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讲台上已经站着老师,正讲述开学的注意事项。
沈煜坐在一旁转着笔,见白瑾醒来,顺手将写好名字的新书推到他桌上:“名字给你写好了。”
白瑾低低应了一声,翻开书,内封上歪歪扭扭的“白瑾”二字,旁边是一朵画得极为好看的木槿花,笔触细腻,色彩明艳,看得出作画之人的用心。
沈煜:“白瑾,我给你画画吧,我画的可好看了,老师教的第一个是什么你知道吗?”
白瑾坐在沈煜房间的沙发上看书,顺着他的意思问,“不知道,是什么?”
沈煜从从书包里翻出一堆素描纸,拉着他坐下研究。
“是木槿花,好看吗?”
白瑾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亮晶晶,炫耀似的眼神,认真点头。
“好看。”
很好看。
他又问,“为什么是木槿花?”
白瑾似乎知道答案,但他又不敢确定。
沈煜拿了一张新的素描纸,一笔一画的勾勒了一朵新的木槿花,把它拿到白瑾脸旁,笑道:“还是对着本人画好看。”
他没有回答白瑾的问题,但是好像已经不用回答了。
“白瑾,发什么呆呢?”
沈煜见他看着书封发呆,歪着脑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白瑾缓过神,转头看他。
“木槿花很好看。”
沈煜把发下来的军训服递给他,笑道:“那还用说吗?我以后可是要考央美的!”
“嗯,要加油。”
白瑾接过他递来的衣服,收进书包里。
沈煜哼了一声,“你就知道说加油,有点实质性的行不行?”
白瑾觉得他是难哄的小猫,但又觉得小猫都是傲娇的,需要哄。
“下午就可以回家了,我陪你去写生。”
沈煜高兴点头,开玩笑的看向教室窗外,:“让我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得寸进尺的沈小猫。
白瑾佯装后悔,“我下午还是回家吧。”
沈煜立马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仰着脸,可怜巴巴的看他。
“不!你都说了要陪我去的。”
算了,是可怜的沈小猫。
白瑾忽视新同学投来的目光,笑了笑,安抚沈煜:“我开玩笑的,陪你去。”
沈煜撇撇嘴:“讨厌鬼”
一上午,他们都没认识几个同学,就和前桌聊了几句,加了联系方式。
对方叫周颜,人挺搞笑的,和沈煜聊的不错,还约了下次一起出去玩。
“再见,周颜,我们回家了。”
沈煜骑上车和对方道别,跟上前面白瑾。
怎么不等我?
放学时,天空飘起了雨,细密的雨丝打湿了路面,两人单手打着伞,并排骑进小巷,自行车碾过的路面溅起一片水花,打湿裤脚。
因为下雨的原因,沈煜放弃了外出写生,改成了在自己房间看电影。
“这种天气最适合看电影了”
沈煜把白瑾按在房间的沙发里,翻出家里的投影仪打开,放了一部奇幻电影。
白瑾想,现在是霸道的沈小猫。
窗外,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户,在玻璃上留下斑驳的水渍,雨声透过紧闭的窗帘,传入屋内,带着几分催眠的意味。
白瑾看着沈煜忙忙碌碌,推来一个小桌子才坐下,上面放了些汽水和小零食。
白瑾拿了瓶打开,沈煜眼疾手快的凑过来喝掉了上面的汽水沫,舔了舔下唇。
青橘味的,有点酸,沈煜摊回沙发上,他不喜欢这个味道。
“真舒服。”
沈煜满意的伸了个懒腰。
白瑾习惯了他这样,抬起玻璃瓶喝了两口。
汽水青橘的酸甜,似乎沾了小猫的味道,有点甜。
白瑾没什么兴致看电影,倒是沈煜看的投入,情绪永远都在跟着主角走。
沈煜时不时给白瑾投喂薯片爆米花什么的,要是停了,那就证明他睡着了。
白瑾轻轻拉过脚底的白色毛绒毯子,盖在他身上,抬手关掉了投影仪。
睡着的沈小猫很可爱。
沈煜睫毛很长,不像女孩子那么弯,直直的,向一把小扇子,这是白瑾观察到的。
白瑾坐在沙发上看着书桌上的小鱼缸发呆,鱼缸只有一条红色的小鱼,是三个月前,白瑾偷偷买回来的,因为小时候那件事以后,沈煜有些逃避红色小鱼。
“白瑾!中考结束了,我们去游乐园玩吧。”
白瑾嫌热,不乐意出门,最后还是沈煜又闹又撒娇,他才愿意出来。
他们最开始坐了旋转木马,白瑾嫌它幼稚,但是他不会拒绝沈煜。
之后白瑾还逗他,说要去玩过山车,当然,沈煜也不服输。
“好啊,你去玩鬼屋,我就去玩过山车。”
白瑾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我觉得过山车并不好玩”
沈煜笑了他好半天,最后两人还是决定玩摩天轮。
白天的时候,沈煜在鱼摊前站了好久,最后还是恋恋不舍的走了。
沈煜:“小鱼,我们是没有缘分的。”
晚上的时候,白瑾还是把它买回来了,还给它配了个好看的鱼缸。
“你的鱼,我帮你抓住了。”
白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沈煜还在旁边熟睡。
“我怎么睡着了?”
白瑾揉了揉睡乱的头发,这时沈阿姨正好叫他们吃饭。
“小瑾,出来吃饭了。”
“好,我们马上来。”
白瑾应了一声,摇醒沈煜。
“起来了,阿姨喊吃饭了。”
沈煜迷迷糊糊睁开眼,坐起来缓了一会,打了个哈欠,“我睡了这么久吗?都吃饭了。”
白瑾把沙发前的小桌子推回去,转身到沙发上把沈煜拉起来。
“是啊,我看你晚上怎么睡。”
沈煜跟着白瑾出门到客厅吃饭,洗了把脸道:“今晚注定失眠啊。”
连莞经过卫生间的时候,踹了他一脚。
“白天能跟晚上一样吗?”
沈煜自知理亏,捂着屁股走回餐厅,拉开白瑾旁边的椅子坐下。
餐桌上三盘菜有两盘不辣,有白瑾在差不多都是这样。
连莞总爱喊白瑾来家里吃饭,在她眼中,这孩子命途多舛,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坚韧。父母离去后,白瑾独自生活了许多年,连莞满心都是心疼,便想在生活上多照顾他些。
饭后,白瑾回到筒子楼那狭小的房间,躺在狭窄的床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面还留着一角烧毁痕迹的墙上。
“妈妈,我好累啊。他们都说木槿花坚韧,可为什么我觉得活着如此艰难,甚至想死?”他蜷缩成一团,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泪水浸湿了枕头。
许久,他颤颤巍巍地坐起身,拉开抽屉拿药,却不慎打翻了水杯,水迅速洇湿了摊开的日记本。
日记本被打湿的那页上,写着两篇日记。
8月31日,晴
好烫,沈煜,你真的好烫。你知道冰冷的雪包在温暖的手心是什么感觉吗?放下雪以后,手心会疼,你很疼吧?我想我应该死在5岁那年。
9月1日,阴
我想亲亲你,想尝尝你的味道,你是甜的,我并没有亲你。
沈煜,人们说木槿花是死人花,它在傍晚时分凋零,但又在凌晨时绽放。
在这狭小潮湿的床上,白瑾的手腕上,似有一朵红艳的木槿花悄然绽放,染红了身下白色的床单。
他在那个傍晚凋零,再也没能迎来属于自己的凌晨。这便是白瑾短暂的15年人生,他生命的全部。
办公室里,键盘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沈煜坐在桌前,缓缓打开日记本,只见被打湿的第二篇日记后面,多了一行字:木槿花的花语是永恒。
“医生,你在听吗?”患者的声音传来,沈煜回过神,连忙抬头道歉:“不好意思,我有些走神了,你的情况我了解得差不多了,等下次复诊通知就好。”患者摆了摆手,走出了心理咨询室。
沈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瘫倒在办公椅上。
这时,门被推开,周颜走进来,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状态不好?”沈煜睁开眼,苦笑着说:“今天是他的忌日,我想去看看他。”周颜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陪你去。”
出了医院,周颜将车停在一家花店门口,整个南川市,只有这家店卖红色的木槿花。
“又来看他啊,我这儿刚好有新鲜的一批刚到。”花店老板熟稔地笑着,照例为沈煜包了两朵红色木槿花。沈煜微笑着点头接过:“谢谢阿姨。”
车开到墓地,周颜停好车,留在车里等他。
沈煜在墓碑前盘腿坐下,微风轻拂过碑前的木槿花。他凝视着墓碑上少年15岁的照片,那是一张面容冷淡的脸,眉毛上的浅疤被额前碎发挡住,这也是沈煜找到的白瑾唯一一张证件照。
风突然大了些,吹翻了木槿花,沈煜赶忙伸手扶正,轻声笑道:“白瑾,你是不是知道我来了?”
没有回应,他却自顾自地说起来:“白瑾,你10岁了,可我都25了。去年我研究生毕业,今年已经是个心理医生了,很厉害吧?”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我有乖乖听你的话,重新拿起画笔。”
泪水夺眶而出,他抬手去擦:“可是我好像再也画不好了。”
[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墓碑前的木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