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点,安鲤、张阳明和宋暮野蹲在院子里把黑豆按在雪窝里,用积雪帮它洗澡。
黑豆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疯玩了,从外面回来时,身上都是灰尘和煤灰。他们担心这个天气给黑豆洗澡会把它冻感冒,商量以后决定先用积雪简单清理一下它毛发里的灰尘,等到天气暖和一些,再用热水好好给它洗个热水澡。
黑豆老实摊开肚皮,蜷缩着四肢,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安鲤和张阳明正嘻嘻哈哈地为它干洗,何乐就是这个时候上门的。
“何乐,我还以为你要下午才会过来,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接刘浩了。”安鲤站起身笑着和何乐打招呼,和何乐一起往客厅走,留张阳明和木头在原地为黑豆清理毛发,
“刘浩呢,他还没有醒吗?”何乐没有在客厅看到刘浩的身影,猜到他可能还在睡觉。
“应该还没有。他昨天喝了太多的酒,估计现在还没有酒醒。他昨天晚上睡在楼上,我领你上楼去看看他。”安鲤说着就要往楼梯口走,何乐叫住他,“不用去看,我就坐在楼下等着他醒过来吧。”
“哦,行,我陪你一起等他。”安鲤停住脚步,转身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安鲤见何乐沉默不语,神色倦怠,像是没有休息好,主动挑起话筒问道:“你们家情况怎么样了?”
“就那样,从昨天晚上一直闹到今天凌晨三四点才结束,还不知道最后结果怎么样呢,估计以后有的吵了。”何乐从昨天到现在只睡了四个小时,今天早上八点多就被家里人叫起来陪客人带来的小孩一起玩。
“可能有些多管闲事,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你姑姑是怎么打算的?她是想和你姑父离婚,还是想两个人继续过下去,她全当不知道你姑父出轨这件事情?”
“以我姑姑的脾气,她肯定会离婚的。”何乐不止一次听他姑姑说要离婚的话,“只不过,他们两个人离婚有点麻烦,我姑姑想让我姑父把家里百分之九十的财产留给刘浩,我姑父和他父母都不同意,说要给外面那几个私生子留一些,只愿意给刘浩百分之二十的财产。”
“我姑姑不同意,准备打官司,先分得她当妻子应该得到的那百分之五十的财产,然后再打官司去挣我姑父手里的那百分之五十的财产中刘浩应该得到的部分。”他姑父老奸巨猾,应该不会轻易同意把一半的财产分给他姑姑。
他爷爷奶奶之前还劝他姑姑不要离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自从昨天晚上他姑父带着他父母来家里登门道歉,后面逐渐演变为姑姑夫妻俩互相对骂的态势以后,他爷爷奶奶在今天早上终于改变了主意,支持他姑姑离婚。
“咱们国家目前的法律应该还在保护婚生子的权益,你姑姑应该有很大的胜算。”安鲤温声宽慰何乐。
“虽然法律是保护婚生子的权益,但是我姑父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你觉得他会眼睁睁看着他的财产被分走吗?”何乐没说的是,他担心他姑父会做出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来,担心他姑父对他姑姑还有刘浩不利。
他昨天听他奶奶说,之前他姑父的工地上死了人,死者家属去工地闹,他姑父不仅按照死者家属要求的赔偿金额给了钱,还多加了好几万块钱。
结果,死者家属前脚刚走,他姑父后脚直接报警,说死者家属敲诈勒索,而他姑父赔偿死者家属的金额正好达到敲诈勒索的标准,并且告诉死者家属如果想减刑,就要拿钱让他签谅解书。
后来死者家属只得到了四、五万的赔偿金,而且还以敲诈勒索的罪名被关了进去。
何乐听完他奶奶讲的这件事情,汗毛直立,感觉毛骨悚然,生怕他姑父会把这种手段用来对付他姑姑和刘浩。
安鲤叹了一口气,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你姑姑和他毕竟夫妻一场,刘浩又是他亲生孩子,你姑父应该不会对他们两个人太狠的。”
“但愿吧。”他姑父昨天在他爸和他爷爷奶奶在场的情况下都能对他姑姑破口大骂,何乐并不认为他姑父对付他姑姑和刘浩时还会留情面。
安鲤见何乐越讲越难过,也不敢再多问,开口把话题转移到了学习上。
临近上午十一点半,刘浩终于从楼上下来了,看到安鲤和何乐两个人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扑过去问安鲤有没有吃的,他快要饿死了。
早上他们煮的汤圆,还有一些没吃完,留在锅里,安鲤去厨房把锅里剩的汤圆热好,给刘浩盛了一碗。
“你要是吃汤圆没吃饱,早上吃饭剩的还有饺子。”
“嗯,饿死我了,我刚才饿得下楼时总感觉自己正踩在棉花上,腿软得差点没从楼梯上滚下来。”刘浩倒了一声谢,端起碗迫不及待地用勺子往嘴里送汤圆,一边吃一边含糊地向和猫和何乐吐槽。
刘浩可能真的很饿,吃了两大碗汤圆和一碗饺子才停下来,捂着肚子舒服地瘫在沙发上,忍不住喟叹道:“吃饱了就是爽。”
刘浩像没事人一样,转头询问何乐他昨天晚上没回家,家里人有没有问起他,他没有在家的这段时间,家里又发生了哪些事情。
“昨天你爸和你爷爷奶奶来家里了,本来是来登门道歉的,想要把你和你妈请回去,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结果嘞?”刘浩无所谓地问道,给出一个自己的猜测,“他们两个人又吵起来了?”
“差不多。”其实是又打又骂,刘浩爷爷奶奶在一旁帮着刘浩他爸爸拉偏架。
刘浩忍不住嗤笑一声,“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昨天还寻死觅活到刘浩,今天已经冷静下来了。
安鲤和何乐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如果他爸妈真的离婚了,他准备跟谁一起生活。
“那我肯定选我妈啊。”刘浩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妈就我一个儿子,我爸可不止我一个儿子。那老东西看不上我,我他妈干嘛上赶着往他身边凑。”
“至于有什么打算,我准备先把高中上完,以前觉得考不考大学都无所谓,现在想想,觉得还是考一个大学比较好,不能给我妈丢份,让其他人看她的笑话。”
安鲤和何乐听他这么说,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们还以为刘浩遭遇了这么大的打击,要自暴自弃,从此一蹶不振,继续在学校混日子呢。
看来他姑父出轨这件事情被爆出来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至少刘浩已经决定要洗心革面,认真读书,他姑姑也不用一直再疑心疑鬼他姑父出轨。
没多久,何乐便和刘浩一起离开了,安鲤把他们两个人送到家门口,看着他们骑着电动三轮车离开巷子。
关上门回到院子里,安鲤把木头叫到一旁,现在刘浩已经走了,他们两个人也要聊一下他们的事情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终究是躲不过去,宋暮野做着心理建设跟在小鱼身后上了楼,想着一会儿上了楼,就把自己的心里话全部讲给小鱼听。
***
两人到了房间,安鲤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宋暮野则坐在床上,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
安鲤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刘浩也已经走了,现在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心里的想法了吧?我感觉自从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以后,你好像总是会闷闷不乐,经常患得患失。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安鲤有些不理解,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后,他丝毫不吝啬表达自己对木头的喜欢,牧童明明已经强烈感受到自己对他的感情,他为什么会患得患失呢?
“我……我只是感觉我有些配不上你。”
安鲤没想到木头会是这个回答,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不可置信地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你配不上我?难道我是什么很高贵的人吗?咱们两个人的身世和地位差别很大吗?”
第一句话说出口以后,接下来的话,便没有那么难开口讲出来了,宋暮野一股脑地把自己的心里话全部讲出来,“我只是感觉你学习那么好,前途无量,我学习根本比不上你,赚钱能力也比不上你,哪哪都比不上你。”
安鲤扶额苦笑,无奈极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有呢?你还有没有什么话没讲出来?今天一次性全部讲出来,咱们一件一件来解决。”
“我……你和我在一起以后,我感觉我像是在占你的便宜,一直在拖累你,需要你为我操心,我担心我某一天会成为你的污点,你会后悔和我在一起。”
安鲤怒极反笑,带着质问的口吻反问他,“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后悔和你在一起?”
“宋暮野,你这样随意揣测我,对我不公平,对我一点都不公平!”
宋暮野难过又自我唾弃的垂下脑袋,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自卑便在心里认定安鲤会有一天后悔和你自己在一起,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这么多年的经历给了他很重的不配得感,他每天都在唾弃自己。
“对不起。”宋暮野除了道歉,不知道自己应该对小鱼说些什么,来缓解小鱼现在内心的痛苦。
安鲤努力让自己的心情保持平静,“没事,咱们有什么话说开就好,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木头,你说我学习好,我自己也承认,我学习确实挺好的。但是你以为学习好就什么都厉害吗?学习好就高人一等吗?在校园里学习好,确实让人觉得挺了不起的,但是,出了校园谁管你你以前是不是每次都考第一名,是不是每年都拿奖学金,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谁会无聊地去探究身边人以前的学习成绩。”
“出了社会以后大家都忙着赚钱,忙着生活,谁也不会过多因为某个人上学的时候学习好就觉得那个人很牛。牛的人多得是,这个人在国外上大学,那个人是博士生,这个人是研究生,学习好的人太多太多了,并不只是只有我一个人学习好。”
“我知道,其实也并不只是在说我学习好,你想说的是我学习那么好,以后肯定会有一个好工作,你担心你考不上一个好大学,找不到一个好工作,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会越拉越大。”
“木头,我想告诉你,未来的事情咱们谁都把握不准,说不准我现在是年级第一,是清北保送生,在未来的某一天,说不定我也会因为找不到工作而苦恼。”
“再说了,难道学习好的人就会赚钱?赚到的钱就一定多吗?就一定会当老板,当首富吗?一定一直都是大众眼中光鲜亮丽的那一个吗?这世上有那么多人学习成绩不好,但是照样有权有势,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你怎么知道你以后的工作一定比我差,赚的钱一定比我少?说不定,你未来的社会地位会远远高过我,我以后要靠你养呢。”
“你说你担心我未来某一天会后悔和你在一起,我还担心你以后功成名就、飞黄腾达了,觉得和我在一起是你的人生污点,要把我一脚踹了,去找新的对象呢。”
安鲤的话音刚落,便被木头开口反驳,“不,我不可能会后悔和你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未来一定会后悔和你在一起呢?”安鲤笑着反问他,不等他回答,又接着往下说,“你觉得你未来一定不会后悔和我在一起,那我也是可以百分百可以确定一件事,我也绝对不会后悔和你在一起。”
“咱们现在都不能准确预测到未来咱们两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关系是不是还会像现在这样。既然咱们不能够预测未来的事情,咱们只要把握当下就可以了。”
“宋暮野,我最后一次认真地说给你听,你听好了。我,安鲤,真的非常非常爱宋暮野。”
“宋暮野,你可能会觉得像咱们这样的年纪,我开口说爱你,你觉得我在开玩笑,或者是夸大我对你的感情。”
“但是,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为了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做,我连死都不怕,我可以为了你去死!”
“你……你不要说了。”
安鲤听到宋暮野哽咽的声音,抬头去看他,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安鲤下意识地抬手去揉眼睛,发现自己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眼眶里流出来了。
他无意识地笑了两声,原来他们两个人都一样,都在这段感情里,爱得全力以赴又痛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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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