人果然不能一直待在深院里面,基本的生活常识都忘了。
南荨自问在“飘香楼”丢了人,未带银钱欲来酒楼白嫖。
“这位夫人,我们酒楼一向正规,不会无故发生殴打之事。老板也通情达理,您若是有意来此,不必如此拘谨。”
南荨愣住,顿时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当即惭愧,连连点头。
直到小二离开,南荨才叹息摇头,他说的前半句,她倒是信。
但这后半句“老板通情达理”,这句恕她不能苟同。
待南荨回到徐家,已是艳阳高照。
本打听完酒楼的情况,心下该感到轻松,可她还是皱眉。
一刻钟前,
南荨正在归徐家路上,一对夫妻吸引了众人的围观。
南荨不欲凑热闹,奈何水泄不通,她被迫挤到了前面。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天。
南荨忍住呕吐**,这儿是猪肉摊,有这味并不奇怪。
很快,她颠覆了认知。
那猪蹄分明是人指。
那妇人正痴痴笑着,而后瘫坐在地。
血流如注,破了肚子,缺了手指的男人露了出来。
这对夫妻!
发生何事?!
南荨震惊。
那倒地妇人癫笑:哈哈,报应啊,报应,王老二,你也有今天!”
咯咯笑声不绝于耳。
周围人有几人冲去了官府,留下来的看客们各执一词。
“唉,这王老二媳妇也是可怜人,那王老二酗酒,一喝多就追着他媳妇满大街打。”一旁老妇惋惜摇头。
“他前几天还把自家闺女打死了。”几个妙龄女子瑟瑟发抖。
又一人跳出来:“这妇人忒不是东西,这夫君就是她的天,供她吃喝就养出这么个白眼狼,着实晦气!” 摇头离去,向未赶来的街坊们诉说内心的不忿。
周围难听的各种声音如潮水般涌向地上满脸泪痕的妇人。
“起来。”南荨上前冲人伸出手。
“呜,呜。” 妇人呜咽出来,像极了初生羊羔。
被周围人恶言相向的时候不曾委屈,却在有人报以善意的时候哭诉出声。
南荨信她不会无故向枕边最亲近之人挥刀。
二人双手交握,温暖的温度蔓延。
站在徐家大门口的南荨,脑海一片混沌。
她刚拉那妇人起身,官兵就冲入人群,将人戴上镣铐带走。
砍杀了人,那妇人定然没了活路。
南荨内心惆怅,好人为何要为恶人殉葬。
那王老二死有余辜。
阳光温暖不了人,愈发刺眼,南荨踏进徐府。
一进门,便瞧见了南莲花。
一如既往的虚伪。
南莲花亲切地迎上来。
南荨此刻不想应付她,便以“身体不适”的借口打发了她。
以往,南莲花定是要抓住机会献殷勤,今日倒不纠缠。
南荨疲累地向前走。
错过了南莲花双眸惊慌之色,右边的袖口依稀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