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是有名的火炉城市,今年夏天更是热得离谱。
下午四点,虽说已经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间点,但走到室外,从地面升腾而起的燥热却好似瞬间就能灼伤人的皮肤。
碧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炙热的空气中也没有一丝风,街上仅有的几个行人都无精打采的走着,路两旁的树木也失去了生命力,死气沉沉的勉强站在那里。
在回家的路上,陈劲听了周闻笛对试镜情况的描述非常激动,就好像周闻笛已经签约进组了一样。
陈劲在车上就给周闻笛的经纪人王力打电话汇报情况,却不想王力在听到和周闻笛一起试镜的还有个叫曹礼臣的之后,就直接劝周闻笛看开一点。娱乐圈并不是靠运气和长相就能混出头的,有些人为出名付出了他们负担得起的最大代价,捷径和特权是他们应得的。
陈劲和周闻笛当然都知道这个所谓的代价是什么,挂了电话,原本还信心十足的陈劲已经变得蔫拉吧唧。
可即使是这样,陈劲在短暂的调整情绪后,还是尽职尽责的劝起了周闻笛还帮他出气骂有些人不择手段不要脸。
而周闻笛却一直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橘窝在后座悠哉游哉的打着盹,时不时的哼哼一声。
车子开到嘉禾公寓旁的街道口,慵懒的大橘突然跃起,扒拉着车窗,大声的喵喵叫起来,“停车,停车。”
周闻笛顺着它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家附近居然新开了家名叫“溪午”的甜品店。
溪午?这个溪午甜品店和他梦中误入的那间溪午茶馆有什么关系呢?大橘看见它这么激动又是为那般呢?
周闻笛随便寻了个借口,让陈劲将车开回公寓,而他就在甜品店门前带着大橘下了车。
这是一间装修风格非常少女的甜品店,店铺的门面都是粉红色,门口还放着几个动漫人物的人形立牌。
有几个穿着jk制服的女孩从店里走出来,留下一串青春洋溢的笑声。
周闻笛想,这附近有好几所学校,这间甜品店开在这里一定很受学生们欢迎吧。
而就在周闻笛以为这家店的顾客都是小女生时,却看见一个穿着一身正装的男人从甜品店里低着头匆匆走了出来。
那男人应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打扮气质风度都散发着精英的气息。
周闻笛目视了那男人的背影几秒,很是遗憾没有看清男人的脸。
他很是好奇,是怎样的人,能在这四十度的天气里还将西装穿的一丝不苟?又是怎样的人,能那么一本正经的出入这间粉嫩嫩的店?
走到甜品店门口,空气中传来一阵刚出炉的蛋糕散发出的香甜味道,那诱人的香味下似乎还隐藏着另一种气味。
周闻笛觉得那气味很熟悉,在他还未想起那到底是什么味道时,大橘已经从他脚边飞快的窜进了甜品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小笛子,姐姐好想你啊。”周闻笛刚走进店门,就有一个穿着女仆装身材窈窕的美女迎了上来。美女的声音娇滴滴中带着媚气,周闻笛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美女姐姐,我是不是在梦里见过你呀?”这位女仆装美女和周闻笛在梦中那间溪午茶馆见过的红裙女子长着同一张脸,再加上这浑然天成的妩媚,想来必然是同一个人了。
美女掩唇轻声笑一声,在周闻笛肩上撒娇似的拍了下,“小笛子哪里学的这油腔滑调的做派?快进去吧,老板等你很久了。”
周闻笛一路跟着这位美女穿过甜品店的大堂,来到后面一个挂着经理办公室的房间外。
只见那女人敲了敲门,里间就传来“请进”的声音。
这房间里的也不知是什么妖魔鬼怪,他就这样进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清醒的周闻笛比梦里的他更加怂上一些。他甚至都在想,那个大橘也不是什么祥瑞之物,丢了就丢了吧,他现在快点跑掉应该还来得及。
那女子看出周闻笛的犹豫,对着周闻笛又是倾国倾城的一笑,当周闻笛还沉浸在那惑人的笑中时便干净利落的伸手将他直接推了进去。
“古人诚不欺我也,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危险。”周闻笛踉跄的进了屋子,才发现这房间和他在梦中见过的那个房间一模一样。
淡淡的檀香弥散在空气中,镂空雕花的门窗外似乎是一片灰蒙蒙的天气,周闻笛正对着的木石地面上置放了一扇画着不知名山水的屏风,屏风后有寥寥的细烟在盘绕着上升。
周闻笛梦中的谪仙从那屏风后走了出来,只不过和梦中不同的是,他束起的飘逸长发变成了修剪整齐的短发,月白长袍也变成了简单的T恤牛仔裤。
谪仙霎时跌落凡尘,成了一个笑起来像猫一样的美貌少年。
而像猫一样的少年,他的臂弯处此时就趴着一只熟睡的橘猫。
“好没有自我介绍过吧,我叫廖青凡,是碧水市东区的鬼差。”廖青凡笑起来时他嘴角弯着的弧度就更像一只慵懒贵气的猫了。
“鬼差?”周闻笛诧异。
廖青凡点点头,狡黠的眨眨眼,“就是将灵魂渡去黄泉的老鬼”。
虽然周闻笛重生了,虽然周闻笛遇到了只别人都看不见的猫,虽然周闻笛在司弄墨身上见到了那种东西,但听到有人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起“灵魂”、“鬼差”,周闻笛还是觉得他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廖青凡顺了顺大橘背上的毛,走过来,就把它往周闻笛怀中递。
周闻笛只得顺势将大橘接过来,并在心中暗暗吐槽,“这猫也太tm重了!睡着了就更和死猪一样沉了!”
“大橘不能经常吃人间的食物,”廖青凡将大橘交给周闻笛后,又从兜里拿出一个绣着鸢尾花的蓝靛色荷包,“大橘是灵物,只能食这些符咒饱腹,如果经常吸食生物的灵气只会对他造成负担。”
周闻笛这才想起,大橘这几天似乎是有点蔫蔫的。
廖青凡将那蓝靛色的荷包打开,周闻笛看到那里面装着一叠黄色的纸,想来应该就是他所说的符咒了。
廖青凡正打算将这荷包系好一并交给周闻笛,却又眉头一皱想到了什么,然后就看他将右手臂向屏风后的方向挥去,一道透明流动的银色物体划过半空飞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银符,其功力在这些黄符百倍之上。这银符不是给大橘吃的,你收到,以备不时之需。”
大约是感觉到了廖青凡并无害他之心,周闻笛对这个自称鬼差的猫系少年竟是在这短短的接触之中就生出了莫名的亲近感,“不时之需?你指的是什么?”
廖青凡略有深意的笑,“自然是对付你在那个编剧身上见到的东西了。”
周闻笛立刻就明白他在说什么了,“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帮你当然是因为我们有缘了。”廖青凡又向周闻笛走近了一步,撸了撸周闻笛抱在怀里的大橘,“你以为是谁给了你重生的机会?”
是啊,廖青凡是碧水市东区的鬼差,也就是说,他的鬼魂是由廖青凡管理接渡的,他重生这件事,必然是和这个廖青凡有关了。周闻笛忙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
廖青凡被他的动作逗得笑出声来,那张俊美的脸好似自带光芒,可他的眉宇之间却又似乎夹杂着淡淡的化不开的阴郁,“我既然救了你自然就不会害你,而且以后,我也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希望到时小笛不要推脱呀。”
这已经是周闻笛试镜后的第六天了。
陈劲这天照例来给周闻笛送东西,他一边帮周闻笛拖着地一边小心翼翼的告诉周闻笛,世纪星耀其他试镜的艺人早已接到了剧组的电话。
周闻笛自己也知道,他现在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想来应该是被刷下来了。
“筋子,“周闻笛自打有一天和陈劲一起吃了烧烤之后就一直这么喊陈劲,”你有司浓墨的电话吗?“
陈劲握着拖把的手顿了顿,如实回道,“没有,但如果你要和他联系的话,我肯定尽力给你弄来。“
陈劲只是个新人助理,怎么会有大编剧的电话?但陈劲想,他家艺人对于一个角色这样执着不放弃的话,他自然也是不能拖后腿的。只要不违法犯罪,不违背原则,在没有双方没有签合同的情况下,尽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是没有错的。
然而,陈劲并没有机会去施展他的社交才能。因为在陈劲帮周闻笛收拾好屋子离开后,周闻笛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接通电话对方立时礼貌的报上了姓名,“你好,是周闻笛吗?我是司弄墨。”
“司编剧,你好。”周闻笛也客气的回应。
“是这样的,你不是试镜了无虞这个角色吗?其实你表现挺好的,我和刘导对你都很满意,但是现在出了个情况,我们这部剧有一个赞助商撤资了,不得不临时又换了个赞助,对方希望吴虞这个角色由他们推荐的人来出演。”
司弄墨虽是个文人编剧,却是一点儿也不拐弯抹角,当然,他也不怕周闻笛这样的小人物向媒体爆料。毕竟一个角色是小事,演艺前途才是大事,他相信周闻笛不会掂量不清这些。
“是这样啊。”周闻笛也不说破,只等司弄墨继续道来意。
“你也知道,现在这种带资入组的事很多,投资商都是大爷,我们也没有办法。不过,虽然吴虞这个角色虽然不能让你来演,但我可以让你试另外一个角色,戏份和吴虞的差不多。”
果然司编剧能亲自打电话来,肯定不只是要告诉他试镜失败了这么简单。
“谢谢司编剧替我着想,角色的事咱们之后再谈,现在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需要立刻解决。”周闻笛不疾不徐的声音通过电磁波的传送增添了一份磁性和诱导力。
“什么事?”司编剧因他的话而感到好奇。
“司编剧最近是不是觉得腰酸背疼,尤其是左半边身子,总是觉得特别沉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压在上面一样?“
“你怎么知道?”被说中的司弄墨大惊道。
周闻笛轻声解释,“我看见了,在你的左肩膀上趴着个小东西。”
司弄墨惊问,“什么?”
“不瞒您说,我天生鬼眼,可以看见你们看不见的东西,也学了一些阴阳道术,若是司编剧不嫌弃,这件事我可以帮您解决。“
拿到了司弄墨家的地址,挂断了电话,周闻笛嫌弃的扒拉开死皮赖脸趴在他身上的某只肥猫。
肥猫也不和他计较,用肉嘟嘟的爪子摸摸脸,在地毯上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五分钟之后,周闻笛换下一身宽大舒适的家居服,身着白衬衫黑色休闲裤站在玄关,而与他这身年轻时尚的穿着打扮不相符的是他的手中握着一只颇有年代感的蓝靛色的绣荷。
站在玄关的镜子前,周闻笛快速的眨巴了几下眼睛,这是他紧张心虚时的表现。
慢悠悠的穿上鞋子,在开门前看了一眼趴在地毯上的一崽。
一崽圆滚滚的身体窝成一个半圆状,脑袋枕在爪子上闭眼睡觉,好似感受到了周闻笛的目光,瞬间从地毯上爬起来,迈着四只小短腿,飞快的跑去门口,猛的一跃,挂在了周闻笛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