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从他们的新婚之夜开始,约黎安便误打误撞,发现了暴露行踪的恶灵。七年间,他锲而不舍地的追逐着恶灵的踪迹,终于于一个月前来到了一座被遗弃的山间古堡。
古堡中,他浴血战斗七天七夜,终于靠着一柄长剑斩杀了恶灵。
他本以为,只要杀死恶灵,一切灾厄就会终结。
却没想到这种邪恶的恶灵法术,能将人类也变成黑色腐烂的怪物。
外面的世界早已被外面接连感染的怪物围得水泄不通。
这封信是他站在古堡的塔楼上,与怪物殊死一搏之前写的。
「抱歉,外面的怪物有些多,我得写快些,因此字迹有些潦草,希望你能看到……
……新婚之夜与那邪恶的灵魂一瞥时,我就必须这样做了……
……这七年的我无法被你原谅,却想祈求你的原谅……
……亲爱的诗寇蒂,当我第一次遇见你,你向我说起蓝山雀的那个夜晚之后,我的心脏便变得悲伤。从那时起,我便明白,从今往后的每一个夜晚,我都将因为无法被你亲吻而彻夜难眠……
……我多希望能够更早遇见你,好替你抵挡那些令你流下泪水的伤痕……
……那夜之后,我便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带你逃离那座宫殿,我想带你回我的城堡,让它永远保护你……
……可是,就当我为你戴上戒指,因为成为了你的丈夫而感到无限的幸福和荣光时,我却看见了那个隐藏在暗夜中的恶灵……
……我无法忍受它们终有一天会闯进我们的庄园与城堡,更无法忍受它们将会侵扰你的睡梦。一想到这些,我就再也无法停留……
……如果我不拼命克制自己的感情,我甚至连你的目光都不舍离开。我将无法离开我们的城堡,无法去不顾一切杀死那些怪物。我总是想,等到我解决了它们之后,再光荣地回家,骄傲地领受着你的拥抱,你的亲吻……
……我却没能做到。我即将迎来永远失去你的毁灭……
……所以,我只能呼唤渡鸦,让它将我们的结婚戒指送回你的手上。
诗寇蒂,这枚戒指看起来可能有些脏。我无法再次被你亲吻,所以拜托你,亲一亲它好不好?
我每一天都想你。
我爱你。
约黎安·德·克莱蒙顿
你的丈夫」
读完信,城堡大门传来一声巨响。
那夜月色如血,大雨滂沱。
“我才不会亲你的戒指,约黎安。我要你活着回来,我要亲到你才甘心。”
最后,诗寇蒂颤抖着握紧戒指,满脸都是泪水,从来没有学过剑术的她,一把抽出了墙壁上挂着的剑,嘶吼着斩断几个怪物的头颅,紧接着就被扑面而来的怪物咬穿了喉咙。
……
她躺在床上,浑身冰凉地回想着重生前的事情。
胸口像要碎裂一般疼痛,却感受不到一丁点心跳。
“这些话,为什么不早点说啊,为什么要克制啊……”
“像我这样习惯了阴谋与逃避的人,像我这样依附着你的名誉生存的人,又怎么敢比你先产生那种念头……”
“好想试试爱你是什么感觉啊,约黎安……”
“如果这次你能回来……”
她哽咽着,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
“我一定会疯狂、疯狂、疯狂地爱你到死,我发誓。”
……
诗寇蒂摸向床榻的另一边,搂住他的枕头,不住地用脸颊磨蹭。
可是,枕头没有他的气味。
枕头只有枕头的味道。带着冷冷的熏香。
约黎安几乎没有在城堡里睡过。
一时间,诗寇蒂也不知道城堡里有什么地方会有他的遗留。
这里明明是他长大的地方。
她却对他一点都不熟悉。
新婚之夜,在约黎安发现了庄园外怪物的踪迹之前,他们倒是在这张床上……做了一半吧。
她那时颇有些刻意地向他宽衣解带,急切地用腿攀住他,看着他低下头,意乱情迷地期待接下来的事情时,那个吻却突兀地落在了膝上。
那里是她之前被公爵强迫时留下的淤青。
约黎安抬起头,问,还痛吗?
诗寇蒂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们下次去王宫的时候杀了他,怎么样。”他问。
诗寇蒂觉得他应该是在开玩笑,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她完全在这个吻中愣住了。
她看着他,心脏砰砰狂跳,好像就此找到了永远的爱。
然而,也是那时,城堡窗外,黑色雾气从树木的枝头微妙涌过。
约黎安就这样突然离开了。
……为什么那种情况下,他还能毫不犹豫地果断提起裤子拿着剑跑出去啊。
当时诗寇蒂根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她懵懵地躺在床上,一直等到后半夜,他还是没有回来。
等到两天后再见,他就已经开始整理行囊,编组队伍,准备远行了。
诗寇蒂发出一声叹息。
过去七年间,那些被强行忽略的情感,正在将她彻底反噬。
她嗅着他的枕头,忍不住缠起修长洁白的双腿,一点一点隔着布料磨蹭。
心神着了魔,只剩下泛着潮热的欲壑。
湿漉漉的,空洞而腐烂。
这样零星的安慰,根本不够。
那些怪物还有十五天就要来了,你在做什么啊?
诗寇蒂问自己。
你的脑子里只剩下那种事了吗?
嗯……
死到临头,就是想做。怎么了呢。
她明白,约黎安回不来的。
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唯一爱她的人,不需要任何条件就愿意爱她的人,回不来了。
命运甚至不肯大方施舍,让她回到更早一点,给她一次机会,哪怕是两年,一年,她也愿意去学习骑马和握剑,陪他一起去那座可怖的古堡,陪他一起送命,那也比现在这样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可是,偏偏只剩十五天。
她只能像一个幽魂般待在城堡里,哪儿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诗寇蒂咬住手指,闭上眼睛,一边止不住地抽泣着,颤抖着,一边坠入无边幻想。
也只是幻想而已。
好想和他接吻,好想被他填满啊……
如果他能回来,那哪怕此刻城堡外全部都是怪物,也想和他什么都不管不顾地这样做下去。
天呐……约黎安绝对想不到,他的妻子其实是这种人。
是啊,她就是这种人。诗寇蒂想。
当她还住在家里,被继母吓得抱着玩具熊缩在小床上哭泣,她做了好久的噩梦。
然后她开始渴望,她终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她会住进城堡,穿着昂贵的裙子,变成人人艳羡的对象,一个和父亲并不相似的男人会来娶她。
当生存需要无尽地依靠着幻想时,她就变成这种人了。
可是,所有幻想都在成年被送进宫殿后破碎。她像一只小白兔,在生活了一万只狮子的洞穴里疯狂逃生。
只有噩梦。
除了在那个舞会上,约黎安向她走来的一瞬间。
少女时代的金色幻梦,真的闪闪发光了一瞬间。
顺着柔软起伏的轮廓,指尖不自觉向下抚去。
如果这是他的手指就好了,如果这是他的嘴唇就好了……
系着细带的绳,轻轻一拉就从腿根滑落。若隐若现的白色蕾丝下,泛起饱满水声。
她忍不住拧着柔若无骨的腰肢,仰起脖子,发出破碎轻息。
直到不可抑制的颤抖袭来,热流汹涌全身。
……啊。
这就结束了。
诗寇蒂顿时睁开眼睛。
腿根下的床单,可怜兮兮地濡湿了。
呵,真没意思。
她对自己发出一声冷笑。
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没有。
她刚刚甚至没能幻想出来他坦诚相对的模样。
诗寇蒂侧过身,脸颊枕在胳膊上,盯着湿漉漉的手指发呆。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是卧室外的廊门。
很粗暴。明显是用什么强行把大门撞开的。
诗寇蒂眼帘一转,看向卧室的大门。
她还是没有力气起来。
现在的整个城堡,包括庄园在内,只剩下六个厨师和园丁了。根据重生之前的剧本,他们将会在一天之后会合,然后诗寇蒂会在两天之后和他们全部缩进城堡里来,开始做无谓的抵抗。
那么,这是谁?
按照城堡的规格,如果推开的是外面的大门,声音不可能传的这么清晰。这声音,分明推的就是这卧室所处的第三层廊门。
是怪物?
不。
那些从沼泽中诞生的怪物,会在行进的时候从喉咙里发出古老低吼,并且他们的动作十分杂乱,断不可能这么安静。
“嗒、嗒、嗒、嗒……”
整齐的人类脚步声出现了。
脚步声先是集中了一会儿,随后便明显四散开。
其中一个声音,正朝着自己卧室的方向而来。
这种时候,还有谁会来克莱蒙顿郡,又有谁会关心这座城堡呢?
诗寇蒂暗自笑了笑。
她翻了个身,蜷起双腿,不紧不慢地擦着手,系着内衣的系带。余光看见被自己弄湿了的床单,心中涌起一阵烦躁。
呵,什么世道,半个月后怪物又要来把她重新再啃死一遍了,结果她还是得去换床单。
“砰!”
卧室的门被毫无顾忌地推开。
出现在门口的年轻男人,一把摘下了斗篷的帽子。
“……抱、抱歉。”
抬起眼时,他完全僵硬了。
那双眼睛,被她半露的酮体残暴地拽过去,意志刚刚强迫着移走,就又被那张宛若非人的姣美脸庞撑开眼帘。他像是被藤蔓缠住的流萤,目光难以抑制地流连在那肿胀的嘴唇,脸颊尚未褪去的绯红,还有这床榻上的,一切让他不舍又费解的暧昧风光中。
诗寇蒂依旧还在摆弄着大腿上的系带,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这就足以让他捏紧了拳头,拼命吞咽着喉结,才勉强压下去了一点点,一点点。
年轻男人索性闭上眼睛。
他深呼吸着,恢复了常态,挎起腰间的剑,单手将绣着暗金纹的黑色斗篷卷到一旁,利落行礼:
“骑士艾伦修斯,奉国王之名入驻克莱蒙顿城堡,抵抗腐烂灾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