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是花神娘娘出游的日子,白颂竹换好衣衫正准备要出门,明月便敲门进来,告诉她有一个叫孙仅的人来到了府中找她,陆公子也跟着一道过来了。白颂竹应了一声,走出去后看见孙仅和陆巡正站在院中。
孙仅见到她扬起笑容,道:“白姑娘!”和暖的日光下,明朗的笑容,晃得人眼前一亮。
白颂竹走到跟前,道:“你怎么来了?”
虽然是对孙仅说话,目光却是看向他身后的陆巡。然而陆巡似乎没看到一般,只是垂眸在一旁沉默地站着,不知是不敢看她,还是不愿意看她。白颂竹胸口一空,脸上的笑多了几分苦涩,便收回了目光。
“听闻今日有花神娘娘出游,想来亲眼见识一下。不晓得你今天忙不忙,便和陆巡一同过来了,你这是准备出去?”
“正巧,我也要去看花神娘娘!”
“妙极!如此我们正好一同过去了!哦,对了!”他提起手中的油纸包,“我听陆巡说你喜欢吃西街的那家糯米糕,来的时候顺路带了一些给你。”
这家糯米糕是津洲最紧俏的糕点,白颂竹很喜欢吃,只是每次都要排很久的队,要不是实在想吃得紧了,也不会去买。孙仅他特意买来送她,实在是有心了。
心中多了几分感动,白颂竹道:“你今日请我吃糯米糕,中午我请你吃禾丰楼,他家出了几道新菜,正好一起去尝尝。”
沉默许久的陆巡,忽然开口道:“我不太舒服,便先回去了,你们去吧。”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扫过,却不敢在白颂竹身上停留。
白颂竹有些生气,他这是算什么?将孙仅送到她跟前,现下又寻个借口要挥挥衣袖离开了,他哪里是不舒服,明明是想留给她和孙仅独处的时间!
他是真想撮合她和孙仅了!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不遂他心愿!在他转身时白颂竹拉着他的袖子,“花神娘娘三年一次出游,你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祈福,让花神娘娘也护佑你早日觅得佳人”她转头道:“孙仅,你觉得如何呢?”
“是啊,听闻花神庙很灵验,你同我们一起去吧。”
陆巡本不愿去的,却敌不过他们两个,终归还是去了。
街头上白颂竹和孙仅聊得开心,陆巡一直沉默不语,同他说话也只是简单回应了两三个字。他们两个人聊得起劲儿,脚步越走越快。陆巡似刻意一般,压着步子,慢慢地被甩在他们身后。陆巡看着他们两个背影,一个高挑挺拔,另一个婀娜绰约,肩并肩走在街上,笑意盈盈,实在一幅美好的画面。
三人去了花神庙祈福,白颂竹看着庙里的神像,花神娘娘神像庄严,拈花一笑,眼中带着悲悯世人的慈悲。从前她也会来花神庙祈祷,只不过那时候怀的是一颗半信半疑的心。而如今,她跪在花神娘娘的神像前虔诚祈祷。一愿家人平安顺遂,二愿她这一世可以摆脱上一世的悲惨,三愿……她睁开眼,看向旁边的陆巡,他闭着眼却不知在许下什么心愿,更不知他的愿望中会不会有她?
从花神庙出来的时,琢磨着快到了花神娘娘出游的时间,白颂竹便同他们一起到了主街上,毕竟她今日还有重要的任务在身。
倘若这一次太子的计策能成功,兴许她便能永远摆脱赵珩御,这泼天的好事她必然要好好把握住。
今日赵珩御是花神娘娘出游的开路人,远远地便看到他立在人群中的身影。白颂竹快步而去,这还是她第一次奔向赵珩御的是脚步轻快的。
赵珩御看见白颂竹满脸喜色地向自己而来,虽面露诧异,嘴角却扬起。看到她身后还有两个男人,脸色又沉下来。他看着白颂竹道:“你是来看花神出行的?”
“是啊,听闻王爷今日是开路人,自然是要过来同王爷打一声招呼的。”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示好吗?这好像还是头一次。”
白颂不可置否地笑了笑,道:“凡事都有第一次嘛。”
赵珩御笑了笑,神色舒展,“陆公子许久不见,身子可好些了?”
“好了很多,多谢王爷关心。”
赵珩御视线落在白颂竹身旁的孙仅,一路走来这两人便走得很近,看起来十分热络。开口地道:“这位小兄弟倒是从未见过。”
“在下孙仅。”
赵珩御低头看到孙仅腰间的佩剑,“你会用剑?”
“从小阿爷带我习武,除了刀剑棍枪,骑马射箭也都是会的。”
赵珩御挑眉,“你还会射箭?”说着眼光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白颂竹。
“是。”
孙仅话音刚落,赵珩御的眼光忽然锋利起来。感受到不对劲的白颂竹立刻扯开话题,也不知道说什么,便随便找了个话头道:“我们刚才花神庙出来,去那里祈福很灵验的,王爷可去看过了?”
赵珩御嗤笑道:“我从不相信鬼神之说,更不信向鬼神乞求便能得偿所愿。想要的东西,靠自己拿到。想要的人也要靠自己得到。”
他看向白颂竹,眼中带着迫人的气势,看得白颂竹一阵肉紧,低下了脑袋。
陆巡默不作声挡在白颂竹的身前,“王爷是做大事的人,信的是人定胜天,我等普通人祈福奉神,是为自己寻个盼头。人除了要活着,更要有希望地活着。”
孙仅也附声:“没错,是这个意思!”
一个小童跑过来告知,花神娘娘出游的时辰已到了,仪式队伍整装待发,只等王爷前去了。
忽然闻得一声锣响,花神娘娘轿撵前站了一人,朗声道:“花神娘娘护佑平安顺遂,万事顺意。出游开始!”
赵珩御从旁边小童的花篮中捞了一把花瓣,在空中一扬。与此同时,鼓乐奏响,八个壮汉抬起轿撵,带着花神娘娘向前走去,小童站在最前头,扬手撒花,随着鼓点,踏花前行。众人站在街边,目送着花神娘娘顺街而去直至走远。
白颂竹见赵珩御行完开路仪式便也没有旁的事,便道:“王爷不如同我们一起走走?”
“好”
白颂竹刚提起步子又停下来,她一会要带赵珩御拐进巷子中,虽然不知会发生什么,但总觉得是十分危险,陆巡和孙仅还是不要跟在一起的好。遂回头对他们二人道,“我带王爷逛一逛,你们也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
孙仅疑惑地道:“我们不一起去吗?”
“今日人多,一起容易走散。倒不如两个两个地走,你和王爷不熟悉,正好我和陆巡一人带一个,这样逛起来倒也方便。”
“不行!”陆巡坚定道,“一起走吧。”
白颂竹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身子不舒服吗?还是让孙仅带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没……”陆巡皱眉反驳,刚开口身旁的赵珩御便开口,“陆家少爷既然不舒服,还是先回去吧,身子骨比旁人的弱,还是多注意一点的。”他唇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而后又道:“孙仅,陆家少爷便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将他带回去。”
白颂竹忽然发现,赵珩御唤别人时候都是全名,只有陆巡总是“陆家少爷”“陆家少爷”的叫,在他口中的陆巡似乎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冠以这个称谓除礼貌,更多的是一种讽刺。
见孙仅点头,赵珩御走到白颂竹跟前,“我们走吧。”
白颂竹抬头看陆巡,他紧绷着脸,垂着眼眸,一言不发。来不及看第二眼,赵珩御已经拉着她离开了。
两人这么走着却也无话,从主街走到巷子还要走一阵,她担心赵珩御察觉出什么异样,心中七上八下的。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放松些,就像是真的在逛街散步一样,这样看起来才正常一些。
白颂竹扭头看到旁边的摊子上正在卖糖饼,遂转头对着他道:“王爷,喜欢糖饼吗?”
赵珩御看了一眼,眼神极淡。
白颂竹掏出两枚铜板走到小贩跟前,拿了两块糖饼,将其中一个递给赵珩御,“既然逛街,总是要吃些小吃才更有热闹的氛围。喏,尝一尝吧。”
白颂竹咬了一口,嘴里冒着腾腾热气,吃得香甜。赵珩御也低头咬了一口,甜腻糖浆涌在唇齿间,咀嚼回味了好久才咽下去。
白颂竹见他吃得艰难,“不喜欢吗?”
“我很久没吃过糖饼了,这糖饼的味道,很像我阿娘做的。”
其实糖饼的做法各个地方的做法都是一样的,不过是面团里放点白糖,在炉子里烤一烤。然而让白颂竹比较惊讶的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谈到他阿娘。她从前只是知道的赵珩御的阿娘是个不受宠的嫔妃,家世又没有十分显赫,母子两个在后宫中过得也是如履薄冰,他的阿娘在生下他后身子一直不好,挨了几个年头便撒手而去。彼时,赵珩御还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就要独自长大,面对宫中一切。有阿娘在的时候,大约是他幼年时为数不多的温暖时光了。