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看到你(魏婴),还是没有感觉,只是,就是无端想要亲近你,在你身边就可以,我,我这样,会不会……”
蓝湛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他不是笨蛋,他知道魏婴对自己有情,用情至深,但是自己没办法予以回应。对方的一腔深情得不到回应已经很惨了,要是自己还总是出现在他身边,会不会,更让他抱有虚无缥缈的希望,这不是更伤害他吗?
理智告诉蓝湛,自己不应该这么做。可是,他的身体似乎就愿意在魏婴身边。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明明对着魏婴无知无觉,可是医师说,他的身体和精神很受伤,痛苦难过明明自己都不知道,可是,却这么病了几十年。他不能理解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他现在对自己都不了解了。
魏婴没有理会蓝湛的纠结,他只是问了他一直以来的疑问,“蓝湛,我知道你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我想问你,这么多年了,你既然对我没有感觉,为什么一直没有解开道侣契?”
蓝湛沉默了很久,“我在等你。我的行为伤害了你,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解开,我全听你的。”
“如果我说,我也在等你呢?”魏婴的眼睛说不出来的闪亮,有一种直射人心的魄力,“你是不爱的那个人,由你来解开更合适。由你而起,由你而终,我将一切交给你决定。”
孟瑶的心猛地震颤起来,他还真怕下一瞬间,蓝忘机会面无表情的当着他们的面解开道侣契。那他和阿羡就真的到此结束,就算以后有什么变数,以阿羡的为人,是绝无可能再回头的。可是此刻就算他紧张的心都几乎要从口中跳出来,但他还是什么都不做的站在原地。这不是他能插手的事,他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他们拉进来。
良久的沉默似乎化为沉重的压力,孟瑶觉得自己都要站不住的时候,蓝湛终于开口,“我不想。”
我不想。
我不想解开道侣契。
一切,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这一夜,孟瑶早早就退出门外,就留这两人在屋里谈了一整夜。没人知道这两人商量出什么结果,第二天,这两人就友好大方的彼此道别,然后各自去往各自的地方。蓝湛回到姑苏,魏婴去了云梦。孟瑶、金子轩和江厌离三个人都很郁闷,江厌离差点都要哭出来。
可是这之后,这两人还是变了。虽然不住在一起,但是蓝湛时不时会来找魏婴。魏婴只要有空,一定会陪他去夜猎,夜猎后继续各回各家。所以你说这两人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反正周围一众亲友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答案。其实吧,当事人的这两人也没有答案,他们只是选择顺其自然,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吧,这样,好像也算有所改进了吧。
江澄面对这样的情况憋屈得要死,他在十年前就希望魏无羡干脆点和蓝忘机分开算了,这蓝忘机对魏无羡再好也是以前的事,现在,不管是不是他自愿,他已经失去对魏无羡的感情。既然这样,那就,那就干脆点放开吧。江澄把话轮毂辘在肚子里转了几圈了,都不敢真的去跟魏无羡说。他只能陪在魏无羡身边,这些年里,他是不忙宗族事务了,他除了忙妻子孩子,就是想尽办法哄师兄。要么给他找点任务,要么打发他出门散心,时不时和师姐联手给魏无羡安排几次与美人的偶遇,魏无羡都快懒得理他了。
做师弟做到他这份上,绝对是够格的,要不是武力值不足,他恨不得直接把蓝湛打一顿。现在的问题是,蓝湛这人实在是讨厌。你都对魏无羡没感情,这会儿又何必有事没事来找魏无羡,你这不是祸害人吗?江澄更坚定自己对蓝忘机最初的印象,这根本就是个讨厌的家伙,连带的,对于姑苏蓝氏,他都一概反感起来。蓝曦臣无语的发现,原本还对他客套温和的莲花坞江宗主,这几次在不同的地方遇上,都是冷哼一声转头就走。想到自家弟弟这段时间的改变,蓝曦臣多少能理解江宗主如今的改变,只是吧,唉,他也没办法啊,他家这个弟弟就是个讨债鬼,他只能担着了呗。
这天蓝忘机又来到莲花坞,这次他吃了个闭门羹。魏婴出去解决周边地界上报来的麻烦事,江澄当着大家的面,恶狠狠把大门摔上。要不是蓝湛动作快往后退了一步,怕是鼻子都得被门砸上了。蓝湛默默的在大门口站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大门内提心吊胆了半天的弟子们对视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江澄气急大骂,“你们这帮怂货,这有什么好怕的,他蓝忘机还能打上门来不成?”
江澄你个狐假虎威的,你真不怕那就出门打一架啊,哼。
五天后,蓝湛又来了,这次他直接在门口打听到魏婴没回来就径直离去。再五天后,这次,他在大门口遇上的是全副武装的江澄,蓝湛默默地后退一步,看到江澄转身拿起弟子递过来的三毒,他也做好应战的准备。心里还在偷偷盘算,这可是魏婴最重要的师弟,到时候要留几分手才能不让江澄输的太难看。结果江澄很不耐烦的瞪了蓝湛一眼,“还磨蹭什么,快点出发了。”
出发?什么情况?自己再给江澄有面子,有必要被他这么指挥的吗?蓝湛心中升起一股不开心的情绪,云梦江氏这对师兄弟真是好本事,都快成木头人的自己,在他们面前还能体会不同的情绪。蓝湛面色淡淡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人已经自发的走到江澄身边,“要去哪里?”
蓝湛还想着,帮魏婴看护好他师弟,不让他遇到危险,受到伤害的话,魏婴应该也会高兴的吧。这么一想,蓝湛心里难得的不开心也就没有了。
江澄很郁闷的拉扯一下自己的衣襟,“还能去哪?找魏无羡去!这家伙说出门除祟,一出门都十天了,什么消息都没有,越大越活回去了吗?我反正在家等不住,我要去找他看看情况。你爱跟不跟。”
“走。”蓝湛也不废话,问明白魏婴最后一次联系时所在的地点,一马当先就御剑飞起,倒是江澄急忙跟门人最后交代两句,才骂骂咧咧追赶上去。远远看着蓝湛的背影,江澄越发的不痛快。
这含光君整天板着个脸,魏无羡到底看上他什么了。以前吧,他对魏无羡是真的好,魏无羡一头栽进去倒也情有可原。可这都二十多年了,修真之人的岁月是眨眼就过,可是魏无羡这么一个人,能忍受二十多年的痛苦还不离不弃,江澄是真的不能理解。尤其是前那么多年,这两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这魏无羡究竟是怎么忍耐过来的?就不能放过自己,就凭他那张脸,但凡他说一声想再找一个,他家莲花坞的门槛都能被媒人踏平了。
还有这蓝忘机也是个讨厌鬼,你既然没感情就躲远点不行吗?哪怕你真的把道侣契解了,彻底让魏无羡没指望了也行啊。嘴上一套行动上又一套,魏无羡从兰陵金氏清谈会回来后,熟悉他的江澄一眼就看出魏无羡的眼睛有神采了,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后来从孟瑶那里知道蓝忘机那句“我不想”,反正江澄是又气又怨又有点开心,他知道魏无羡这一世大概是彻底逃不开蓝忘机的手掌心了。江澄长叹一声,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看见姑苏蓝氏的人就忍不住翻白眼。可怜的蓝曦臣,为此又陪了好长时间的笑脸。
魏婴最后一次和江澄联系是在一个叫做花溪的小镇子,人口不多,但是是云梦、清河和湘岭三家交界。平日里没什么事,有事了就轮流向三家求助。这次就轮到云梦了。
镇子外面的山野里没有妖怪,往日里常有人去山上拾点山货、采点药草、打打猎之类的贴补家用,花溪这片地域依山伴水,反倒是田地不丰饶,种点什么都收获不行。这里的镇民结伴去山里面转悠个三五天,一年下来就能够一家老小的家用。索性,他们也就放弃种植了。
可是这会出事的就是这座山,一开始没觉得,后来发现进山的镇民收获都不太好。没办法,这样下去不够生活了啊。一开始两三人作伴就敢进山,进个三五天赶紧回来。现在发展到一进山最少五六个人,一去基本需要十天才能勉强糊口。大家一合计,发现这其中必有蹊跷,莫名其妙的,山里的动物也越来越少了,想要再有收获就得往从没有人深入过的大山深处出发。镇子里的老人家站出来了,这事不对劲,赶紧向那些仙人们求助吧。
蓝湛和江澄一进镇子,蓝湛就习惯性的往酒楼走去。二十年前他和魏婴还好好的时候,在魏婴的潜移默化下,蓝湛再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不动声色去酒楼、客栈这些地方收集情报他也跟在魏婴身后学会了。他这一动倒是让江澄愣了一下,江澄跟魏无羡是师兄弟,这方面就更是默契了。两人就这么走进镇子里唯一的茶楼兼客栈兼饭馆兼酒楼为一体的迎客来。在大堂里找了处不被人注意,但是能留神全场的桌子。两人一人要酒,一人要茶,江澄在店小二殷勤的招待下,还点了一桌子当地美食。小二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连老板都因为难得遇上这么大方的客人,过来打了个招呼。
老板既然自己送上门了,那可就方便了。魏婴不在,江澄只能自己充当起“好奇的过路人”,又一茬没一茬的问着,问多了,在老板面露难意,想要撤退的时候,蓝湛不动声色的在桌上拍下一个钱袋,表示喜欢这里的菜肴和环境,想要包下迎客来最好的两间上房,住上几天,好好休息一下。老板一张胖脸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这下再没什么犹豫的,有问必答很是爽快。
江澄一言难尽的和蓝湛配合默契,一左一右,把老板问的差点连几岁尿床的丑事都说出来,这才放他离开。江澄在心里默默为魏无羡点赞,能把这清冷如冰的含光君调教得这般伶俐,他家师兄功不可没。回去一定要再给门下弟子加一门新课程,让魏无羡也好好教教他们这察言观色、收集情报的本事,出门在外,知根知底才能得保安全。不对,最擅长这事的魏无羡自己都还无迹可寻呢,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在镇子里东逛逛西走走,闲庭信步似的“玩了两天”,第三天出发去镇长家。当初是由镇长出面向云梦求助的,当然现在也该去找镇长问个情况了。
镇长一把年纪,腿脚不好,早就把所有事情都交给自己儿子处理。本来准备今年正式让儿子接任,结果出了这么个事,就此耽误下来。镇长儿子高虎是个铁塔似的汉子,甚至比蓝湛还要高那么一些。但是别看他粗壮魁梧,为人倒是细致稳重,这边把人请进来坐下来,滚热的茶奉上,他已经把所有情况一清二楚、简明扼要的说清楚了。他说的情况和江澄蓝湛这两天了解的情况大致相同,可见所言不虚。而从他这里得知,魏无羡来的第二天就进山了,进山前留了块玉佩给他,告诉他,玉佩一旦发生改变,就让他再向云梦求救。
可是十天过去了,玉佩还在他家好好的供奉着,什么变化都没有,高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在犹豫呢,云梦的宗主自己就过来了。高虎又高兴又紧张,但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玉佩拿来。”蓝湛只说了四个字,高虎连忙自己亲自跑过去,轻手轻脚将放置玉佩的盘子端了过来。为了防止玉佩被自家人毛手毛脚的损坏,他还特地让妻子用新棉花缝制了柔软的垫子垫在盘子里,其他不说,光这个态度,江澄脸上就好看些了。
玉佩好好的放在垫子上,连玉佩的挂绳都被系好一起放置在垫子边,完好无损,连江澄看到玉佩好好的都放松下来。这块玉佩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魏婴就是在里面注入一些自己的灵力和一丝魂力。只要玉佩无事说明魏婴也就无事,这跟魏婴放在莲花坞宗门里的本命灯一个原理。
蓝湛盯着玉佩看了很久,江澄陪到快要不耐烦的时候,蓝湛忽然伸手拿起玉佩的挂绳,随着挂绳被拉起,玉佩在三人面前忽然就成了两截,不知何时就从中间断开,这些天一直没人敢动玉佩,也就没有人发现这一情况。
高虎当下就腿软了,直接摔倒在椅子里半晌说不出话。江澄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要不是蓝湛细心,他差点就真的被蒙混过去。他狠瞪了一眼高虎,发确认高虎的反应不似作假,应该也是刚刚才发现。再不跟他啰嗦,拿起传讯符联系宗门长老,从长老处确认魏无羡的本命灯没有异样,长老说了,他还特地拿在手上检查过。
江澄看向蓝湛,蓝湛手按在道侣契上闭目感受了一会,什么感觉都没有,魏婴应该没有受伤,至少没受重伤。两个人的眼睛一起看向玉佩,魏婴,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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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