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颂竹轻叹一口气,也不打算再等了,刚走出几步又停下,“我还有两句话要嘱咐白戈,你先上船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赵珩御先行去了,白颂竹眼看他登上船,这才返回去找白戈,在一处隐蔽的地方看见他。
白颂竹压低了声音问他,“东西做好了?”
“做好了,保证以假乱真。”
白颂竹抬头,眼眸扫了四周,这才将手里的舆图同白戈手里的图卷掉了个儿,以假乱真,将假的藏在衣袖中。
白颂竹开口嘱咐道:“你把舆图带回去,放回它该在的地方,知道吗?”
白戈收好舆图,还是开口道:“阿姊,用假的真的糊弄过去吗?”
“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真的漕运舆图谁也没见过,但是所有人都见到阿翁将舆图交给我,对他们来说我手上的舆图便是真的。”
正如之前赵珩御说的那样,众人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真假并不重要。倒是还要多谢赵珩御能给她提供这么好一个想法。
“白戈,好好收好它,除了阿翁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还有就是……”她顿了顿,“万一我回不来了,你要好好照顾阿翁和芷兰,知道吗?”
“阿姊,你会回不来吗?”
“我说的是万一,你要照顾好他们知道了吗?”
白戈紧抿着唇,狠狠地点了点头。白颂竹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去登船。
赵珩御站在船头等她,白颂竹站在船头,同他并肩而立,看着船一点点驶离码头。
赵珩御道:“说完了?”白颂竹嗯了一声,赵珩御道:“这次的出行害怕吗?”
“关乎性命的事,怎能不害怕。”
看着眼前宽阔的河面,风吹在脸上,带着冷意。
“有我在,会护你周全。”
闻言,白颂竹侧目看向他,认真地瞧着。
“为何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白颂竹摆摆手,道:“只是突然想起来,之前王爷说过,同我成婚是因为看上白家的漕运。但是刚才那番话说的,倒是误以为王爷是我动心了。只是王爷这样的人,是绝不会沾染儿女私情的,是我想多了。”
“那是你还不了解我。”他忽然这么说了一句,听得白颂竹一怔,疑惑地看着他,紧接着他又说道:“不过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了解我。”
赵珩御这个话说随意却又不像是信口胡说,透露出几分认真,听得心里咯噔了一声,有些扰乱了自己的心神。白颂竹紧抿着唇,她心里清楚,赵珩御这个人做任何事情,说任何话都是有他的目的。无意间摸到身上的漕运舆图,一时间头脑清明起来。
白颂竹正想寻个由头离开这里,话到了嘴边,抬起头看见赵珩御脸上泛着凉,他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白颂竹转过身,整个人的血液都跟着一冷。
陆巡仍穿着那件雪白披风,站在船上的甲板上,唇边绽开一抹温润笑意。
“你怎么在船上?你知不知这是去抓黄大海的!”白颂竹几乎快疯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陆巡会在这里。惊讶之余,立刻道:“我这就叫人你送回去!”
“船已经开了有一会儿,已经回不了头了。”陆巡不慌不急,声音淡淡,看样子是做足了打算,这一趟非要跟着不可了。
白颂竹咬牙道:“那我找一条小船送!”
赵珩御眼眸森寒,声音中已听出不悦,“他回不去,你急什么?船上这么多人,还护不住一个病秧子?”
这怎么能一样!
白颂竹还想再说什么,那边的陆巡却先说道:“我虽然帮不了你什么,却也绝对不会添乱。阿竹,你放心吧,我会护好自己的。”
一声“阿竹”听得赵珩御心生不悦,转手搂住白颂竹的肩膀,揽在自己胸前,傲然看着陆巡:“听闻陆公子你这些日子一直病着,大概很多事情也不知道。”他侧头看了一眼白颂竹,“我很快便要迎娶颂竹为妻。你同颂竹青梅竹马,届时定要来喝一杯喜酒。”
陆巡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迎上赵珩御的目光,“王爷,此话言之过早了。”在赵珩御冷厉的目光下,陆巡继续道,“聘书未下,悬而未定。既然是未定,总还有转圜的机会。”
“你想同我争?”眼睛上下打量他一圈,讥笑道:“恐怕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两人之间暗流涌动,形势极为不妙。白颂竹忙站出来,“王爷,外头风大,不如去屋里避避。”
说完这话,白颂竹有点不敢看陆巡,毕竟这一趟出海除了要解决黄大海,还要解决赵珩御。头先已经将他的毛顺的差不多了,若是在此时惹他不快,唯恐计划出现什么纰漏。此时她只能先将赵珩御安抚下来,再说其他。然而她还是担心陆巡会误会,偷偷地瞟了一眼。陆巡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
赵珩御倒是对此很满意,怒气消弭,两人刚踏进船舱中,走了没两步,赵珩御开口道:“真是阴魂不散!”他侧头看她,“我之前说过他喜欢你,你却不相信,如今可信了?”
“我也说了要送他回津洲,你却不让。怎么现在这话说的倒像是王爷在……拈酸吃醋?”她拉长了尾音,狠狠咬在这四个字上。
赵珩御眯了眯眼,冷哼了一声,甩袖子离去。
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白颂竹也总算是松了口气。指尖碰到袖中的舆情图,这才反应过来,一上船她还没歇一歇,便扯了这么多事情,也该找个地方将舆情图放好。
白颂竹回到房中,眼眸环视屋子一圈,这才寻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把舆图放在一个盒子里,又将这个盒子放在一个隐秘的位置。然而手上的舆情图才刚刚放好,便听得门外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谁?”
白颂竹立刻打开房门,左右看了一圈,却没见到一丝人影。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白颂竹正欲退回房中,便看到李叔来了,便问道:“李叔,刚才可看到有人过去了吗?”
“没有啊。”
那可能是她自己听错了,可能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李叔道:“小竹,这次带来的东西我都已经清点过了。按照计划,不出三日便能到三山渡的海域上了。”
“辛苦李叔了。还得麻烦您吩咐下去,这几日让大家好好休息,保存体力,才好迎战海盗。”
“你也好好休息,之后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还要你坐镇呢。”
--
天降暮色,众人吃过晚饭,便早早回去休息。白颂竹偷偷从客房中溜出来,踮着脚尖往陆巡的房间走去。
白日里她同中赵珩御离开,与陆巡擦身而过时,对他眨了眨眼,倘若他们心有灵犀,他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的。然而似乎白颂竹想多了,陆巡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此刻他的屋子黑着灯,像是已经睡下了。没有办法,白颂竹伸手敲了敲门,压低嗓子唤了两声陆巡的名字。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果然是睡下了。
好吧,那就只能先回去了。猫着身子准备要离开,只是怎么感觉,这个样子像是做贼一样,明明她才是这个船上的管事,又何必鬼鬼祟祟的,于是站直了身子。步子还没有迈出去,大门忽然敞开,一双细长的手伸出来,将她拉进屋中。她的一声惊呼还没有说出口,便撞进一个充满药气的怀抱。
漆黑寂静的夜里,两个人相拥而抱,耳边是彼此紊乱的呼吸声。
白颂竹伸出手搂在他的腰间,很薄很瘦,像是轻飘飘的纸片一样,她甚至担心,大风吹起来的时候会不会将他吹跑了。
“你在摸什么?”他的声音含着笑意从头上响起。
“你没有痒痒肉吗?”
“有的”
“那你怎么没有反应?”
“我想多抱你一会儿。”
白颂竹脸上一红,抵在他的胸前,喃喃了一句:“陆巡,你太瘦了,瘦得硌人。”
“好,那我多吃些,把自己吃胖点。”
他轻笑着,白颂竹贴在他的胸口,仍能感受到胸腔的微微共鸣的声音。
白颂竹抬起头:“你为何会上船?”她有些不高兴,“你上船的事情,怎么也没有跟我说?”
他反问道:“我同你说了,你会让我来吗?”
“当然不……”
她下意识的开口,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陆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于是剩下话就卡在喉咙里。
白颂竹意识到自己被他的话绕进去了,便立刻回嘴道:“那你也不该来的!我们这是去剿海盗的,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倘若是以前陆巡,武艺高强,剑法凌厉,不必他说,她也会亲自过去找他帮忙。然而,现在他的身子却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若是他在船上遇见什么危险,她会担心的。
陆巡叹息似的道:“ 阿竹,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不禁风。我是来帮你的,不会给你拖后腿。”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倒像她嫌弃他是拖累。怎么可能!她明明是担心他,心疼他,从未觉得他是个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